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天空,頃刻間陰雲密佈!
十萬陰兵符竟有如此威力,居然能改變這片地域的天象。
“呂光,烏雲把太陽遮住了。”梅八角的神情依然清淡如水,輕聲提醒道,她臉上儘管沒有露出緊張之色,但她的玉手卻緊緊握在一起,她似乎有些擔心呂光應付不來。
千鈞一髮,刻不容緩!
《道德真經》有言:道派護法,有八部教衆,陰兵爲衆生心魔凝結而成。道人心中有魔,故而陰兵能亂人神念,一旦侵入神竅,可使人癲瘋致死,恐怖異常。
呂光腦海中驟然飄過這段文字,他神色凜然,在聽到梅八角的聲音後,迅速鎮定了下來。
他明白只有謹守本心,才能不被陰兵迷惑念頭!
他橫由他橫,白骨萬物生!
白骨流光篇是修煉神魂的道派至寶,意在世間萬物均會化爲白骨一堆,而‘我’自永恆不朽不滅。
種種幻象,皆爲虛妄…
呂光急忙觀想白骨星君圖,一尊流光四溢的白骨人頓時在他神竅內憑空顯出。
白骨人散發着淡淡流光,溫潤如玉,似金非金。
…
“快滅了他的陰神。”秦驕站在朱溫身旁,語氣淡漠的說道。他身上的銀袍隨風飄動,獵獵作響,他眼中掠過一絲厲色,他不能容忍呂光哪怕再活上一刻!
朱溫食指微擡,指尖的鮮血不斷的滴在道符尾部。
道符形如一扇巨大的門,橫亙在閣樓前方。
朱溫屏息凝神,她從不輕視任何一個對手,即使她現在已有十足把握能將呂光殺死。
她仰頭望着天空,此刻天際陰沉無光,正適合陰神出殼。
朱溫念頭一動,化爲陰神的紅芒旋即向道符馳去。
道符開啓之後,最好再由道人燃燒念頭,去不斷催動着道符運作。
她緊閉雙目,鼻尖溢出幾滴汗珠,神竅內的念頭也正在快速消失着。
秦驕身爲修真者,沒有道人的法眼,但是他全身靈氣運轉之下,也是可以感覺到虛空中那層出不窮的陰兵濁物。
秦驕已看出朱溫的這枚道符威力極大,立刻就將呂光給壓制住了。
他此時的心情變得很舒暢。
他準備待會兒再給呂光致命一擊,親自將其斬首。
…
陰風陣陣,那張道符增大的速度趨於緩慢,但其中所藏的陰兵此刻已然傾巢而出!
十萬陰兵可遮天!
天!
天空這時竟已暗如黑夜!
呂光全身周圍驀然升起絲絲金光,根根金線肉眼可見,朝着他頭頂天靈蓋急速遊動而去,片時這些散亂的金光,竟是組成了一根金光粼粼的巨棒!
金色大棒將呂光和梅八角完全擋住,陰風四起之下,那些猙獰呼嘯而來的陰兵疾馳衝來,盪出道道氣浪,風中還夾雜着鬼哭狼嚎的慘厲聲音。
在無數陰兵將要衝至呂光身前的時候,那根散發着刺目金芒的大棒,忽然騰空而起,直衝雲霄!
金色大棒在半空中驟然分裂成無數道金色電芒。
一道道耀眼奪目的金色電光隨即將這片天空照亮。
剎那間,天幕金光燦燦,宛如大漠黃沙。
轟!轟!轟!
沉寂的雲層中不斷吐出一道道靈動如蛇的金色雷電。
威勢震天!
聲聲炸雷立時響起,使得朱溫神竅中的念頭仿似嬌柔的春花,隨風搖擺,難以淡定。
砰!砰!砰!
空中不時發出的轟鳴雷聲,和那密如河沙的金色電芒,將這片晦暗的天空照亮,使得這寂靜的大地不斷震顫!
接着那萬道金色電芒,竟是倏爾又凝成一根金棒。
轟!
金棒恍如從九天星河飛落而來的閃電,劃破天穹,一聲震天雷響竟是將那十萬陰兵完全震成齏粉!
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陰兵,立刻化成了無形的陰風。
而那盤旋漂浮在空中的暗黃道符,也馬上變爲原來大小,發出嗤嗤的顫音,卻是起火自燃,化爲了飛灰!
烏雲頓時消散,天空也晴朗起來。
呂光雙目睜開,只覺體內氣血翻涌,神竅中的全部念頭恍如煮開的沸水,跳躍不止。
他悶哼一聲,“噗”的吐出一口鮮血,腳步踉踉蹌蹌,卻是馬上要摔倒在地。
梅八角眼明手快,纖手一動,扶住呂光的身軀,她明眸怒睜,一個從來不會生氣的溫婉女子,此時臉上居然露出了怒意。
她將手上那緞絲帕向呂光血跡斑斑的脣角擦去。
呂光強撐精神,笑道:“這道術的威力未免也太強橫了。”
陰神御雷術,是先在神竅內觀想出‘雷’法真意,然後用陰神念頭鎮壓住這道雷電,之後再釋放出來中傷他人的神魂念頭。
念頭即是法,陰神可通天。
神念合一,即可鎮住雷意。
雷滅陰神。
呂光猶記得當日那縷藏於虎頭峰佛像之內的韓千帝神魂,便是被春雷震出。
此術,實則是先傷己,再傷人!
呂光自知以他現在的道境,還不足以完全降服住天雷,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只用了一道金雷。
縱然此雷現在還並非是那真正的九天雷霆,但這道術用來攻擊道人的陰神最是合適不過了。
陰兵也自然不在話下。
梅八角嫩白的臉龐上浮動着一絲嗔怒之意,她緩聲說道。
“你還真是一點時間也不想浪費。”
“你可知現在你神竅內的念頭都已散去,再無應敵之力了。”
“掌心雷”
“春雷”
“冬雷”
“神霄雷……”
“這麼多雷種,你就偏偏觀想出一道最最損傷念頭的雷意,還…還是五雷正法中排名第二的金雷。”
梅八角有些生氣,氣呂光並沒有聽從自己的教導,循序漸進的修煉道法,而是追求道術的最大傷害。
她此刻已恨不得將呂光從閣樓上踢下去。
她當然沒有擡腳,因爲她的兩隻手都在用力扶着呂光。
“金生水,金雷是萬雷之中殺傷陰神範圍最大的一種雷法,又不像其他雷種那麼難以馴服。”呂光微笑道。
金雷一響散陰神。
他神竅中的念頭只是散去,能散當然也能重新再觀想凝聚出來。
只是比較費時間而已,起碼此刻已無力再施展道術了,恐怕單單開啓法眼,都已做不到了。
然而,呂光知道,朱溫的念頭卻是徹徹底底的消散了,再也無法凝聚了。
只因她的陰神已經破滅。
…
道人陰神鬥法,只在瞬息之間。
秦驕看着朱溫閉上那雙烏黑的眼睛,他正準備施展氣功,衝到呂光身前,將手中的銀劍往呂光脖子上一劃的時候,朱溫竟猶如一根斷了線的風箏,身體重重的倒在地上。
他轉頭一望,那漂盪在空中的巨大道符,也立時燃起火苗,燒成一抹灰燼。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出自中州修真大宗雲陽劍派,見識自然不凡。
縱然靖道司近年已經很少發動大規模清剿道派的活動了,只因道人幾乎都已快被監察府給殺絕了,但他也曾親自出手斬殺過幾個道人,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眨眼之間。
朱溫眼睛一閉,一睜,這場無形的陰神鬥法,就已結束!
實在太快,結果更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
他一把從地上抱起朱溫,只見朱溫白皙的面龐上七竅流血,血流不止。
她的眼神中已不再有春色媚意,她的眼神變得木然癡呆。
“朱溫!”
秦驕面色鐵青,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十萬陰兵符,是陰煞門的不傳之秘,道符中所蘊藏的心魔陰兵,能將任何沒有到達日遊境界時的道人念頭撕扯粉碎。
他知道就連身爲氣功宗師的父親,都對這種道符甚是忌憚,現在他根本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朱溫就已奄奄一息,倒地不醒!
“呂光,死!死!死!”
秦驕連連怒吼,他緊緊的抱住朱溫嬌軀,他並非哀傷於朱溫的死,他是在驚顫於呂光爲什麼擁有了這種恐怖實力,爲什麼那個去年本該死去的小道人,此刻竟能將成妖多年的朱溫給重創!
朱溫已到達神魂第五重出殼的境界,陰神施展開道術,縱使敵不過呂光,也不可能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啊!
秦驕憤怒。
怒不可遏!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平生從未有過的怒火。
他恨不得呂光立刻去死!
秦驕蹲在地上,仰望着閣樓上的呂光,眼中殺意肆虐。
他的眼睛死死的注視着那個身形依舊瘦弱的少年。
九月到三月。
短短半年時光。
才僅僅半年!
秦驕無法接受,只因他雖然是修真者,但他也深深的知道神魂修道有多麼的不容易!
朱溫的神竅內還殘留着一絲念頭,她的眼神逐漸回覆清明,她的呼吸卻變得困難起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望向呂光。
這眼神裡充斥着無盡的怨毒。
她還不想死去,她喜歡做人的快樂,更喜歡做女人的樂趣。
但她已知道,自己神竅內的念頭都已被那道金雷震碎。
陰神反噬,性命不再。
她掙扎着道:“是…長生殿的道術,陰神,陰神御雷。雷之真意,滅人念頭。小心…你小心……”
“公子,公,公子,爲我……爲我報仇…”隨着這句話一字一頓的說出,朱溫的眼睛也終於緩緩的閉上了。
她白淨的臉上,此時只有鮮血,身體也不再溫軟,而是漸漸變得冰冷。
她死了。
死的徹徹底底。
秦驕慢慢的站起身來,他神情冷淡,周身猛地鼓動出一股罡風,身影頓而化爲一道流光,氣爆聲砰砰炸響,在將要飛至閣樓上的那一瞬間,他豁然拔劍!
劍!
劍氣如虹,刺向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