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聲驚爆,響徹天際。
陰霾籠罩的大地,突然有一縷金光,直刺而來,射在漆黑的夜幕裡。
只見適才那黑的不着邊際的一塊布幕,因此一捶,而倏然出現了一個大洞,從洞口中射出一道璀璨光芒。
無盡黑暗中,夜叉沐浴在這道細弱的光芒之下。
金光流動,自上而下,神似水流,永不停歇,照射在夜叉黑浚浚的身體上,那剛纔因吞食風陵而染滿的鮮血,也在金光的照耀下,不再顯得那麼令人感到駭然可怖。這雙拳頭,捶在天穹,直讓天幕露出了一個大窟窿!一縷光芒,射向大地,正因爲四周全是一片黑暗,方纔顯得這縷金光,異常耀目動人。
Wшw .Tтkan .c o 黃光流瀉在夜叉身上,從它蓬頭垢發的頭顱一點點向下,落在它那雙大腳背上。光芒之中,映照出夜叉那醜陋無比的面容,只見它的眼神裡竟似好像閃動着一絲欣慰之意,它身處其下,一派淡然篤定之色。夜叉經受光芒照射,巨大的身軀頓時又凝固不動,仿似石像。
神女拍拍雙手,撣去紅衣上的沾染的塵土,負手而立,冷聲說道:“清醒了沒有?”風陵頭顱緊緊的貼在地上,臉龐陷入土石之中,這一句冷聲冷語好像是驚醒了他,土坑中的風陵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仿似一柄尖刀插入人身時,人們發出的本能的反應。
“哼,枉你境界比我穩固,竟也會被夜叉擾亂心神,趁虛而入,身陷幻象。”神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語氣森然,臉色越加難看了幾分,道:“起來!”
呂光望着場中的情景,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聽見神女這句話,臉色‘唰’的一變,心中不禁想道,幻象?難道剛纔我除去心鬼,撥去迷霧,還是沒有跳出幻象嗎?
神女神色凜然,怒氣衝衝的道:“都怪你粗心大意,沒有一次解決掉那些隱匿在虛空中的夜叉,若是你一鼓作氣,消去那些夜叉,我們也不會全都陷入幻象!”
風陵掙扎着站起身來,身子搖搖晃晃,邁步向上,從坑中緩緩走了上來,立定在呂光與神女二者中間。
“你還埋怨我。你施法行術,通靈祖仙,時間用的那麼長,我‘靈光一現’後,當然是以爲把從‘豆兵夜叉符’中衍生的陰兵夜叉給全部消滅乾淨了,我怎麼知道最後還剩下了這五個漏網之魚的夜叉。我更想不到它們居然還會佈陣施法!”風陵滿面塵土,牙口中還隱隱有着黑土碎石,語氣急躁,全無以前那種波瀾不驚的神色模樣了。
“如此說來,我們現在豈非還是身在幻象之中?”呂光有些惴惴不安起來,經歷了這樣的鉅變,竟然還是沒有脫出險境,這不免讓他有些心灰意冷。
神女霍然轉過頭,看向風陵,驚聲道:“五個夜叉?適才我惡鬥幻象之中的夜叉,戰勝了它,方纔心神澄澈,保持自我。”
說着她擡手指向呂光,再度說道:“他,我就不清楚了。總之他既然神智清明,那肯定是破去了心鬼幻魔,也是除去了一個夜叉。而風陵你則是被我施展而出的外力催動,震動了你的心神,所以你也恢復了神智。”呂光聽到此處,忍不住插口說道:“一、二、三……照這麼看來,豈不是還有另外兩個陰兵夜叉,沒有除去。是以我們還都陷在幻象之中?”
神女點點頭,面容突然變得蒼白無色,喃喃的道:“五個夜叉……”風陵凝視着神女若有所思的樣子,聽聞此話,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神色一陣顫動,好像是驟然之間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三者沉思不語,一時間場中安靜至極。
“這是真空道的‘五鬼噬心陣’!”
突然之間,風陵神女身形一動,二者轉頭相望、四目相對,齊聲喝道。茫茫虛空中,暗流涌動的陰風,爲二者這句脫口而呼的話語,平添了一份神秘之感。靜,靜得出奇。此言一出,再無一絲聲音迴響在此間天地了。遠處風聲雷動,隱隱綽綽,有一縷光芒在浮動遊閃。風陵神女和呂光似是陷入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失神狀態中,濃重的黑幕之下,竟是對遠方憑空而現的那縷亮光,視若無睹,毫無所覺。那縷遊弋而來的光亮,如風馳電掣一般,迅疾而至,宛似汪洋大海中的一條游魚,漂游到三者身前。光芒閃爍,就在衆人眼前。陰風驟冷,天地更顯得分外陰沉。此時,風陵神女二者臉上的神色,比這一望無際的黑暗,卻是還要重上幾分。
飄忽而來的一縷光芒,包裹着一個人,是一個身材窈窕,容貌精緻的女子。可任憑誰看到這個女子,都會一眼看見對方那一雙呆滯無神的眼睛,瞳仁翻白,雙眼直視。呂光觀此情景,還沒有思前想後,串聯上這適才發生一切,就急忙上前,欲要拉住這名突然現身的女子。
誰知半路卻殺出了一個攔路虎,神女身形一動,輕掠而起,揮手擋住了邁步向前的呂光,面色一沉,冷聲說道:“她,現在不是你的天女。你看她神智不清,沒有精神,明明就是一具被夜叉侵佔了心靈的一堆死肉。”呂光關心則亂,聞聽此言,腳步硬生生的停了下來,腦海中念頭閃動,不由得擡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只見她神色間滿是悽楚哀怨,神情木訥,眼神無光,周身上下杳無一絲一毫的生機氣息。
“天女。”呂光思慮片刻,輕聲喚道。對面的女子毫無反應,依舊呆呆的站立在那,猶如一個死人。風陵拂去身上的泥土,擡頭瞧了瞧這位突然現身的女子,苦笑一聲,嘆道:“你這位天女,看來已是被夜叉勾出心鬼,失去心神了。”
“這是第四個夜叉……”神女神色一震,擡手托腮,點點頭道:“那還有一個夜叉呢?照當下形勢來看,我們三人之所以破去心頭魔,斬去夜叉鬼,也不能脫離幻象,就是因爲還有另外的夜叉,沒有被消滅。”呂光聽聞此話,神色一變,微一沉吟,插言說道:“五個夜叉,分別襲擊我們……那最後一個,莫非會是他……”
“是誰?”風陵神女神色俱是一愣,不禁同聲問道。呂光正待出言回答,不料大地突然發出一陣巨顫,進而虛空之下,血光頓起,鮮血從天幕之上,流淌而下,澆在此方,情景仿似瓢潑大雨,令人難以躲避。
風陵神女驚駭之間,心神大動,陡覺身子宛如是被銅澆鐵鑄一般。這突如其來的潑天血雨瞬即而下,令他們毫無準備,無法抗衡。轉眼之間,漆黑的虛空裡,到處瀰漫的都是血腥的鮮血味道。呂光目不能視,一片紅幕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天地間再無其他任何顏色,除了紅,就是血紅。血雨滔天而至!
“啊!果然是‘五鬼噬心陣’,這招血池滔天,我可是記憶猶新!”神女面色驚慌,身法靈動,飄忽躲閃,妄圖以如同迅雷的身法速度,而不讓周身沾染到這些密不透風的血雨。風陵身形晃動,手中撐起紙傘,閃轉騰挪,不敢疏忽大意,哪怕有紙傘遮擋,也是有些難以招架,百忙之間,抽身疾呼:“神女,我們一起破陣!這最後一個夜叉,定然是此陣的陣眼鬼王!”一張血雨織就的彌天大網,伴着凜冽的陰風,驟然從天襲來。紅光漫天,血網之上,隱約可見一個白髮蒼蒼、身着道袍的老者站在其上。
“漫天血雨滿天飛!”這聲音毫無一絲情感,猶如從九幽地底升騰而出的一絲咒語,老者蒼老的面容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呆滯的竟然形同一具死屍。嘩啦嘩啦!血雨聲勢浩大,如翻江倒海的蛟龍出水,在虛空之下,漆黑之中,蕩起千層血泊。滿天飛舞的血絲,交纏成一張張巨網,這一層層血網又合攏一張毫無縫隙的血色布幕!大地受此血雨澆灌,猶如一個被痛打的頑童,頓時發出一陣微顫,血滴落到地上,‘嗤嗤’作響的聲音,接踵而來,令天地之間一片沸騰,此地恍如一鍋被煮沸了許久的熱茶,大地之上‘咕嘟嘟’的冒起了一圈圈血色氣泡。
“風陵!”千鈞一髮之際,神女口中疾呼,“擲出羅傘。”
風陵一身藍衣,被血雨染得一片紫黑,腳步飛動間,突聽此言,雙手一搓,大聲喝道:“羅傘破天!”旋即紙傘搖身一晃,散發出一圈淡淡的金光,瑩瑩光亮,在杳無盡頭的血幕之間,顯得是那麼的彌足珍貴,令人尊敬。
紙傘直衝天穹,筆直的扎向血幕之中那最爲濃郁的地方——老者懸浮在空的地方。紙傘通身金黃,騰天而起後,倏然變大,形如華蓋,周邊金光四溢,道道刺目。傘蓋中央,金光更亮,光華放射向外,使人難以逼視。紙傘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威懾之勢,扶搖直上,向着那懸空而站的老者,疾速遁去。
上下四方交織在一起的血網,經受這羅傘一刺,頓時砰然四散,化爲一點一滴的血雨,落向地上。
羅傘旋轉不停,周身金光奪目,瘋狂向上涌去,刺破一張張阻攔在前的血網。
在紙傘將要飛至老者身邊時,只見血光突然大亮,照的漆黑長空火光通天,宛如白晝。
老者張口一噴,一股濃稠的望不着邊際的血氣,滾滾而來,向紙傘、向地上倏然間吹拂而至。
生死之際,神女轉頭四望,只見虛空上一片血幕,猶如一張巨大的紅綢棉被,轉眼就要蓋在自己身上。那把騰空升起的紙傘,受此血氣侵染,四邊逸散的金光,陡然一瀉千里,再無一絲光芒,散發出來,天幕中僅僅剩下老者那一張腥紅之口,噴吐而出的氣息,泛着一股腥味,隨着血雨,不斷的涌向跳躍躲閃的風陵神女。地面上騰然而出的滾滾氣泡,宛如墳起的土堆,越來越大,遠遠望去,一片血紅,此間天地,乃是一處幻境,大小有限,所以即便風陵神女還有力量躲閃跳躍,也是逃不過無邊血幕和無盡血泡的侵襲。
不消片刻,風陵神女二者就被滔天而至的血雨,給澆了個滿身紅。
這驚濤震天的血雨,浸染到此地的每一寸空間中。風陵神女的全身上下,最終也是被血雨給完全的覆蓋住了。此時此刻,他們的身體彷如被冰雪凍住了一樣,牙齒上下顫動,渾身顫抖,血滴不斷的從他們身上滴落在地,血泡絡繹不絕的升空而起,從浮在空中的氣泡上,隱約可見其上倒映着一個閉目沉思的少年。
冷。這點點滴滴的血雨,串連成絲,觸及在呂光身上,隨着血雨鋪天蓋地的襲來,完完全全的把他包裹在內,呂光只覺得自己全身如墮寒冰冷窟之中,周身各處冷得發麻、凍得發顫。那一道道血絲,好像是一條條冬眠醒後的毒蛇,嘶嘶直叫,向着呂光的腦海深處,高歌猛進。呂光腦海中再無任何念頭,只能身不由己的任由那一道道血絲,纏繞伸延到他腦海之中。當第一根血絲觸碰到他的腦海中時,呂光只覺腦海驟然一痛,身體猶如電擊,發出一陣劇顫,而後神智開始微微有些潰散,眼神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炯炯有神,逐漸變得渙散起來。
呂光沉心靜神,仔細感受着腦海中的一一切變化,適才那一陣疼痛,疼得幾乎讓他腦漿迸裂,幾欲身死。泛着青幽綠光的腦海,一望無垠,那絲絲血雨,慢慢觸及到腦海之中。呂光只覺自己的腦海,驟然發出一聲顫音。隨即他再度沉心感應,不禁被出現在念頭中的這個場景給嚇了一跳。只‘見’腦海虛空之上,流轉翻騰着道道青色光暈,如同那日他跟李天澤戰前領悟時,所感悟到的腦海一般無二。
嗤嗤!整個腦海在那絲絲血雨觸及在內後,就突然發出一陣仿似火燒枯木的聲音。那覆蓋在腦海上空的青幽光暈,也是變得不太純淨,其間隱隱流淌着一絲血紅。
呂光覺得自己腦海中整個流淌的念頭,彷彿被截斷的東流之水,頓時停止不動,毫無生機了。呂光有心從這種玄妙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然則此刻,他卻是好像一個局外人,一切都身不由己,自己竟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這一切發生。
念頭停止閃動,腦海不再盪漾,那豈不是意味着自己將要變成一個癡呆傻愣之人?這由外而內,突然襲來的道道血絲,居然有着如此奇異巨大的能量,使得自己的腦海不受本身心念控制。呂光心中一凜,心中暗暗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