對於徐經理的這個決定,沒有人異議。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柯令茹已經全面接手了甘露的工作。雖然這麼說,但這段時間其實真正在工作的一直是她而不是甘露,並且按道理說來,這份有關新產品的工作一開始就是她的。
路書秋因爲甘露流產的事情晚上睡得不好,早上起來的時候精神有些萎靡。
她在電梯裡時,裡面的幾個女人在小聲地交換八卦。
“你知道嗎,昨天樓下有一個女人流產了呢?”
“天哪,真的嗎?”
“當然是,小珍昨天外出辦事回來親眼見到的。而且好像是我們公司的人哦!”
“哇噻!”
“不會吧?這麼勁爆的消息,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哎呀,我騙你幹什麼?小珍說那個女人流了好多血,嚇死人了呢。後來清潔工去洗那個地面啊,怎麼洗都洗不掉上面的血跡呢。”
“這麼慘啊。”
“有什麼慘的,聽說那個女人個小三!”
“天哪,那是怎麼流的產?該不會是被正室……”
“去你的,電視劇看多了吧?”
“哪有,一般不都這樣說嗎?”
“好像走着走着突然就跌倒在地。你想,那個女人肚子平平的,胎還不穩,這麼一跌,孩子就沒了。”
“哼,自己不檢點,也不能怪老天爺收拾她了。”
“誒,別說了。咦,我們到了。”
路書秋一直低着頭聽着,那些對事情一無所知的女人的對話簡直是可笑至極。
她想要笑,嘴角卻依舊無力地垂着。
甘露流產的事情她和江童兩人極有默契地守口如瓶,畢竟這不是一件可以拿來隨便開玩笑的事情,再來甘露人都已經走了,何不給她留一點尊嚴。
電梯停下來,門打開,路書秋邁腿就要出去,擡頭卻看見門口站着白印懷。
她愣了一下,很快就禮貌而生疏地叫了一聲,“白副經理。”
白印懷點點頭,開口說,“甘露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不要太難過了。”
路書秋聽着這番話,忽然覺得好笑,她倔強地望向他,“白副經理想多了。我和甘露不過是相處不到三個月的同事,我沒那麼多愁善感。就算有,我想,也不關白副經理的事吧?”
白印懷只是看着她,眼神溫柔,語氣包容,“嗯,你開心就好。”
路書秋心裡突然就有氣,“多謝白副經理關係,我很開心,非常開心。哈哈。”她乾笑了兩聲後立刻側身從他身邊走過,頭也不回腳下飛快地離去了。
白印懷在後面看着她,心裡有些擔憂,她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眉頭也一直鎖着,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因爲甘露的事情吧。明明受了不小的影響,卻依舊嘴硬。
路書秋啊路書秋,這樣的你,我要怎樣才能忘記?
白印懷的眸光暗閃了下,終於走進電梯。
辦公室裡的工作氛圍依舊熱火朝天,絲毫沒有被甘露的離去而影響到。說到底,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這個世界少了誰都能照常運轉,何況一個小小的實習期的新人。
接下來的幾天,柯令茹算是大展拳腳。之前甘露失敗的那份文件經過她的修改,變成了極其出色的報告。
徐克對這個勤奮努力又腳踏實地的新人格外喜歡,甚至當着衆人的面誇獎了她一番。
路書秋和大家一起站在人羣裡,看着面上還是帶着羞澀的笑意行爲舉止卻大方許多的柯令茹,心情有些難以言喻。
一直被甘露的光芒掩蓋的醜小鴨,終於突破自我,變成了天鵝。
如果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事情,這還真是一個美麗的故事。
“小秋,下班後要不要一起去聚一聚?江童也一起啊。”柯令茹滿面笑容地走過來,她剛剛和前輩合力解決了一個重大的難題,心情十分好。
路書秋在桌子前擡起頭,微微笑說,“不了,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處理完。你和江童去吧,玩得開心點。”
“這樣啊。”柯令茹有些失望,很快又對江童露出期待的眼神,“江童,看來只有我們兩個人啦。怎麼樣,你喜歡燒烤嗎?聽說蘇華街新開了一家燒烤店,味道很不錯。”
“不要了,
謝謝。”江童淡淡地拒絕,“我不喜歡燒烤,煙燻味太重。”
接連被拒,柯令茹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呵呵,那下次吧。下次我們三個一定要聚一聚啊。小秋,江童,就這樣說定咯。”
路書秋微笑迴應,江童不置可否。
柯令茹離開後,江童看着對面的人,平靜開口,“你開始討厭她了。”
“沒有,我沒有討厭。”路書秋握着筆的手停頓一下,“我只是,沒有以前那麼喜歡了。”
甘露被開除的那天說的話雖然混亂瘋狂,但路書秋還是聽明白了,並且心裡有了一個猜測。甘露前腳被開除,柯令茹居然立刻就學習甘露之前的做法,主動找徐經理要回那份工作。這一行爲又爲路書秋的猜測添亂一份可信度。
路書秋認爲,甘露雖然有錯,但縱使她犯錯甚至添油加火,讓錯誤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至出現最後被當衆開除這一無法收拾的局面的那個人,其實是柯令茹。
甘露說那份讓徐克生氣得發怒的報告是柯令茹寫的,她相信。因爲這幾個月來,這種事情她已經見得太多了。柯令茹是甘露的跟班,是她的助手,必要時也可以成爲她的筆。
當然那是從前的柯令茹,現在的柯令茹已經收穫了自信,再也不用木訥地躲在甘露的身後,打個招呼都要磕巴半天。這是好事情。如果這一切不是踩着最好的朋友的背得到的話。
江童看着她緊鎖眉頭的苦悶樣子,清冷開口,“無論誰對誰錯,都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你一個外人就算爲此鬱結至死也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
路書秋擡頭看了她一眼,“謝謝你的安慰。”雖然言辭冷酷,讓她更加鬱結了。
“你還是不開心?”江童很有些在意,想了想開口說,“要不我請你吃燒烤,聽說服華街新開了一家燒烤店味道很不錯。”
居然照搬柯令茹的話,路書秋有些無語地指出她的錯誤,“是蘇華街不是服華街,還有你剛剛不是說你不喜歡燒烤嗎?”
江童聳聳肩,“我只是想轉移你的注意力而已,又不會真的和你去吃。”
“……”路書秋怒目而視,忽然想到一個主意,“要不我們去看望甘露吧?”
江童看她一眼,“我說不要是不是沒有用。”
路書秋聳聳肩,“也許吧,你可以試試。不過……”她狡黠地笑起來,“我會說到你答應爲止。”
“你不怕又被她趕出來?”
“唔,不是有你嗎?”
“……”
因爲整個部門齊心協力,工作進展很快甚至有些超過預期,徐經理很滿意,特地取消今晚的加班,讓所有人下午就就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路書秋和江童下班後便坐車來到了甘露住的地方。
去之前打了電話,徐奇光開門迎接的她們。
路書秋問,“她怎麼樣了?”
徐奇光一臉憔悴,“情緒還是有些激動。”他苦笑了一下,“實際上我們吵了一整夜。”
爲什麼?路書秋想要質問他,明知道她小產身體虛弱怎麼還能跟她吵?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這畢竟是他們的私事,她不好過多幹涉。
只是開口詢問,“那我們可以見見她嗎?”
徐奇光猶豫了一下,側過身說,“你們先進來吧。”
路書秋和江童走了進去。
“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問問她願不願意見你們。”
“嗯。”
徐奇光走了,路書秋和江童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待。
忽然聽到爭吵聲,甘露抓狂的叫聲合着徐奇光無奈而妥協的聲音,然後是一聲重重砸門。
砰。
路書秋一邊聽着,一邊趕緊坐好。一直端坐着的江童有些鄙視地看了她一眼。路書秋當作沒有看見。
徐奇光臉色很難看地回來,“你們進去吧。”然後拿上牆壁上掛着的外套就要開門。
路書秋疑惑地開口,“你要出去?”
徐奇光嘲諷地轉頭,“待在這裡繼續聽她罵完柯令茹再罵罵劉麗伶?不,謝了。我需要新鮮空氣。”他利落地開門走了出去。
路書秋擰眉跟着江童走進甘露的房間。
臥室裡一片昏暗,甘露倚靠在牀頭,看着她們走進來,冷冷開口,“
他走了嗎?”
甘露指得自然是徐奇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內幾乎沒有光線,路書秋卻還是能看到她嫉妒蒼白地、有些異於常人的臉色。
路書秋不欲隱瞞,承認說,“是。他說屋內太悶了,想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呵呵,屋裡悶?”甘露的笑聲尖銳而沙啞,“是我悶吧。”
路書秋不知如何接話,只是和江童互相看了一眼,眼裡都是驚訝。
甘露太憔悴了。不過一天而已,她的身形消瘦很多,整個人萎靡不振,彷彿老了好幾歲。
沒有人說話,房間裡一陣沉寂。
過了一會兒,甘露終於開口,問道,“我聽說,她很受器重,徐經理很滿意她的工作?”
這個她毫無疑問是柯令茹。
路書秋不知道如何開口,面上爲難。江童看不下去她扭捏的模樣,乾脆替她回答。
“是。你走後,柯令茹接手了你的工作。不僅如此,她完成得分成出色,徐經理還特地在大家整個部門面前誇獎了她。”
路書秋有些埋怨地看着江童,這個傢伙,說話就不能婉轉點嗎?
出乎意料地,甘露居然面色平靜,甚至微微笑了一下,“看來她前途一片明亮啊。”
路書秋含糊地嗯一聲。
甘露忽然直起身子,嚇了路書秋一跳,“露露,你,哪裡不舒服?”
“你這麼擔心幹嘛?我只是想要起來上廁所。”甘露鎮定地看着她。
路書秋臉上有些燒,訕訕地說,“哦。”又向前幾步,“你身體能行嗎?我扶你吧。”
甘露沒有拒絕,就這她的手走到了洗手間門口。
“好了,我自己可以進去。”
“哦,對的。”路書秋趕緊放了手,“你去吧,我們在這裡等你。”
甘露的身形有微微的停滯,依舊語氣平靜地說,“嗯。”
哎,路書秋無聲地嘆了氣,退到江童的身邊,擡眼卻看到對方有些嫌棄的眼神,挑眉問,“你幹嘛這樣子看着我?”
江童閒閒地說,“你好看,所以多看兩眼。”
路書秋狐疑地盯着她,“你這是嘲諷是不是。”
“恭喜你答對了。作爲獎勵我決定請你去吃燒烤。”
“……”路書秋別過臉,“你還是繼續走冰山路線吧,幽默不適合你。”
江童目光掠了她一眼。
路書秋立刻改口,“呵呵,我胡說的啦。你的笑話很好笑。呵呵,呵呵呵呵……”
兩個人一邊等着一邊說些有的沒的,期間江童說了幾遍燒烤的梗,每一次路書秋都很捧場的大笑。
到最後笑得臉都有些僵,她一邊揉臉,一邊皺着眉頭問,“露露是不是進去很久了?”
江童看了看牀頭的粉色米奇鬧鐘,說出了確切的時間,“十二分鐘。”
這麼久?路書秋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不對。快,我們去看看。”說着快步走到洗手間前敲了敲門,“露露,你好了嗎?露露?”她又用力連敲了許多下。
江童跟上來,路書秋的臉色更沉重,“沒有人迴應。”
江童也皺眉看了看四周,有些懊惱地說,“這裡沒有什麼可以拿來砸門的東西。”
砸門?路書秋眨眨眼,忽然伸手到江童的胸前。
江童略微詫異地看着她,身體就要往後躲。
“別動。”路書秋制止她,然後幾下就摘下了她衣服上的胸針,“不用砸門也可以進去。”
路書秋將別針的針拉直,然後蹲下來在鎖孔裡擺弄了幾下。
咯噔一聲,鎖被打開了。
江童驚異地挑挑眉,“你居然會開鎖?”
路書秋一愣,別過頭敷衍說,“哦。略懂,略懂而已。”又嚴肅地看着她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江童又挑眉,看着她轉動門把手,洗手間的門被打開,露出裡面的情形。
“啊!天!”
甘露躺在浴缸邊上,右手拿着一枚薄薄的刀片,而她的左手無力地垂下來,手腕上的傷口觸目驚心。那一地的如火焰一般的鮮血一下子就刺痛路書秋的眼睛。
她禁不住慌亂地叫起來,“江童,江童!甘露她,她……”
居然割腕自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