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硬兼施只爲脫身
鐵石心腸只因錯情
照兮給自己倒了杯水，在長孫衝的對面坐了下來，微笑地看着他，“長孫公子是何時到的安州？”
“昨日剛到。”
“這屋子與幾年前的品茗茶樓很像啊，那時的我太爭強好勝了，公子那句芍藥瀉肝火，我到現在還記得，呵呵，這麼些年過去了，大家都變了不少，不知道那地方現在還是這模樣麼。”
長孫衝低着頭細細品着茶，“你不吃點心麼。”
“我現在還不餓，再說長孫公子大老遠跑來看我，應該是我盡地主之誼纔對。”
長孫衝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看來是這東西不合王妃胃口。”
他隨意做了個手勢，很快一個下人端着個碗走了過來。
眼前這碗粥，裡面攙着阿膠、芝麻、核桃仁和冰糖，照兮隨意攪動着粥，“小紅真是個能幹的丫頭。”
照兮覺得要想逃走，沒了體力可不成，想靠絕食軟化他，看似更不可能，再說也不能餓壞了肚子裡的孩子，她乘了一口就往嘴裡送，剛吃了沒幾口，胃裡就翻江倒海，喉嚨口一酸，她心中暗自叫苦，怎麼孕吐那麼快就來了呢。
照兮皺着眉頭強忍着，這被他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她細微的面部表情還是被長孫衝發現了，“照兮，你不舒服？”
照兮深吸了幾口氣才覺得好了些，“不是，只是這東西看似一樣，味道卻很不相同，看來還是得看庖廚的手勢。”她把粥吃完，看着桌上的點心卻沒敢再碰一下，生怕聞到什麼味道，又反酸想吐。
“你怎麼吃的那麼少。”
照兮擠出個笑容，“早上喝了碗糖水，現在肚子還漲着。”
長孫衝沒有再說什麼，用了幾塊點心後便示意下人過來收拾。下人們都出了屋子，照兮看着長孫衝，心想就這麼僵持着也不是個事兒，還是要搞明白了他的目的。
她提起茶壺爲他加滿了水，“長孫公子，茶品過了，早膳用過了，照兮也該回去了，否則府裡可就亂套了，您放心，照兮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包括他在內。”
長孫衝一臉平靜，過了良久才聽他說道，“照兮，我這次來這裡，是想帶你一起離開。”
照兮手中的杯子一顫，水灑在了桌子上，她連忙拿起一邊的帕子擦拭，手上的動作停了，她的心情才稍微平靜了些，“長孫公子，照兮嫁吳王爲妃，私自和你相見已是過分之舉，怎麼可能和你離開，再說長孫公子也已是長樂公主駙馬，又爲何要執意如此呢！？”
他的目光帶着憂傷，“上次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扔下這句話就走出了屋子，留照兮一人在桌邊懊悔。
晚膳的時候，長孫衝並沒有出現，飯菜擺上了桌，下人們退了出去，屋裡只剩小紅。照兮漫不經心的扒飯，心裡想着這裡唯一和王府有點聯繫的也就是這個小紅了，就算以前是她出賣了自己，也得想法子讓她站在自己這邊。
“小紅，你多大了？”
“今年十四了。”
“那你豈不是十二歲之前就入了掖庭，對了，你是怎麼進的掖庭宮？入掖庭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家裡有人在朝爲官？”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是老夫人救了我，後來又把我派去了長公子的書房做侍書，”說到這兒小紅頓了頓，照兮知道，那就是侍妾，她還因爲李恪娶她之前的那兩個侍妾打翻過醋罈子，雖然作爲皇族子弟這是難免的，他對她們也沒感情可言，但是照兮就是覺得不痛快，誰讓她之前生活在一夫一妻制的二十一世紀呢，不過那兩個侍妾後來都被李恪派去了別的院子做雜事，想想也真夠可憐的。
小紅接着說道，“後來有一次掖庭招侍女，那時候入掖庭還不用看門第，公子就把我薦進去了，而後又被分到了吳王府。”
照兮心想就算是看門第，長孫府出來的人這條也就夠了，長孫家權傾朝野，暗中安排個侍女入王府的確易如反掌，她已在心裡將自己罵了一萬遍，怎麼自己就那麼不長心眼兒，奸細都在眼皮底下了，自己居然還沒發現。
“那你在王府的時候都做些什麼？”
“小紅只是打掃院子屋子，還給翠兒姐姐打打下手，入了王府快兩年了，寢室書房都還沒進去過。”
“呵呵，那裡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你居然連我吃的粥都記下了。”
“這是公子特別吩咐的，王妃平日裡吃什麼用什麼幹什麼都要記下告訴他，不過小紅也就知道些瑣事。”
還好就知道些瑣事，照兮邊暗自慶幸，邊隨意夾起菜放入嘴裡，沒想到居然是塊肥肉，照兮想忍卻還是沒忍住。
小紅見她這樣，忙走上前扶她，“王妃！你這是……”
“……小紅……給我杯水……”
一杯溫水下肚，喉嚨口的酸意才被壓了下去，照兮對着滿臉驚詫的小紅微微一笑，“我沒事。”
“王妃！難道你有了？！”
照兮嘆了口氣，對着小紅點了點頭。
小紅顯然還沒從驚訝中恢復過來，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照兮接着說道，“小紅，你可千萬別告訴長孫公子。”
“爲什麼？！”
“我怕他知道了，我的孩子就不保了。”
“怎麼會！公子怎麼對王妃的，小紅一直看在眼裡，他不會對王妃做那種事的。”
“……小紅……我懷的可不是他的孩子。”
“公子是個好人，若是讓他知道王妃你有了，他一定會放你回去的！”
“你真這麼覺得？”
“是的！小紅在公子身邊這麼多年，公子的爲人小紅很清楚！”說完她就跑出了房間，照兮暗自叫苦，這個丫頭怎麼那麼冥頑不靈。
沒過多久，長孫衝就進了屋子，等小紅關上房門，他纔開了口，“那件事我知道了。”
照兮暗想既然瞞不住了，不如試上一試，她什麼也沒說而是對這長孫衝跪了下來。
長孫衝身子一顫，忙過去想要扶起她，“照兮，你這是幹什麼！？”
“衝，你若是對我還有半點情分就放我回去吧。”
一時間長孫衝停了動作，他收回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小紅，你把王妃扶起來。”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桌前，過了一會兒，長孫衝才又開了口，“不行，你要跟我一起走。”
“可是我……”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的孩子怎麼樣，只要這屋裡的三個人都不說，這事兒不會有人知道，”他看了小紅一眼，接着說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此時的照兮真是無言以對，只聽他又說道，“照兮，我是不會放你走的，你準備一下，明早我們就出發，再拖下去，等吳王回來把城門封了就走不了了。”
說完這些他起身欲走，照兮一下子衝到門口攔住了他，“衝！你爲何一定要這麼做呢！？”
長孫衝擡頭看着她，憂傷的眼神未變，“因爲我放不下你。”
屋子裡又只剩照兮和小紅兩個人。
照兮笑的悽然，其實自己早該料到，他能費那麼大勁把自己擄走，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放手。
小紅邊收拾桌上的碗筷邊說道，“王妃，我真沒想到公子會這麼做。”
照兮收拾着情緒，這邊這個看來還有戲，得激一激，“小紅，這事兒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這個王妃不用擔心，小紅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而是擔心你。”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照兮奪過她手裡的碗筷放在桌上，拉着她坐到牀榻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這事兒除了他和我，就你知道，雖然你答應了他不會說出去，可是萬一你哪天說漏了嘴……這世上最能守住秘密的就是死人。”
小紅的手在哆嗦，話聲也在顫抖，“不……不可能！公子對我恩重如山，絕不會這麼做的。”
“小紅，我只是爲了你好，信不信由你。”
“那我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你只要幫我去王府送個信。”
“可是我已經背叛的王府，怎麼可能再回去。”
“這個你放心，有我在保證你沒事，你在王府那麼久了，應該也知道凡是我說的，殿下就沒一件不答應的，再說這回是你救了我，殿下定會好好謝你。”
小紅一言不發站起來走回了桌邊，繼續收拾着碗筷，照兮深吸了口氣也走了過去，抓起她的手，把一塊玉佩放在她手裡，“小紅，你再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就把這個送到王府去。”
小紅擡起了頭，照兮笑的溫柔，“小紅，我不想這孩子一生下來就見不到親生父親，你應該能知道那種感覺吧。”
看着那丫頭出了屋子，照兮躺在了牀上，這時候自己應該很貪睡，沒想到卻那麼清醒，但願小紅那丫頭能翻然醒悟。她輕撫着自己肚子，想到懷着千里那時候，李恪片刻不離的照顧，不禁悲從中來。
“孩兒，你就是沒你哥哥那麼好命啊，”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硬是沒流下來，“娘不哭，現在不能哭，雖然沒有你父王在，娘向你保證，一定會帶着你逃出去，回到他身邊，所以你也要堅持住，千萬別扔下孃親，知道不！”
照兮側過頭看着窗外，今晚沒有月光。
“恪……你在哪裡……我真的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