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副統。”
莫默悠哉悠哉地跟在狄非後面走，狄非聞言回頭：“大人有何吩咐？”
“老大真奇怪，有事找我居然讓你堂堂副統來，真是委屈你了。”
狄非身子一僵，很快釋然道：“現在皇上失蹤，局勢不穩，統領讓屬下來請莫大人也是因爲信得過屬下，不曾委屈。”
莫默意味深長地笑道：“狄副統果然忠心耿耿啊！”
狄非猛地擡頭看他，莫默眨巴着雙眼無辜回視。
狄非的手默默搭上腰間佩刀，低頭斂容道：“大人，時候不早了，請。”
莫默笑道：“好啊！”
“莫大人。”
臨近宮門時，一個人忽然疾馬趕來。狄非皺了下眉，回頭時神情已恢復自然。但當他看清趕來的是徐冰地時，臉色在暗夜的掩蓋下變得越發難看。
莫默偷瞄了狄非一眼，便笑眯眯地衝自馬上躍下的徐冰地揮手叫道：“喲呵！徐侍衛！”
徐冰地大步走來，目光從莫默身上滑向他身後一身銀甲閃閃發光的狄非。
“徐侍衛。”狄非拱手道。
徐冰地疑惑道：“狄副統？”
莫默抱胸笑道：“徐侍衛不是去找皇上了嗎？怎麼會在這兒？”
徐冰地道：“屬下在半路上遇到欲出城的西門統領，他讓屬下趕回六扇門保護大人，六扇門的人說大人您進宮了，屬下這才趕來。”
狄非的表情變幻不定，握着佩刀的手卻更加用力。
莫默忽然緊張起來：“西門統領帶了多少人出城？”
徐冰地莫名道：“好像是五個大內的高手，怎麼了？”
莫默臉色一變，回頭死死地盯住默不作聲的狄非。
狄非低頭悶笑起來，雙肩輕顫。
徐冰地終於察覺到不對，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將莫默護在身後，戒備地看着狄非。
“莫無聞，你果然很聰明，”狄非低笑道：“不過，你現在還有閒心管別人的生死？”
莫默偷偷貼上徐冰地的背，將一塊令牌塞到他的手裡，低聲道：“快走！西門統領有危險！快回六扇門！”
“大人？！”徐冰地驚訝地側過臉看他。
莫默從他背後走出來，對着狄非笑道：“狄副統，咱們走吧！”
狄非一愣：“走去哪？”
“……”莫默無言地看他，道：“難道你不是要帶我去見你家主人？”爲什麼這種事要他來提醒？
狄非微訝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你要殺我，就不用大費周章將我騙入宮了，不是嗎？”莫默的手負在身後，衝徐冰地一直襬，“既然十王爺那麼想再挨我一頓揍，我也絕不會吝嗇的。”
徐冰地猶豫着，腳步卻開始慢慢後退。
狄非冷笑道：“莫大人不必心急，等在下解決了閒雜人再去也不遲。”
徐冰地縱身上馬，疾奔而去。
狄非拍了兩下手，從暗處飛出十幾個紅衣面具人，單膝跪在他的腳邊：“堂主。”
狄非指着遠去的徐冰地，漠然道：“殺了他。”
“是。”十幾個人很快追着徐冰地消失在夜色裡。
莫默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血刃堂堂主？”
狄非笑得毫無溫度：“不敢當，莫大人請。”
莫默腳步輕鬆地尾隨着他繼續往宮中走，彷彿回到徐冰地出現之前。莫默一直留心着身邊的動靜，宮中安靜得彷彿一座巨大的墓冢，走了許久都不見半個人影。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莫默忽然打破沉默。
狄非沒有回頭：“大人請問。”
“如果十王爺當了皇帝，你會當個幾品官啊？”
狄非頓了一下，道：“大人何以這麼問？”
“沒有啊，我只是想起一句千古經典臺詞，說不定不久的將來就可以當你的獨白。”
狄非蹙眉：“臺詞？”
莫默施施然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
狄非停住腳步，莫默跟着停了下來，盯着他的背，深怕他忽然回頭砍他一刀。
“哼，”狄非冷笑道：“你打算說服我倒戈？”
“當然不是！”莫默急忙澄清道：“我只是想說服你讓我負責你風光的葬禮，這樣我就可以將這句經典臺詞刻在你的墓碑上啦！”
“鏹——”刀光閃過莫默的臉。
莫默急忙後退道：“我開玩笑的！”
狄非鐵青着臉道：“不想死就快走！”
莫默雙手放在腦後，擡頭望着滿天紅雲，漫不經心道：“我忽然想起一個故事。”
狄非咬牙道：“閉嘴！”
莫默慢悠悠道：“鶩蚌相爭，漁翁得利。”
狄非心頭一震，腳步慢了下來，一臉深思。
“狄副統？”莫默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道：“快走吧！十王爺還等着呢！”
天臨宮。
“王爺，莫無聞帶到。”
十王爺一下子從軟榻上彈起來，興奮得雙頰發紅：“快，快讓他進來！”
莫默推門而入，環顧四周，一臉挑剔道：“嘖嘖嘖，這裡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就是古董珍寶什麼的少了好多啊！”
十王爺色咪咪地上下打量他，忽而大笑道：“福音，好久不見了！”
莫默撇嘴道：“十王爺，如果你是因爲當初我偷你東西的事，那我可以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還的！”
“哦？”十王爺慢慢走下來，挑眉笑得一臉猥瑣：“那你……就用身體來還吧！”
莫默面無表情地伸手抵住那飛撲過來的龐大身體。
“十王爺，我看起來像那麼隨便的人嗎？”
十王爺趁機摸着他的手，一臉陶醉道：“福音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同牀共枕那麼多年，你對本王就一點情意都沒有嗎？”
“十王爺，我不得不鄭重地警告你，”莫默深吸口氣，緩緩道：“老子是莫默，不是福音！！”說罷，一腳踹過去。
十王爺單手抓住他的腳，笑眯眯道：“你以爲你還能得逞第二次？”
莫默聳聳肩道：“我說過只是警告了嘛。”
十王爺忽然發力扯了下莫默的腳，莫默身姿不穩，向前跌去，剛好跌進十王爺充滿酒味的懷裡，差點沒把他薰得口吐白沫。
“不管你是福音，還是莫無聞，本王今天要定你了！哈哈哈哈……”
十王爺剛將莫默打橫抱起，就感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緊貼着他的脖子，他的身子一僵，笑容卻不改道：“福音，這是何必呢？”
莫默任他抱着，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握着把比匕首還短小的小刀在十王爺的脖子上比劃着，一臉認真道：“十王爺，別動，我在找勁動脈，聽說刀子割破勁動脈的一瞬間，會有大量的血噴涌而出，像噴泉一樣，很壯觀呢！”
十王爺乾笑道：“畫面……會不會太血腥了？”
“不會，怎麼會？難道王爺不覺得這樣的死法很悽美嗎？”
“……”十王爺欲哭無淚：“其實，本王想死得平凡一點，比如說……老死牀榻？”
莫默故作驚訝道：“我以爲王爺心中最理想的死法是過勞死呢！”
十王爺立馬露出猥瑣的笑，看着莫默微露的鎖骨道：“這種死法，也是值得考慮的。”
“是嗎？”莫默眉開眼笑道：“王爺放心，我回去一定準備一間舒適的臥房，在裡面放只吃了烈xing春*藥的公狗，等候王爺大駕。”
王爺抱着他的手已經發麻了，冷汗一滴滴掉下來，臉色發白道：“福音……不不不，莫大人，咱們打個商量吧！你先把刀子拿開些，我放你下來如何？”
“不行！”莫默將刀子貼得更近了，“我站累了，你抱着也挺舒服的，就這樣吧！你要小心啊，你若不小心把我摔地上了，我這手一滑，割破什麼會噴泉的東西，我可不負責啊！”
“……”十王爺在心裡痛哭，我這是造什麼孽啊？！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莫默都想打瞌睡時，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什麼人？！”接着是一聲悶哼，房門被踹開了，有人闖了進來。
十王爺手一抖，莫默覺得身子往下一沉，刀鋒在十王爺青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口。
“啊啊啊啊啊！！！”
莫默嘆道：“都讓你小心了。”
闖進來的蒙面黑衣人看着他們這姿勢，怔在原地。
“狄非呢？”莫默問。
“逃走了，”黑衣人靠着門框，閒閒道：“天、玄、黃、士四大御林軍已經展開追捕了。潛入宮中的血刃堂上下也已經全部殲滅。皇上在等着你回去。”
莫默打着哈欠道：“再等等吧，這姿勢挺舒服的。十王爺，是不是啊？”
是個屁！十王爺敢怒不敢言，鐵青着臉道：“你早就知道我們今晚的行動？”
“那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莫默無聊地拔着他的鬍子玩，“因爲你們刺殺皇上一事太過順利，西門統領懷疑身邊有內賊。皇上祭天當日，負責現場治安的正是地字御林軍副統狄非和士字御林軍副統劉正越。得知刺客身份是血刃堂的殺手後，我們自然猜到此事與血刃堂原來主人，也就是王爺您有關。在監視您老人家時，不小心知道了您與貴千金昭雪郡主有接觸，天臨宮是禁地，沒有負責守皇宮南側的地字御林軍副統狄非的允許，昭雪如何進出自如呢？不過，這些全是猜測，我們又沒有證據，只好沉住氣，來招以不變應萬變……只是，我沒想到，有人會爲此喪命……”一想到福貴爲了這事丟了xing命，莫默的胸口一沉，忽然發狠地拔下十王爺的一小撮鬍子。
“哎喲！小祖宗，別拔了！哎喲……”
黑衣人道：“再不回去，皇上要殺進來了。”
“嘉俊，你爹會不會有事？”莫默忽然不安道。
黑衣人道：“說了不要叫我的名字嘛！放心吧！爹帶出城的，雖然只有五個人，但那五個人可是暗門的高手，護我爹周全綽綽有餘。”
“抱歉，沒有告知你爹皇上在六扇門。害他明知狄非不可信，還是往城外跑。”
黑衣人抖抖肩膀道：“反正事後爹追究起來你難逃一頓家法，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你求情的！”
“……”莫默頂着一頭黑線道：“你確定是在安慰我嗎？”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也無能爲力。”
“……”
十王爺不甘寂寞地叫道：“喂喂，本王撐不住了，本王的手臂快斷了！！”
黑衣人飛撲過去，剛好接住身子不斷往下掉的莫默。十王爺想趁機逃走，黑衣人不疾不徐道：“昭雪郡主不知去向。”
十王爺邁出去的腳步微微一頓。
莫默皺眉問：“怎麼回事？”
“她意圖行刺皇上，皇子淳替皇上擋了一刀，現在重傷昏迷。昭雪郡主情緒失常，跑出去了。皇上爲救皇子淳，顧不上她；我爲救你，也顧不上她，她就不知去向了。”
十王爺飛快地衝了出去。
感覺到懷中人的掙扎，西門嘉俊柔聲道：“放心，他跑不了。”
莫默無言地瞪了他半晌，磨牙道：“你想抱到什麼時候？快放我下去！”
西門嘉俊無辜道：“是你自己說這樣抱着舒服的。”
莫默揮舞着小刀，奸笑道：“你也想試試抹脖子的感覺嗎？”
西門嘉俊這纔將他放了下來，莫默還沒站穩，就感覺腰際一緊，有人欺身上來，貼住他的脣。莫默怔了怔，待西門嘉俊退開後，才反應過來，漲紅了臉暴跳如雷：“西門嘉俊！！”
“哎呀，隔着面巾呢，別那麼小氣嘛！我爲了你做了這麼多事，總要回收點利息啊！”
“我靠！你是爲我嗎？你是爲皇甫瓚好不好？！”
“咦？你是想我去親皇上？”
“你敢？！”
“……我確實不敢。”
“……”
莫默和西門嘉俊離開天臨宮，來到外面，此時的皇宮和莫默剛纔看見的截然相反，不但燈火通明，而且隨處可見拿着火把奔走的禁軍隊伍。
“莫大人。”一身黃金戰甲的男子走了過來。
“張副統，辛苦了。”
張天明拱手道：“這次多虧大人提前告知，我們纔沒有着了狄非那逆賊的道。多謝。”
西門嘉俊錯愕地看了莫默一眼。
“客氣什麼？自家兄弟嘛！”莫默湊過去拍了拍張天明的胸膛，壓低聲音道：“張副統，聽說你賭錢很有一套，改天去賭坊記得一定要叫上我啊！”
張天明：“……”
離開皇宮後，西門嘉俊忍不住問：“你怎麼會想到通知他們小心狄非？萬一狄非今晚沒有行動，或是其他副統中也有人與他爲伍，那你就很危險了。”
“可是，如果我不冒險，狄非必定會害死其他副統。御林軍，大內侍衛一旦落入狄非之手，那麼一旦仇麟趁機反撲，皇甫瓚想再重新奪回政權，就更加困難了，不是嗎？”
西門嘉俊怔了怔，眼睛微微眯起，盯着他道：“以前，你絕對不會爲了別人做到這種地步。”
莫默望着天空微微一笑：“那是因爲以前，誰都不值得我這麼做。”
西門嘉俊難掩黯然道：“我真羨慕皇上啊！”
莫默用力拍了下他的背，大笑道：“算了吧！天涯何處無芳草，我介紹一個給你怎麼樣？我覺得蕭景夜挺適合你的，一個多情，一個無情，絕配啊絕配！”
“……”眼前浮現一張冰山臉，西門嘉俊嘴角一抽，道：“算了吧！雖然我有龍陽之好，但也不是是個男的就喜歡。我還是比較喜歡嬌小可愛點的。”
“嬌小可愛？”莫默摸着下巴道：“辛雅治吧！辛雅治不錯啊！”
“……”
西門嘉俊翻了個白眼，忽然道：“對了，你不覺得奇怪嗎？荀未昌去哪了？”
莫默收斂玩笑，道：“比起荀未昌，我更想知道褒太師爲什麼一晚上不見人影。”
西門嘉俊挑眉道：“這不容易，直接登門拜訪不就得了？”
莫默打了個響指道：“有道理。”
“小心！”西門嘉俊忽然將莫默摟在懷裡，往路邊一閃，一支箭直直插在莫默剛纔所站之地。
莫默唏噓道：“靠！暗箭傷人啊！太卑鄙了。”
西門嘉俊拉着他躲到陰暗的拐角，凝神觀察四周環境，低聲道：“看來埋伏的人不少。”
“不會吧？血刃堂到底有多少人啊？”
“我想，應該不是血刃堂。”
莫默一愣：“不是血刃堂？那是……”
“噓！你躲在這別出聲，我出去收拾一下。順便留個活口問問。”
莫默一把拉住他，低吼道：“喂！這些人來勢洶洶，你以爲來的是一羣豬啊！說得這麼容易？太危險了，別輕舉妄動！”
西門嘉俊寬慰地笑道：“放心，你忘了嗎？我可是暗門的隱衛，殺人同樣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莫默拽着他不放：“西門嘉俊！”
“莫莫……”
“嗯？”
“你這樣我會忍不住想親你的。”
莫默改拽爲推：“你去吧！你死了我會幫你照顧老大和夫人的。”
西門嘉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