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遺憾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不然還能知道用攝像機或者照相機拍下來作爲證據,沒事勒索博邵晨去給自己當走狗,想想他爲了掩飾過往而不得不屈從於自己,違背良心欺騙顧思哲的樣子,錯過了,就真的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那時候他剛到學校,明明是豪門公子,卻總是一副傳統教導主任的模樣,既不和他們玩,也不和他們說話。
品學兼優的轉學生是最讓人討厭的了,更何況是博邵晨這種一來便奪走了她在校學生會的地位的人,最討厭,沒有之一。
“沒有,從來沒有提過。”
認真地思考回憶了許久,顧思哲確定邵晨哥真的從來沒有說過之後,搖着頭告訴了範明明。
一顆大石就這麼在範明明的心裡放下。既然他沒有說,就是說顧思哲並不知情,那自己便不需要遮遮掩掩什麼,繼續放手去做就是了。
她們又在草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快一個小時,怕範明明累着,顧思哲便將她送回了病房。
心臟病人不能受累,她對這點十分清楚。所以也不便留在病房裡打擾,她向範明明道別後,輕輕掩上門走了。
而範明明在病房內,卻半點睡意都沒有。她想到一件事,必須先聯繫小趙和顧思遙。
林家。
二樓的一間臥室裡滿地狼藉,撕爛的衣服,碎在地上的各種玻璃製品,與被掃到地上的化妝品相混合,看起來凌亂不堪,還散發着各種奇怪的化妝品味。
就連本來好好的桌椅,此時都東倒西歪地睡在地上,有些質量不夠好的,甚至已經斷了一節腿,或者缺了一些零件。
要不是眼前的女人在重重地喘着氣瞪着自己,林浪生差點以爲,自己的房間進賊了。
他看着被顧思遙扔到地面剪爛的衣服,眉頭越皺越緊,但還是忍着氣,好聲好氣地對她說:“遙遙,你這是怎麼了?”
好端端地又發瘋,他有點後悔,今天爲什麼要那麼聽話,一下班就回家。
“說!她爲什麼會無緣無故送巧克力給你!”顧思遙見他回來,徹底爆發掉,指着地上已經被她踩得稀巴爛的一盒巧克力,瞪大了眼睛尖叫着質問。
林浪生瞄了地上一眼,黑不溜秋的幾塊盒子和裡面顯然已經無法辨清形狀的巧克力,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於是擡起眼睛看顧思遙,低聲下氣地哄着她,“遙遙,我不知道這是誰送的,你不喜歡,我這就扔掉好不好?不要生氣~”
“沐惠靜送的!流產了還惦記着你,你說!你們是不是有一腿!不對!你、你一定和她睡過了!”
然而,顧思遙現在完全聽不進去一句話,她的整個腦子都是關於沐惠靜和林浪生之間的來往,總是懷疑,甚至認定,他們兩個一定有爲人不知的、見不得光的秘密。不然無法解釋爲什麼沐惠靜這麼討厭自己,還會給林浪生送巧克力,他們肯定有染!
一股火氣猛地涌上林浪生的心頭,要不是面對的是顧思遙這個瘋子,他覺得他分分鐘都會把說這些話的人的嘴撕爛。
是,他承認,他那位二嫂是一個標緻的美人,不過再美的美女,天天見面都會看膩的,他那點歪心思,早就沒有了。
強忍着心頭的怒火,林浪生咬着牙根給顧思遙賠笑,“遙遙,真沒有,我向你發誓!真的!”
一聽這話,顧思遙更加不折不撓了,一口咬定沐惠靜的罪行,“那就是沐惠靜在勾引你!”
她說着話,越想越氣憤不過,彎腰撿起被她踩碎的巧克力一把往林浪生的身上扔過去。
這一扔開了頭,顧思遙便上了癮,繼續罵罵咧咧地撿起地面上的硬物朝林浪生的方向扔過去,能甩得出一定距離的東西都沒她扔出去了。到最後,她掄起梳妝檯前的椅子時,林浪生一怒之下大吼了一聲:“夠了!那是我嫂子!”
吼聲響亮而憤怒,當時便把顧思遙震住了,不過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又連連跳腳起來,“嫂子怎麼了!林浪生!你少在這兒給我假正經的!你連女朋友的妹妹都敢睡,更別說你一直看得流口水的嫂子!搞不好,她流掉的那個孩子就是你的!”
她越說越離譜,林浪生一下被她激得怒極,邁開腿快速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開口威脅,“顧思遙!你他媽再胡說八道,我就!我就……”
“你就怎麼樣!有本事你打我啊!”
他們越吵越大聲,以最快的速度驚動了整個林家的人。
本來林家就是偏向古老保守的家庭,一家人最常見的氛圍是肅穆,從主人都下人,無論是誰,都受不得太多的爭吵與聒噪,因此自從顧思遙嫁進來之後,每回和林浪生一吵架,總能引起衆怒。
他們的爭吵有時會惡化成打架,畢竟是上流社會出身,林浪生從來不會在顧思遙打他的時候還手,只做最基本的防禦,
但今天實在是被惹急了,他高高地揚起手,作勢就要打下去,“我!你別以爲我不敢!”
結果顧思遙才一見到他高高擡起的手,便立即撒野一樣一下坐到地上,不管不顧地大哭大鬧。
一會兒罵林浪生沒有節操,到處留情。一會兒罵沐惠靜水性楊花,連小叔子都不放過;一會兒又帶着把林家的祖宗都問候了一遍……
反正是越罵越起勁,不論林浪生用軟的還是硬的,都不起作用。
“你們再吵,就給我滾出去!”
林父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的房間門口,隨着他手中柺杖的重重落地,莊嚴的聲音也在門口響起,身邊是林浪生的兩個哥哥在一左一右攙扶着。
除了林父,林浪生很能理解那兩位哥哥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無非就是看戲。既然巧克力是二嫂送的,那勢必是二哥拿回來才送得過來。
顧思遙害二嫂流產,這筆賬,他這兩個哥哥是不會不跟他算的。
看來他們也知道,找顧思遙一個瘋子出氣沒有意思,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也拉下水,讓他們夫妻倆一起招父親的嫌棄。
“爸……”
林浪生猶豫着叫了一聲,卻不敢再說什麼話來給自己求情。整個房間,只剩下顧思遙斷斷續續的罵喊聲,時大時小,聽起來像是夢人囈語。
“哼!”林父被他們氣得吹鼻子瞪眼的,滿臉都是大寫的不悅,“沒人管你們,真當家里人都死了!都給我閉嘴!你們過得下去就過,過不去就離!別整天弄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的!”
他說完,便由兩個兒子攙着回自己的房間。
再被他們這麼鬧下去,林家怕是要完……林父如此想着,坐在房裡長長地嘆出來一口氣。卻又無可奈何。已經娶進門的兒媳婦,難不成,還能給她攆出去嗎?
現在的林家不比往日,像浪生這樣的性子,很難再找到一個好人家的千金了,不然,他還真的可以考慮着把顧思遙攆走。
萬萬沒有想到,會招來一個瘋子進門。
另一邊,林浪生臥室裡的爭吵不再,被林父這麼一嚇,縱是顧思遙的精神病,都被嚇清醒了,倚在牀腳下嚶嚶地哭着,小聲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林浪生也沒工夫搭理她,連一個嫌惡的眼神都不再施捨到她的身上,轉身便出門叫來傭人收拾房間。
這一堆亂七八糟的,看着就讓人心煩。
他完全不心疼被毀掉的衣服鞋子,因爲已經習慣成常態了,只是無法忍受再和顧思遙待在一個空間裡,便隨手把抗抑鬱藥放在她的身邊,意思性地留下一句“我去安撫一下爸”,而後匆匆離開。
傭人們收拾的時候忌憚着顧思遙,連大氣都不敢出,甚至不敢讓她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幾乎是以一連串無聲且迅速的動作把整個房間清理乾淨的,生怕顧思遙會突然一下又發起瘋來,拿他們撒氣。
顧思遙鬧了一輪,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只覺得萬念俱灰。
她每次抑鬱症發作之後,都會有這種感覺,總是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把自己遺棄了,而且常常會想起以前,住在別苑的時候,不管大人還是小孩,都跟在她和她媽媽的身後指着罵:狐狸精、野種……
野種……
野種……
這兩個字如果鬼魅魍魎一般縈繞在她的腦海中,繞得她的眼神越發迷散,有一種瀕死的恐懼感朝她襲來。
她連忙擰開身邊的藥瓶,連藥丸的顆數都沒看清楚,便一把塞進自己的嘴裡,和着口水直接嚥了下去。
但是,因爲她倒出來的顆數比平時要多,藥物的作用不僅發揮得快,而且副作用也緊隨而來。
一陣接着一陣的眩暈感,讓顧思遙迅速陷入了昏迷……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
有一隻帶着粗繭的男人手拍了拍她的臉頰,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去看是誰,卻有心無力。
沒多久,她只覺得身子一陣輕盈,被人抱了起來,放到了牀上。
頭一碰到枕頭,她就徹底沉睡了過去,對於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睡了不知多久,顧思遙才昏昏沉沉地醒過來,她擡手去揉自己疼得直跳的太陽穴,揉了一會兒,才覺得渾身痠痛,所有意識在這時候全部回籠,她頓時嚇得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伸手去摸自己身邊的位置……
沒有人?!
跑了……還是,這裡不是她的房間……
她全身緊張到顫抖,極其緩慢地鼓起勇氣打開眼皮。
是晚上了。
雙眼在黑暗中探過一圈,確定周圍是安全的,也是她熟悉的房間之後,才慢慢探出手去打開牀頭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