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質本潔來還潔去。
蓮,出淤泥而不染。
蓮藕,白如飛雪。
白花花的一截蓮藕,安靜寂然的躺在地上。
蓮生的話,彷彿還縈繞在衆人耳邊,但他的人卻已消去無蹤。在那道金光一閃即逝以後,蓮生的生命也隨即戛然而止。
童子命彎下腰,伸出小手,撿起火堆旁的這截蓮藕,隨意的揣入懷裡,態度淡然冷漠,就彷彿是在對待一根木頭、一塊石頭。
姜顏和綵衣瞪大了眼睛,目光裡均帶着一絲畏懼之色。
呂光的面色則冷如凝霜。
他霍然向前邁出一步,腦海裡神念涌動,剎那間施展出‘神魂漩渦’,就要將這個小小男童的心靈,給焚滅絞殺。
誰知,當呂光神竅內的數千個念頭,剛一有所動作之際,就立刻察覺到有股無形的阻塞之力,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令得他無法順心如意的驅使神念。他心神微亂,低頭望向童子命。
童子命揹負小手,也正昂頭直視着他。
白鬼即刻呼道:“子命,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要!”
童子命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再看呂光。
而呂光的身子卻突然軟綿綿的跌倒在地。
姜顏和綵衣急忙伸手扶住他。
姜顏眸中含怒,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白鬼暗暗衝她搖了搖頭。
童子命微笑道:“我最喜歡漂亮的大姐姐了,不過你要是再對我這麼兇,小心我也讓你形神俱滅哦。”
姜顏指着他道:“你——!”
童子命搖頭晃腦的道:“我只是讓他冷靜一下。”
“你們好好看着殿主。”白鬼向她們囑咐道。
說罷此言,白鬼便拉着童子命向山下走去。
綵衣和姜顏合力將呂光扶到一處平坦的地方。
二女的眼神裡猶帶着一縷恐懼之意。
過了半晌,綵衣長嘆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沒想到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竟然擁有如此神妙的道術,簡直是駭人聽聞。”
姜顏道:“那孩子到底是誰?”
綵衣蹙起眉頭,卻並沒回答。
她是聽到了蓮生那句話的,雲梯的守護童子……
她還從方纔那孩童的三言兩語之中,聽出了一個讓人十分驚悚的信息,那就是紫霄道尊要殺呂光。
綵衣暗自思忖,沉默不語,據她所知,紫霄道尊早已飛昇天界,位列仙班,世間的一應瑣事,已和他全無關係,那他爲何非要殺死呂光呢?
綵衣苦思無解。
夜色深沉,時間漸漸流逝。
呂光就好像睡着了一般,神態安和的閉着眼睛,呼吸綿長而輕緩。姜顏在旁看着,確認呂光無事後,才放下心來。
兩女各懷心事,相視無語。
……
第二天,天亮時白鬼才回到巫雲山峰巔。
呂光這時已然醒來。
白鬼徑直走向呂光,直言道:“你知不知道昨夜有多麼危險,那個小童一念之間,便能讓你神魂湮滅,死無葬身之地。”
呂光沉聲道:“莫非天下真有生而知之之人,他小小年紀,道境居然遠超你我,並且神魂念力深如滄海,似是永無止境。”
白鬼道:“他並非太虛幻境的道人。”
呂光挑了挑眉道:“哦?”
白鬼並沒繼續這個話題。
她話鋒一轉,憂心忡忡的道:“那日你吞噬煉化了紫霄道尊的一縷仙念…因爲此事,他纔想要殺你。”
呂光笑道:“可他並不在太虛幻境。欲要殺我,談何容易?”
白鬼嚴肅道:“他可以降下法旨,命雲梯之上的道人前來殺你!”
呂光凝神道:“雲梯內的道人,有比我道境還高的?”
白鬼搖頭道:“這倒是沒有,只不過,道術詭秘多端,令人防不勝防。眼下光是安南侯就足以讓我們頭痛不已了,再加個紫霄道尊……”
她說到這裡,便住嘴不語,但誰都聽出了她話語間那濃濃的擔憂之意。她沉默片刻,忽然說道:“童子命還告訴了我一件事。”
呂光疑聲道:“何事?”
白鬼道:“你的雷災大劫不日便會降臨。”
呂光神情一震,道:“他怎麼會知道?”
白鬼道:“這世上還沒有他師徒倆不曉得的事情。”
呂光笑道:“雷災劫難,是三災第一劫,威力不會太大。你不用擔心,眼下我神魂念力雄渾無匹,區區雷劫,定能安然度過。”
白鬼的神情忽然變得無比凝重。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呂光,緩聲道:“你是不是曾經擊殺過天行者?”
呂光怔了一下,奇道:“你怎麼……”他話未說完,猛地想起那個神秘古怪的小童,轉而面裳露出恍然之色。
白鬼苦笑道:“不錯,這也是童子命告知我的。”
綵衣和姜顏在旁邊聽的是雲遮霧繞,俱都不懂他二人在說些什麼。
呂光沉聲道:“殺死天行者,變會使得自身三災大劫的威力增加數倍,乃至百倍。這個秘密,我是知道的。”
白鬼臉色變了變,道:“是何人告訴你的?”
呂光面露難色,不再說話。
白鬼若有所思的道:“依我看,現下我們最好返回中州,加上白玉京、農青梅,有我三人幫你,想來應該可以讓你安然無恙的度過雷災大劫,若是再留在荒州,恐怕當雷災降臨之際……”
呂光截口道:“不行,這裡的事還沒做個決斷,我無法安心,退一萬步說,就算殺不死鍾神秀,也得必須阻止域外天魔的降臨。”
他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大義凜然,語氣果斷,不容他人質疑。
白鬼長嘆道:“我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
二人相視一眼,卻已瞬間瞭解到了對方的心意。
白鬼道:“既然你執意不肯離開荒州,那總得準備一些能抵禦雷災大劫降臨的防身之物。”
呂光問道:“避雷金針?”
白鬼搖頭道:“避雷金針極難尋得,多寶閣或許藏有幾枚,但放眼天下,即便是勢大財粗的靖道司,恐怕也無此物。”
呂光不由怔道:“那你說的防身之物是……”
白鬼接話道:“鳳尾雷竹。”
綵衣聳然動容道:“莫不是那能吸納天雷電芒的鳳尾竹?”
白鬼點頭道:“正是。”
綵衣接着道:“可是此寶一直都是被風刀塢所珍藏,如若想從他們手裡奪走此物,只怕是比登天還難。”
白鬼自信道:“不難,眼下這件靈物已不在風刀塢。”
聽到這裡,呂光終於面露悵惘,嘆氣道:“看來那個小小童子,真的身具佛家至高無上之神通,宿命通。”
據聞,佛門之中,有六大神通道術,而宿命通又最爲神妙奇異,能知自身及萬物衆生之百千萬世宿命及所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