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落幕
虞幼棠的生日,是十月初三。
金光耀提前爲他在起士林訂了一個四層的大奶油蛋糕,足有半人來高,這日中午運送過後來,金公館諸人就圍攏過來觀看,皆嘖嘖稱奇。
金光耀忙的團團亂轉,此刻趁人不備,用手指在蛋糕底部偷偷蹭了一抹奶油送進嘴裡,品嚐之後他發現這蛋糕果然是表裡如一,就放下心來,繼續指派僕人前去樓下開闢出來的跳舞廳,讓他們給地板再打一次蠟。
因爲季節已入深秋,天氣日漸涼了下來,所以虞幼棠的精神體格也隨之顯出了衰弱。他像只要冬眠的動物一樣,懶洋洋的坐在沙發裡閉目養神:“金哥,不是我說,這生日會辦在皇宮飯店裡不也是一樣的?那有多麼省事?”
金光耀忙的興沖沖的:“那怎麼一樣?家裡多寬敞!”
虞幼棠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所以也就不再多說,只想宴後一片狼藉,非得花大工夫來收拾不可。
頗爲舒適的喟嘆一聲,他回首這一年的時光,感覺這本命年的確是不好度過的——父親沒了,阮明志沒了,染廠也沒了,弟弟又在外面大大的丟人現眼了一場。
幸而如今已經是十月份,再過兩個月,這本命年也就過去了。
虞幼棠略感畏縮的盤算着光陰,寒冷的時候他總是特別虛弱,只希望天下太平,可以讓他在溫暖地方瞌睡下去。
金光耀廣發請帖,而憑藉金家目前的實力,外人也都是相當的捧場。虞幼棠從下午起就不大得閒,雖然有金光耀親自去做招待員,可他這小小的壽星也不好躲起來不見人,隔三差五的還是得在人前露上幾面。後來他大劑量的服用了一次鴉片酊——終於是精神起來了。
精神起來的虞幼棠開始去幫助金光耀迎接賓客,而這時預訂的一大車煙花也到了金宅後門,金光耀偷空拉扯着虞幼棠跑去看了,並且很興奮的向對方解說道:“這個很漂亮,杜公使六十大壽的時候就使用過,到時候用擲彈筒把它射到天上去爆開,整個法租界都瞧得見!”
虞幼棠也笑了,伸手去摸那煙花彈:“是不是五顏六色,像花似的?”
“對!”
虞幼棠扭頭看了金光耀一眼,同時笑道:“那我得看看!”
金光耀見他笑容天真,彷彿是對此很神往的樣子,不禁心中一軟,也望着他笑了起來。
金公館賓客盈門,門口的往來在傍晚時分抵達了一個小高峰,門前整條街道都被汽車堵塞住了。金光耀一邊讓招待員安排客人入席,一邊不住的擡腕看錶,口中嘀咕道:“馬榮生怎麼還不到?盛國綱也沒有來。”
虞幼棠問道:“不是給他們送了帖子?”
金光耀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怎麼可能不送?”
虞幼棠想了想:“派人去街口瞧瞧,看看是不是馬家汽車被堵着開不進來了?”
金家僕人去了街口,發現那裡的確是亂套得很,不過壅塞難行的道路上並沒有馬家汽車。
虞幼棠摸不清頭腦,又親自往馬家打去電話催請,結果接聽人是馬家大公子,只說馬榮生身體不適,今日是去不得了,又表了一番歉意。
虞幼棠把禮節做足,也就不再去管馬家;對於盛國綱,他則乾脆是不聞不問。眼看開席時間已到,他對着金光耀一點頭,而金光耀馬上讓僕人前去廚房傳話,那佳餚隨即就流水一般的被運入大廳之中。
客人有了好吃好喝,心情也隨之快樂起來,金家那氣氛喜慶的有如過大年一般。虞幼棠心中高興,也破例喝了一些酒。金光耀旁觀着他,只見他面色白裡透紅,眼睛閃閃發亮,瞧着是特別的好看。
“外邊天黑了。”虞幼棠低聲對金光耀道:“什麼時候放煙花?”
金光耀知道他是好奇期盼,就笑答道:“再過半小時,等他們都吃得差不多了,天也黑透了,咱們再去放煙花。”
虞幼棠沒有食慾,安安靜靜的專心等待。而金光耀眼看席上觥籌交錯,各桌皆有自己的熱鬧,就趁亂一拉扯虞幼棠,隨後偷偷出席,掩人耳目的向樓上走去。虞幼棠見狀,自然也是緊緊跟上。
金光耀回到臥室,先脫了西裝上衣,然後坐在牀上向後仰臥了過去。虞幼棠見他兩條腿還拖在地上,便走過去坐上了他的大腿。
金光耀不言不語的坐起來,這回摟着虞幼棠一起躺了下去。
虞幼棠感覺有點眩暈,就微笑着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他發現金光耀那手果然是不安分了起來。
“這時候你還鬧?”他含笑打開了對方的手:“只有半個小時了!”
金光耀翻身過來面對了他:“半小時,夠我們用了。”
虞幼棠睜開眼睛望向金光耀,凝視片刻後就忍不住擡頭吻了他嘴脣:“我不要,一會兒還要見人,我怕腿軟。”
他把手摸向了金光耀的下身:“我來親親你。”
金光耀沒想到他會這樣主動,立刻受寵若驚的伸手去解腰帶:“今天你怎麼對我這樣好?”
虞幼棠垂下眼簾一笑:“今天看你順眼。”
因爲隨時預備着下樓待客,所以兩人沒敢玩的過分。金光耀倚靠牆壁站住了,將褲子向下退至大腿,而虞幼棠跪在一隻棉墊子上,同時擡起一隻手,拈住了對方胯間那垂軟萎靡的器官。
用舌尖在那鈴口處輕輕挑動了兩下,虞幼棠將其一點一點的含入口中,微微的吮吸。金光耀低頭一下一下撫摸着虞幼棠的頭髮,隱約的快感就從下腹部緩緩升了上來。
對於這種事來講,三十分鐘是一段很足夠的時間了。虞幼棠很快就感覺自己的舌頭痠痛,向後仰頭吐出那根東西,他任憑對方性 器熱騰騰溼漉漉的抵在自己下巴上。
金光耀自己也用手j□j了這根半軟半硬的東西,隨即將它掖回了褲子裡。
彎腰託抱起虞幼棠,他發現對方依舊保持着仰頭望天的姿態,然而卻是在笑。
“笑什麼?”他問。
虞幼棠搖頭:“鴉片酊用的太多了,我現在真高興。”
金光耀在他的嘴脣上親了一口:“傻子,時間到了,我們該下去了。”
因爲得知金光耀預備了煙花,所以吃飽喝足的男女賓客們都很積極的來到了金公館的寬敞院落內。發射煙花彈的擲彈筒被隱藏在暗處,虞幼棠和金光耀並肩站在廊柱前的臺階上,先是隨着旁人笑語,後來忽然見到一顆流星劃過夜幕,隨即一聲爆炸,那繽紛光芒就遍佈了天空!
院內衆人十分讚歎,而這一片煙花還沒有熄滅,另一顆流星隱隱出現,立刻又爆出了漫天的流光溢彩。
煙花發射的速度漸漸加快起來,天地之間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奇妙世界。虞幼棠在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癡迷仰望,不久之後他擡手掩口,又開始在混沌的火藥氣息中咳嗽起來。
金光耀擡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他並不在乎,盯着上空笑道:“沒關係,有點兒嗆,不過不嚴重。”然後他回頭望向金光耀:“真漂亮!”
金光耀一指天上:“還有呢!”
虞幼棠隨着他所指的方向繼續仰望,果然又是連見幾顆流星快速上升。而在接下來那片密集的爆炸聲中,他忽然聽到了一聲與衆不同的清脆爆響。
他莫名其妙的扭頭環顧,並沒有見到異常;仰頭眼看着夜空中一朵巨大牡丹緩緩隱於黑暗,他鬼使神差的忽然合身轉過,面向了金光耀。
金光耀背倚廊柱,暗色西裝的領口處,隱隱洇出了一朵紅色血花。
他仍然站立着,目光滯重的凝視着虞幼棠,神情是木然中帶出了些許驚訝。
虞幼棠面無表情的擡手撫上他的胸口,感受到了洶涌滾燙的血流。
鮮紅濃血一瞬間就突破他雪白的指縫,很蜿蜒的滑過手背,流淌到了他的手腕袖口上。
“金哥?”他輕聲喚道。
金光耀張了張嘴,卻是沒能發出聲音,只從口鼻中漾出了一股子鮮血。
然後他就大睜着眼睛向旁一栽,一言不發的倒了下去!
最後一輪煙花升上天空,虞幼棠在周圍衆人的驚叫聲中跪下抱起金光耀,而後聲嘶力竭的向外大喊道:“來人!有刺客!關大門!”
隨即他低下頭,顫抖着聲音再一次叫道:“金哥,金哥,我馬上就送你去醫院,你挺住啊!”
金光耀委頓在虞幼棠的懷裡,怔怔的直視着前方。子彈穿透了他的心臟,熱血一股一股的灼燙着虞幼棠的手掌。
他的血流越來越熱、越來越洶涌;他的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
在漫天花火和驚駭混亂中,金光耀死在了虞幼棠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