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掛着青竹羅列粘青羅半透紗的車簾子,外面的人不大能看清裡面坐着什麼人,可裡面的人卻能把外面的景物看個清晰,雖然如此,添香還是擺出一副端正的坐姿,一旁侍候的和風爲她煮了茶,“秋老虎還要發些餘威,正午曬的厲害,夫人先喝一盅茶解解悶熱,等上了山,山風一吹便是通身的清爽了。”?
添香見他煮茶,纖細的腰身背對着自己,倒茶的姿勢頗爲優美,她不覺間有一瞬的晃神,皚皚白雪的西北也曾有個男子爲自己煮茶,不同是那個人只把煮茶當消遣,眼前的少年卻是在認認真真的盡職侍候自己,兩者不同,她想的明白,卻還是忍不住想了一些關於那個妖孽男人的往事。?
瑾樂是屋裡的管事,此番上香並沒有跟着出來,和風正想好好表現表現自己,忙道:“這是梅子茶,酸酸甜甜的,夫人且嚐嚐。”?
“是嗎?”都知道添香不飲茶,她下意識的接過和風手裡的茶,茶水呈葡萄色,沒有一點雜質,看起來倒有飲料的感覺,她滿意的點點頭,舉起小啜了一口幘。?
和風緊張的看着她,生怕添香皺眉頭。?
總算是費了心思的,添香不想打擊他的興致,便道:“還不錯。”這一打岔,她漸漸拋開對陸燁亭的回憶。?
車廂外人來人往,路徑集市,人語喧闐,她一邊小口啜着梅子茶一邊與和風閒聊,“聽你這麼說你是去過臨月寺的。餞”?
和風笑盈盈的眼含着一抹喜悅,道:“未進府前曾陪着母親來過,母親那時候懷了五妹,我與二弟陪着母親上山,在慈濟大師那兒求了平安符,說起平安符還真是靈驗的很,母親生五妹的時候十分平順。”?
第一次聽說和風還有家人,添香含笑挑了挑眉,“你家裡兄弟姊妹幾個?”?
和風道:“五個,三個姐姐一個妹妹。”?
“啊?”原來他是獨子,有些驚訝的愣了愣,添香隨即調侃道:“族裡的兄弟可要高興了,與你家結姻親倒簡單。”?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和風一窘,大紅臉的垂下眼瞼,急着表白道:“奴才是賣進府裡的,這輩子哪也不去,只在夫人身邊侍候。”?
添香以爲他害羞,更添了興致,“那怎麼成?就算爲奴爲婢也是要成親的,姻緣到了我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只要夫人不嫌棄和風在身邊侍候,和風這輩子都不會成親,我發誓!”和風猛然擡頭,說着就立手起誓,把笑語嫣然的添香弄的一愣,待反應過來連忙用帕子捂住和風的嘴,惱道:“這眼瞅着到了佛主腳下,你怎麼想也不想的就發誓許願的,佛主沒空理你也就罷了,若真靈驗了你怎麼辦好?真是的……!”?
添香惱嗔,和風僵直了身子凝視着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情不自禁的緩緩擡手握住她攥着帕子的手,脣就在這方絹布帕子下,有一股她常用的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端,他眼裡的火熱變的赤.裸起來,纖瘦的手大膽的緊了緊握在掌心裡小手,呼吸急促的想要表達愛慕,可到底沒敢說出來,翕合了一陣,低低道:“主子的帕子被奴才弄髒了,奴才還是清洗乾淨再還給主子吧。”?
已經懵然的添香這纔回過神來,急急的抽出手,胸口快速的起伏着挪了挪身子,逼仄的挨着車窗,掩飾的捋過耳後碎髮,道:“丟了吧,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和風卻疊的工工整整的,當着她的面揣進衣懷裡,有些苦澀又有些喜悅的複雜語氣道:“丟了可惜,奴才會收好的。”?
添香再大方也紅了臉,瞥眼看着和風,十六歲的花樣少年,皮膚白膩,自跟在她身邊侍候吃睡都好,個頭也拔高了,看起來足有一百七十五公分,一等的侍從,穿着水藍色鑲月白邊的直袍,更襯的他吾家少年初長成的清秀乾淨,那雙凝視着自己的眸子像有兩汪水一般,波光流轉,栩栩動人。?
她緊了緊嗓子,想如和風這樣的面貌姣好的少年尋門親事一定不難,將來自己又是陸家當家主母,他跟着自己更有體面,不但好結親,就是結門好親也不難。?
嗯,等生了孩子就把他的親事定了,以後放到外院去,再成了親又少見自己,也就忘了這情竇初開的插曲了。?
添香心中一定,神色漸漸恢復正常,正襟危坐的沉吟道:“我本就讓人說是蠻夷之女不懂規矩,你是我身邊得力的人就更應該提點我,免得貽笑大方。”她目光一凜,“私相授受可是婦德有失?帕子拿來。”?
和風神色緊張,捂住胸口不住的搖頭。?
添香暗暗嘆氣,面上卻一點也未鬆懈,“你若不能服侍我,我喚別人上車來。”?
和風還是搖頭,可眼見添香伸手欲撩簾子,再不顧不得什麼,撲到地板上抱住女人的小腿,“還是讓奴才死了吧!”?
“我什麼時候要逼你死了?”添香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她連陸宅那些心狠手辣的都能仁慈的能躲就躲,何況是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和風?又怕車廂外的人聽到,她只得又坐回去,伸手扶起和風。?
和風眼圈泛紅,嗓子哽咽,低低道:“主子不喜歡和風嗎?在旁的宅院,夫人收個小侍也不是稀罕事,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眼,只要是心甘情願的,只要這輩子不打算成親,主子又有什麼顧忌?和風只想一輩子服侍在主子身邊,不求名分,若主子有一點點憐惜,就……就留下和風吧。”他說完,身子打顫的迎着添香仰起頭,那一雙清瑩的眸子無聲的滾落淚珠。?
添香徹底驚住了,呆呆的半天沒動,也許是因爲和風爆料的收小侍的事,也許是和風哭的像極了柔弱不堪的小花,她一時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
難道有生之年真要見證熹顏國成爲女尊帝國嗎?如此的侍從,如此的內宅風氣……。?
和風不知道添香在想國家體制的大事,只覺得她被自己的話嚇到了,沒表示不代表不喜歡自己,等緩緩神也許就默認了自己的存在。他想到了編手鍊,想到了爲她插頭釵,想到了懷裡那方撫摸過柔荑的絹帕,那淡淡的芳香正隨着自己跳動的心慢慢浸透每一寸血液。馬車鞭滯,緩慢的停了下來,和風先抹了眼角的淚痕,扶着添香的手道:“主子到了,咱們下車吧。”?
“好。”她下意識的溫和應聲,可隨即狠狠打了個激靈,唯恐避之不及的脫掉他扶着自己的手,先一步撩門簾子出去,下車後茫然四顧,像是在找什麼人。?
此番跟着來的還有瑾瀧,他一直跟着後面的小廝看箱籠,溜眼看到緊忙的跑過來,“夫人,您有事吩咐?”?
添香看到瑾瀧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山路不好走,你在我身邊侍候。”?
瑾瀧一愣,自然而然的扭頭看了眼如雨打海棠般立在馬車旁的和風,那張蒼白的沒有一點血的臉頓時讓他驚詫起來,轉念間他想不出什麼,卻直覺和風惹了少夫人不高興了,逐不安的點頭稱‘是’。?
和風被添香甩在了遠處,眼看着侍從小廝們簇擁着女人纖麗的背影進了山門,他卻覺得天塌地陷,整個世界驟然無光,身子顫魏的差點暈過去。?
臨月寺山脈迤邐,風光蒼懷,登高處便將青山綠水盡收眼底,讓人油然升起豪邁氣魄,置身其中,只感覺大氣凜然中,自己如蒼穹中一葉沙粒,渺小如斯。?
添香參拜過菩薩,添了二十兩香油錢,虔誠的向已過五旬的慈濟大師求了平安符,轉身準備下山。?
就在這時,她突覺頭暈,搖晃間差點沒撞上門沿。?
瑾瀧嚇的不輕,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夫人,您怎麼了?”?
添香只覺得眼前景物有些模糊,擺擺手,瞅着瑾瀧有些重影的臉孔,道:“我有些頭暈,歇歇就沒事了。”?
那邊慈濟大師道:“若貴人不嫌棄可在寺院後庭歇下,待身子好些再下山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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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恢復更新時間k不好說,小侄女、外甥女們都放假了,家裡亂糟糟的,忙着侍候孩子們實在是精力有限,等兩天吧,孩子們總要參加各種補習班的,過兩天就都各回各家,各禍害各媽去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