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揚起笑臉將話題帶偏,“昨晚忘了問,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她過於激動,倒把這個問題給忽略了。
他的眼中噙笑,完全不在意她的有意忽略,從善如流地回答她的問題,“前天,不過房子的裝修是我讓人三個月前就着手的。”
顧思哲擡頭看他,只見博邵晨一頭黑亮的短髮在陽光中發光,不對,他全身都在發光,和自己記憶中的白衣少年完美重合,美如冠玉。
一個響指在眼前打響,成功將她的思緒拉回。
博邵晨顯然還把她當作當年天真無知的小女孩,大手自然地擡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頂,清亮的笑聲響起,“看來小哲還是覺得我帥啊?”
被他調侃,顧思哲也不惱,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用玩笑的語氣把藏了多年的真心話講了出來:“是啊,我可是一直把邵晨哥當作心目中唯一的男神呢!”
“哦?”博邵晨也配合她做出吃驚的表情,逗得她一陣歡笑。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像今天一樣這麼輕鬆過了。
午飯是在就近的一個飯店裡吃的,這家飯店很有名,進門就是一座木製的百鳥朝鳳屏風,所有的桌椅都是清一色的紅木,古箏與琵琶的合奏音樂在整個空間中迴盪,洗滌着人們浮躁的心靈。
他們剛一落座,菜就送上來,顧思哲正疑惑着他們還沒點菜呢,是不是送錯了的時候,博邵晨已經頷首向服務員示意可以下去了。
他給她舀了一碗湯,擺在她面前,笑得似乎有些侷促,“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沒有變,我按你以前的口味點的。”
不說別的,單是那道不放姜的清蒸魚,就足以使顧思哲的心城門大開。
爲了避免內心的情緒暴露得太明顯而招人注目,顧思哲是在穩定了心頭翻涌的,感動之後才感激地看向博邵晨的,她朝他伸出大拇指,讚歎道:“邵晨哥,你的記憶力真的太好了!”
不僅能記住房子以前的模樣,還把她不吃薑的細節牢牢記住,不愧是自己暗戀多年的人。
秦煥巖的腳步一頓,他剛剛,好像聽到了顧思哲的聲音?
他回頭看了眼聲音的來源,果然見到女人一臉崇拜地看着她對面的男人的表情,立時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工作不在醫院上班,跑到這兒來和男人約會?昨天才被林浪生欺負,現在又招惹一個,就是不知道反省才總是讓自己身處險境!而且爲什麼要露出這種表情,好像坐在她對面的是什麼神明一樣。
一隻柔軟無骨的手挽了上來,“巖哥哥,你在看什麼?”
範明明的乖巧的問話將他的意志拉回,他定了定神,平靜回道:“沒什麼,在等你。走吧,送你回家。”
範明明半信半疑地跟着他的腳步離開,卻在他方纔視線停留的方向上多注意了兩眼。可是正是午餐時間,用餐的人很多,幾乎桌桌滿員,她找不到什麼問題,也就對這個事情不再上心了。
然而不出一個小時,顧思哲的手機就在包包裡唱起歌來,她拿出來看到“A親愛的”,便淡定地掛斷,衝博邵晨歉意地笑笑,“抱歉,邵晨哥,剛剛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了,”博邵晨喝了口茶漱口,揚起下巴指了指她手中再次響起的手機,問“是不是有事?”
她的食指再次飛快劃過紅色的滑條,順手開了靜音,把手機扔回包裡,依舊笑得一臉無謂,“沒有,陌生號碼。”
如果秦煥巖聽到,估計又會氣炸。
不過,現在她可考慮不了那麼多,晚上回去他如果問起,就說在給病人看病搪塞過去。不問更好。
反正也不會有什麼要緊的大事。
看到博邵晨拿卡付款,她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等着服務員拿來賬單再走。
“親愛的,剛剛怎麼不接我電話?”男人陰冷的聲音隨着高大的身影從頭上覆蓋下來。
顧思哲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是說,他剛剛打電話的時候就是在這裡的,是看到自己才故意打的這幾個電話?
不管怎樣,他的出現都像一顆*,“嘀嘀”響着在這頓午飯的最後炸開了。
陌生的男人,卻和顧思哲如此親密。博邵晨本來充滿期待的神情暗了暗,但還是禮貌地問顧思哲:“小哲,這是哪位?”
小哲?這個男人叫她小哲?秦煥巖的鳳眼微眯,危險的氣息更重了幾分。
顧思哲一心想着帶博邵晨遠離他,沒有發覺他的神色已經瀕臨發怒了。
她用手將他推開,自己站到博邵晨的身邊,保持着溫婉得體的笑容,一本正經地給博邵晨介紹:“邵晨哥,這位是秦總,是我以前的一個病人,他這個人比較喜歡開玩笑,你不要介意。”
看她躲避不及的模樣,博邵晨對二人的關係瞬時瞭然幾分,也就以與顧思哲如出一轍的笑容向秦煥巖伸出一隻手,“秦總,幸會,我叫博邵晨,和小哲是青梅竹馬,最近回國來特意找她的。”
一句話,意思已經表達得很分明,小哲是他的,以前是,今後也會是。
看看,一個小哲,一個邵晨哥,叫得多郎情妾意,怎麼看,他都是一個局外人了。
秦煥巖怒極反笑,意思意思地碰了碰博邵晨的手,表現出優雅慵懶的姿態,“是嗎?我說哲哲你怎麼今天沒有上班,原來是有客人來——”他無奈而寵溺地看向顧思哲,“你也太不懂事了,有客人應該請到家裡,總不能因爲和我慪氣就把人隨便帶到一個飯店裡來。”
說罷,又要轉頭對博邵晨說些什麼。
顧思哲臉都白了,擔心他再胡說些什麼,連忙搶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推搡着他往外走,對博邵晨扯出一個抱歉的笑,“邵晨哥,不好意思,他之前是頭受傷了,現在會間歇性發作,我先帶他回醫院檢查。下次再聊。”
博邵晨來不及迴應,顧思哲就已經將人帶走了,他站在原地看着漸遠的兩人,眉目低垂,小哲也許從來不知道,她說謊的時候,表情和動作都很生硬,語速會特別快。看來昨晚小哲在說自己近況的時候,有意隱瞞了他一些事情。
這邊秦煥巖被顧思哲推到飯店門外,也由得她去,沒有做任何奪回主動權的動作。反正人已經被他引出來了,不會再回去和那個男人眉目傳情。之後的事情,他有把握掌握主動權。
然而顧思哲卻沒那麼好氣,她鬆開手,還嫌惡地用紙巾擦了擦捂着他嘴巴的手掌,冷冷地逼問他:“秦總,您是不是閒得慌?”
方纔的溫婉得體哪裡還有半點影子,站在他面前的永遠是這樣咄咄逼人的顧思哲。哪怕一次,她都不願意爲自己露出那樣的神態。
剛消去一半的氣很快又升上來,他藉着身高優勢壓下來,陰測測地反問她:“顧思哲,你答應的考慮還沒有答案,現在又和別的男人約會是什麼意思?”
一句話把顧思哲問啞了,可也只是短短一秒的事情,面對他的壓迫,她這次沒有退縮,而是直接迎上一步,嘴角含着冷淡的笑意,“就像你說的,還沒有答案,我有的是選擇的餘地。”
大概是猜到自己這句話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幾乎是說完的同時,顧思哲就輕盈地往旁邊快步走開,和他拉開距離。
“選擇?”他的眸光冰冷,長腿一邁,想要把她控制在自己可觸的範圍裡,卻被她敏捷躲開。
“顧思哲,給你三秒的考慮時間,現在,選擇跟我回去。”
她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來他有意壓制着怒氣,儘管自己也在氣頭上,可既然他選擇了忍耐——至少現在是在忍耐,那她也會適可而止。
沒再繼續看他,顧思哲把包包往肩上挎了挎,頭也不回地朝他的黑色保時捷走去。
一路無言,整個車廂裡都瀰漫着無法揮散詭異的沉默。
同樣的沉默甚至隨着他們的回來,蔓延至整座秦家莊園。
因爲不想和他說話,顧思哲回到莊園就徑直走回臥室,落了鎖,不給秦煥巖破門而入的機會。
她坐在牀上,猶豫了半晌決定還是要和博邵晨解釋清楚今天的事情,不然自己在他心裡的形象全被秦煥巖給壞了。
她拿了手機就開始給博邵晨打電話。至於秦煥巖剛剛的行爲,她需要冷着他來處理,這個男人,真是越發地得寸進尺了。
秦煥巖是跟着她的後腳上樓的,看着女人剛剛避他如蛇蠍的樣子,無處遣散的怒火在胸腔中越燒越旺。
憑什麼現在錯的是她,還要擺臉色給他看?這邊吊着他的胃口,另一邊又和其他男人談笑風生,難不成還是他的錯了?
博邵晨,到底是個什麼角色,他秦煥巖倒要親自領教領教。
想到這裡,秦煥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通了小趙的電話——
“去查一個叫博邵晨的人。”
“是。”
無緣無故跳出來的人,似乎比醫院裡的那隻“小狗”更容易動搖顧思哲的心。這可不是什麼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