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枝可依

無枝可依

金公館的大門被門房奮力關閉,院內賓客和院外的司機隨從們一起驚惶起來,奮不顧身的互相亂擠;虞幼棠緊抱着金光耀,此刻回首一望,就見院內混混沌沌的瀰漫着火藥煙氣,而門口那裡已然堆積出了一座人山——在這種情形之下,還如何能去找到刺客?!

懷中摟着越來越冷的金光耀,他氣息紊亂的低下頭去試探了對方的鼻息,然後就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真的是一點熱氣都沒有了。

虞幼棠欲哭無淚的把金光耀緊緊抱住,剛要對那圍攏過來的手下下命令,哪曉得樓內樓外的電燈忽然一起熄滅,金公館立時成了一個黑暗的世界。

虞幼棠知道這是要不好了——金公館大辦生日會,進來的外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拖着金光耀那屍身奮力往樓內後退;混亂中外邊響起了槍聲,短暫清晰,顯然並不是要進行大規模的屠戮。

一樓大門沉重合攏,僕人們用慣電燈,一時摸着黑四處碰壁,無論如何找不到蠟燭。虞幼棠倚在牆角席地而坐——在這個時候,他依舊緊抱着金光耀。

就彷彿金光耀仍然活着,是他全部的依靠。

混亂持續了片刻,零碎槍聲停止了。

有工人接好了被剪斷的電線,燈光重新亮了起來。金家保鏢還不敢貿然開門,各自緊握手槍站在大廳內待命。

驟然到來的光明讓虞幼棠回過了神。他背過手去,在西裝後襟上蹭了蹭手上鮮血,然後掏出手帕爲金光耀擦拭了臉上的血漬。

擦不淨,到處都是血,手帕很快就被浸的鮮紅溼透。虞幼棠從花火絢爛的世界跌落到了金光耀的血泊之中,他覺得這一切都很不真實,簡直像夢。

一場夢,夢醒之後他會發現其實從來就沒有什麼生日會,沒有什麼煙火,沒有什麼暗殺!在這一年的最後兩個月中,他和金光耀繼續平靜的生活着,平靜的度過這個即將到來的寒冬。

有人走到虞幼棠身邊,蹲下來輕聲說道:“二老闆,全公館的電話都打不出去了。”

虞幼棠鮮血淋漓的被埋葬在幾千尺的寒冰下,看起來反倒是有種異常的氣定神閒。他知道大廈傾頹是什麼樣子的——那從來都不是一個過程,而只是個瞬間後的結果!

“不要出門。”他輕聲吩咐:“外面有人打冷槍,我們人少,等巡捕房過來。”

巡捕房不知爲何,來的很慢。

到達街口之後巡捕們又花費大力氣穿過汽車空隙,一路千辛萬苦的才擠到了金公館大門。這時院內賓客已經趨於癲狂,巡捕們大聲呼喝、鳴槍示警,好容易才鎮壓下了這羣驚恐萬狀的人們。

一名探長穿過人羣走到樓門前方,一邊表明身份一邊咚咚敲響大門。片刻之後樓門緩緩打開,虞幼棠同幾名保鏢在明亮燈光的烘托下,神情平靜的出現在了人前。

探長和金家一直是有點關係的,這時也知道對方這裡是出了大事,不過江湖傾軋本是如此,他也看慣了。

但是一眼瞧見橫躺在地毯上的金光耀時,探長還是大吃一驚,同時心中暗暗叫苦,知道法租界內這幾股勢力的平衡已被打破,接下來重新洗牌,怕是又要大亂一陣子了!

巡捕們並沒有破案緝兇的本事,他們只是疏通了公館門前的道路,驅散賓客,又將幾具中槍而死的屍體搬擡運走。

樓內樓外到處都是鮮血,五色璀璨的吊花彩球也都被人扯脫在地踐踏成泥。凌晨時分,金公館開始洗地。

電話線被重新接起來了,鈴聲隨之就接二連三的大作起來——在方纔那場與外界隔絕的混亂中,金家在紫竹林的腳行、中原公司樓上的賭場、以及幾間花會別墅,都被砸了。

有人想來報信,可是道路不通,電話也不通,根本無法傳遞消息。而各處自作主張的反擊了一陣子,因爲毫無準備,所以皆被打了個落花流水,損失更是不計其數。兇手的來歷已被查出——砸賭場花會的人來自盛國綱一派,其餘則是由馬榮生手下完成的。

管事人老朱在清晨時分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向虞幼棠重新詳細通報了一番夜戰情形後,他垂首站立,等待吩咐。

這個事實讓虞幼棠怔了片刻,然後他腰背挺直的在一架長沙發上坐下來,兩隻手重疊着搭在了面前手杖上。

隨即他對着前方清晰答道:“即日起除了紫竹林之外,所有生意全部關門。你去分配人手,今晚——不,一個小時後,馬家的買賣,包括馬公館,全給我一起燒了!”

老朱當即答應了一聲。

虞幼棠喘了口氣,又繼續說道:“告訴下邊那幫苦力們,這一場讓他們都給我往死裡打。如果打死人了,不但不用償命,而且一條命我賞他一百大洋;如果被人打死了,那我負責養他的家小。劉家能爲劉桂山散盡家財,我也能。”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向外揮了揮手:“去吧。”

老朱情知緊急,當即快步而走。

虞幼棠獨自坐了,心裡空蕩蕩的,然而又填塞着一團無形的亂麻。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盛馬兩家聯手滅掉金家,然後岳父女婿獨佔法租界,正好成了個一家親的局面。

馬榮生當初就不是一個立場堅定的合作者,前一陣子又吃了大虧,如今驟然翻臉,似乎也說得通;可是這盛國綱——

虞幼棠回想了起金光耀的上次受襲,上上次受襲,金茂生的橫死,甚至還有虞嘉棠所受的殘殺——然後他忽然就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他隱約覺着自己好像是明白了,只是沒有證據。那些曾經發生過的險情當時看起來是多麼的莫名其妙呢?可是如果按照這個思路想下來的話,雖然不能完全解釋清楚,但也依稀能將其穿成一條脈絡。

虞幼棠呆坐許久,末了他還是放棄思索,將那充滿一切可能性的枝節全部拋散開來。

他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什麼意義,因爲金光耀已經死了。

金光耀活着,他會很積極用心的去做一名盡職的二老闆,因爲金光耀是被慣壞了的人,頭腦簡單、脾氣暴躁。他須得爲對方考慮所有、經營一切。

他們有長長的一生要走,要好好過日子啊!

可是現在金光耀已經死了,他的一生,他的日子,都結束了!

他只是個朝不保夕的病人,江湖風雨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一是把金光耀下葬,二是爲金光耀報仇——僅此而已,除了這個就再沒別的了!

報仇當然是不容易的,也許大仇未報,先搭上了自己的命;不過也沒關係——虞幼棠失去了金光耀這個調皮搗蛋不聽話的伴侶,簡直不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歲月中還能有什麼念想。他的人生中常年只有金光耀這一個對象,他籠絡他,埋怨他,想念他,心疼他,恨他、愛他、打他、怕他……

虞幼棠身上的鮮血已然乾涸了,梆硬的凝結成塊。手臂橫撂在手杖手柄上,他將額頭抵過去閉上了眼睛。

旁人不敢靠近過來驚動他,而他在長久的寂寞中忽然猛一顫抖,隨即輕輕的哭出了聲音。

大大的金公館中坐着孤零零的虞幼棠,他獨自一人低低哭泣着,因爲他最愛、最親近的人在夜裡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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