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絢麗,爲山林裹上一緞橘紅色的紗衣。
風吹枯葉,呂光的心情也隨風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聯想着之前從孟婆與梅八角口中所聽到的諸多秘事,冥冥之中,他似乎抓住了某個重要的關節,但思索半晌,卻是未能將這一切理順。
呂光腦海靈光一閃,悚然道:“如此說來,這真道並修,天譴一事,很可能也是這‘元氣封鎖’作祟。”
“上古之時道法昌盛,人人修道聞法,世間太平無事。後來突有域外天魔降臨大地,傳播修真氣功,自此道人與修真者便開始爭鬥不斷。不過,我還從未聽說有人能真道並修而不遭受天譴雷罰的。”白玉京坦言。
呂光嘆了口氣:“修道一途,真是艱險萬難啊。”
白玉京正色道:“所以我們纔要興復道派,只有使得世人信奉我們的道,你我纔有一絲希望可以晉升到修道第二境。”
呂光啞然道:“白兄,我此刻還只是顯形境界…”
“道兄不必妄自菲薄,你已重新凝聚七念,陰神純澈,相信不久便能凝練出神魂,步入鬼仙之境。”白玉京搖頭打斷他。
呂光說:“但願如此。”
二人似是都感覺到前路挫折,竟一齊垂下頭,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呂光朗聲笑道:“白兄,你我差點兒受心魔侵擾啊。”
白玉京也拊掌大笑道:“不錯。縱然天地有藩籬,但我等求道者,又豈能知難而退,心生懼意?路在何方,勇往直前!”
“好!”呂光亦笑道。
白玉京驀然收斂笑容,鄭重道:“因此那日我纔會神魂出殼,秘密潛入多寶閣。我在找一把鑰匙。”
“鑰匙?”呂光訝異。
白玉京想了想,輕聲道:“道兄可知道‘青丘洞天’?”
呂光擡眸認真瞧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是想盜走風月玉簡?”
白玉京壓低嗓音說道:“周氏掌國,改朝換代,道派傳承斷絕,我師父曾說,在‘青丘洞天’之內,藏有不少上古之時的道派真經。”
呂光恍然道:“你是想進入青丘洞天,獲知到人仙之秘的修煉法門?”
白玉京下定決心,緩緩道:“所謂的‘天地大劫’傳聞,雖然有些虛無縹緲,但今時今日,仍舊有不少修真宗派在大肆囤積靈石、靈丹等煉氣資源。更有百草園、多寶閣、色窟等巨擎大派在遍尋那些無主的洞天秘境。”
“他們是爲了躲避災禍,畢竟洞天福地內,靈氣充溢。”呂光應聲道。
白玉京擺手道:“大劫一事,暫且不談。當務之急,是先幫你從多寶閣內盜走九轉續命丹,使你達到靈肉合一的境界,那樣你的陰神會愈發壯大凝實。”
呂光心中一暖。
白玉京此言,發自肺腑,無比真誠。
即使他與白玉京相識才短短八天,但卻已有着生死之交的友誼。
這是緣,緣起於風。
呂光沉默了會兒,一語道破天機,“白兄,欲要開啓那‘青丘洞天’,必須要湊齊十二枚風月玉簡。”
白玉京感嘆道:“青峰觀不愧爲上古道門大派,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我已尋到了三枚風月玉簡。”呂光告知。
白玉京渾身一震,轉頭看了眼神色平和的呂光,然後他爽朗笑道:“好,好!種善因,知善果。我歷盡艱辛,纔打探到多寶閣藏有風月玉簡。不想道兄你竟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
呂光繼續道:“但若要從多寶閣手裡尋獲風月玉簡,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你此刻神魂受損,念頭不寧。”
“無妨,道兄不必擔憂,到時我自有良策。”白玉京笑臉如常,“還有,如果我們有幸能進入青丘洞天,其內的靈物法寶我一概不要,全歸你!我只要閱覽一下青峰觀所珍藏的道書,看看其上是否記錄着有關人仙秘境的修煉法門。”
呂光笑道:“我們還是先找齊風月玉簡罷!”
白玉京從懷中摸出幾枚黃澄澄金燦燦的鮮果,遞給呂光,“道兄,此果有寧心定神之效。我們暫且先休息一時三刻,等天黑時再進城。”
呂光咬了一口黃果,只覺香氣撲鼻,沁人心脾,不由讚歎道:“果真鮮美甘甜!”
二人信馬由繮,盤坐在林間,交談甚歡,靜等夜幕來臨。
忽然,從遠處傳來幾道低沉的聲音。
呂光和白玉京立刻隱匿在山坡後。
只聽一個嗓子粗啞的人先說道,“在丹元大會上現身的那個道人,據說就是長生殿的新任殿主,不過,他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被多寶閣和靖道司的人給聯手殺死了。”
隨後幾個聲音附和道。
“痛快!長生殿在上古之時便是領袖羣倫的道派翹楚,時至今時,還是長生殿有種!”
“傳言那位道人,以陰神催動大禹真人治水靈器,金擊子。在丹元大會殺的是天昏地暗,把萬千修真者,嚇得是屁滾尿流,肝膽俱裂。”
“連桃夭夭都香消玉殞了!”
“幾百年來,我等道派中人,東躲西藏,哪曾這般揚眉吐氣過?”
“對啊,所以那位道人的壯舉傳揚天下以後,近幾天,纔會有這麼多道人心生惻隱,聚集在琅琊郡城四周,目的就是要確認一下,那位道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身隕道消了。”
“欸,依我看,多半是。可惜吶,如今殘存在世間的道派,大都自顧不暇,孤軍奮戰,躲避着修真者的追殺。若是有長生殿登高一呼,重組修道者聯盟,什麼狗屁靖道司!哼!”
呂光屏息凝氣,瞪大眼睛,遙遙望着坡下這幾個人。
原來這幾個其貌不揚,力巴打扮的人,居然也是修道者。
白玉京潛伏在樹後,滿臉羨慕的望向呂光,低聲道:“道兄,你現在可是比我還有名吶。”
呂光沉吟道:“聽他們的意思,最近有許多道人都紛紛出山,來此打探我的消息。”
“你我暫時先不要暴露身份,與他們相伴,一起入城再說。”白玉京眼神一亮,提議道。
呂光點頭贊同。
二人商量妥當,隨即從山坡上向那一行人走去。
“嗯?不知兩位公子,擋住我們的路,意欲何爲?”一名白髮蒼蒼衣衫襤褸形如乞丐的老者,溫和詢問道。
呂光微笑道:“老丈不用緊張,你們剛纔的話,我已聽了大半。我二人也是修道者。”
這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神情鎮定,滿目困惑的道:“什麼修道者?老漢不懂。”
白玉京無奈的搖了搖頭。
大周王朝,滅道焚經,道人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下,全都如同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膽戰心驚,惶恐不安,戒心十足。
呂光卻是忽然心生悲愴,在上古時代,道人逍遙恣意,縱橫睥睨,哪用得着如此藏頭露尾。
他展顏笑道:“老丈,我二人的確是修道者,聽聞了長生殿殿主在丹元大會上的豪舉盛事,熱血沸騰,豔羨不已,特來一探究竟。”
“老漢是這附近的農戶,啥長生殿、丹元大會,俺一概不知。”白髮老者說着話,就要從呂光身旁走過。
“老丈且慢!”呂光念頭一動,雙目驟然綻放出璀璨光華。
老者心神一震,陡覺一股奇異的神念波動,自腦海深處瀰漫盪出,片刻間,竟使得他意識陷入混沌,神智昏沉。
他雙目一閉,身子軟如糯米,瞬即跌倒在地。
“你對我師父用了何種邪術!”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衝上前,蹲在地上,扶住老者,昂着頭,冷聲朝呂光質問道。
呂光目中的金光頓時斂去,平靜的答道:“你師父他沒事。”
他剛纔施展的手段,乃是以陰神傳遞意念,凝聚神竅內的道義,強行擊入到對方心靈深處,一瞬間,就可使得對方心神迷惘,失去意志。
說話之間,呂光心神一動,一絲蘊含着神秘力量的念頭,如有實質般的遁入到老者腦海之中。
接着,緊閉雙眸的白髮老者豁然睜開雙眸。
他立刻站起身來,目中露出詫異之色:“你是哪個道派的天驕才俊?施展起道術,居然已經到達了隨心所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