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

你打

這是虞幼棠住進醫院後的第三天。

盛國綱帶着一身新鮮寒氣走進病房,自顧自的脫下帽子大衣後,他搓着手走到了牀邊,低頭對着虞幼棠微笑:“我聽看護婦說,你又不肯吃東西了?”

虞幼棠倚靠牀頭半躺半坐,身上那棉被蓋的偏了,一側矇住了肩膀,另一側卻是掖在了肋下。昏昏沉沉的垂下頭去,他在極度的虛弱中不言不語。

盛國綱拉過椅子坐到牀旁,隨即從牀頭矮桌上端起了一小碗尚還溫熱的牛奶米糊,自己用小勺子攪動之後舀起一口嚐了嚐,他點頭評論道:“嗯,挺香!”

然後他用勺尖輕輕挑起一點,伸手送向了虞幼棠脣邊。

牛奶米糊的香甜氣息似乎讓虞幼棠很覺不適。他蹙起眉頭微微側過臉去,試圖躲避。

盛國綱等待片刻,見虞幼棠不爲所動,就將那碗米糊放回桌上,而後起身在牀邊擠着坐下了,要把虞幼棠往自己的懷裡摟。

“幼棠,張嘴讓我看看,是不是傷還沒好,所以你吃不下?”他一邊說一邊去捏對方的下頦;而虞幼棠微弱掙扎了一下後,還是被迫仰頭張開了嘴。

昨天他再一次接受了強行灌食——醫生用軟管通過鼻腔插入食道,直接往他的胃裡注射了些許流食。這種灌食方式顯然是足以讓任何人都感到痛苦的,而虞幼棠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一名小小的看護婦就輕鬆壓制住了他。

軟管拔出來時,上面帶了血絲;這讓盛國綱很不高興,認爲那名醫生“手藝不好”。

虞幼棠那咽喉紅腫的厲害,想必的確是吞嚥艱難。盛國綱很心疼的摟抱住他,又歪過頭去,用面頰磨蹭對方那許多天沒洗過的短髮:“幼棠,真可憐。可是咱們忍一忍疼,多少吃一點吧。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哪天才能康復出院呢?”

說着他騰出一隻手,把身邊矮桌上的那碗麪糊又端了起來。

虞幼棠身體衰弱,可是頭腦依然清醒。他知道自己正身處於盛國綱的懷抱中——這簡直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認爲盛國綱是個瘋狂的騙子,對於這個人他已經無話可說。他只知道這人該殺,可是自己沒有殺他的本事。

“幼棠。”盛國綱將一勺米糊湊到他的脣邊:“乖,吃了吧。你不吃,小二爺也得陪你餓着,他那嬌生慣養的,哪受得了這個罪呢?”

虞幼棠聽到這裡,就不禁把目光放向了前方窗口。

盛國綱曾經很和藹的告訴他——幼棠,絕食捱餓這麼難受的事情,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遭罪。你不吃,我也不讓小二爺吃,反正他身體好,餓上幾天也餓不死。

勺子的邊緣輕輕碰觸了他的嘴脣,帶着適宜的溫度。虞幼棠面無表情的張開嘴,接受下了一口米糊。

下嚥的過程是極其痛楚的,以至於他簡直沒有勇氣再去吃下那第二勺。盛國綱在斜後方觀察着他的神情,一顆心也隨之被攥緊了,同時咽喉裡彷彿也橫了一枚刀片,隨着肌肉的運動而攪動切割。

盛國綱儘管心疼,然而行動堅決,一口不少的將那碗米糊盡數餵給了虞幼棠。

如釋重負的放下空碗,他倒是比虞幼棠還覺輕鬆。給對方喝了兩口清水,他背靠牀頭坐正身體,然後把虞幼棠那身體儘量向上託抱,讓他委頓在自己胸前懷中,又把那棉被兩端也拉扯平了,整整齊齊的蓋至了對方胸口處。

抓起虞幼棠的一隻手,他輕輕掰開五指,然後和自己的手掌合在一起比了比大小。

“你真秀氣。”他發自內心的評價道。

虞幼棠面向前方張了張嘴——他有話要說,可是咽喉腫痛,說不出來。

他不說話,盛國綱也不聒噪,單是饒有興味的擺弄他那雙手。

虞幼棠骨頭軟,一雙手更是柔若無骨。盛國綱幾乎癡迷的撫弄揉捏着,不時的又將其擡起來送到脣邊,細細碎碎的親吻那手指手背。

盛國綱知道虞幼棠怨恨自己——可是他也並不多加解釋粉飾。

他承認自己的一切惡行,而且絕不後悔,因爲結果擺在那裡——他所追求的夢想,已經全部化爲現實了!事實已經證明了他那所有行爲的正確性,如果萬事可以重來的話,他還是要這麼做!

他不會痛心疾首的對虞幼棠進行自我檢討,也不會哀哀切切的對虞幼棠講述自己所謂的“不得已”——不必,他又不是個小娘們兒。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善待虞幼棠——尤其是得先把對方這具病身子收拾收拾,儘早把他從醫院裡接回家去。

然後,他就對虞幼棠好。

一句廢話也不要,就是對他好。盛國綱心裡有自己的盤算——我對你好,我成月成年的一直對你好,我看你能恨我多久!反正我愛你,能有機會對你好我就倍感榮幸!

盛國綱長久的懷抱着虞幼棠,後來他約摸着對方也該疲憊了,才起身讓出地方,把虞幼棠仰臥着擺正躺好。

低頭湊到對方耳邊,他輕聲說道:“你躺久了,身上一定不舒服。我給你揉揉腿,你別生氣,我不**。”

說着他拉過椅子坐到牀尾處,伸手掀開了一邊被角。

伸手握住對方的腳踝時,他明顯感到虞幼棠的雙腿顫抖了一下。

盛國綱一直覺得虞幼棠很虛幻,好像總是影影綽綽的,是一團隱約的美好溫柔。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發覺對方其實也是個人——有胳膊有腿,而且胳膊是胳膊、腿是腿。

腿還挺長,雪白綿軟的,沒什麼力度。

他捲起對方的褲管,單手握住小腿上下揉弄了一番——他沒覺着自己用力,可是鬆手低頭一看,他發現對方的小腿上已經赫然現出了幾道通紅指痕。

他暗叫不好,也沒聲張,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一樣,快手快腳的放下對方那隻褲管,不言不語的只做不知。

這回換了一條腿,他一時無措,簡直不敢下手了。

正在遲疑之際,他忽然聽到了些許響動,擡頭一瞧,結果吃驚的看到虞幼棠擡起一隻手,竟是顫巍巍的抓住了牀頭桌上的小小瓷碗。

他沒有說話,只是驚訝觀望,直到虞幼棠搖搖晃晃的坐了起來,面無表情的看向了他。

哆嗦着半舉起那隻瓷碗,虞幼棠用盡全身的力氣,拼命砸向了盛國綱的腦袋。

盛國綱沒躲——不用躲,那麼小的力氣,那麼小的瓷碗,砸一下能怎麼的?

瓷碗“哐啷”一聲跌落在地,碎成兩半。盛國綱一言不發的盯着虞幼棠,同時用手指蹭下鼻樑上沾染的一點米糊,送進嘴裡舔了一下。

僵持片刻之後,盛國綱起身將雙手插到虞幼棠的腋下,把人一路向後託抱靠向牀頭,又把枕頭立起來墊在了對方腰間。一屁股在對面近距離的坐下來,他抓起虞幼棠的一隻手,“啪”的一聲扇到了自己臉上。

“你打,打累了就躺下睡覺。醒了之後要是心裡又不痛快了,我還讓你打。”

虞幼棠氣喘吁吁的瞪着盛國綱,依舊是說不出話來,也沒再動手——因爲方纔那一砸,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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