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串兒從美國回來之後,像是了斷了一樁大心事。
在那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於小山一條命。把命還掉,有種恩怨兩清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孟串兒最懂於小山,於小山也最懂孟串兒。有人說,因爲懂得,所以慈悲,其實有的時候因爲懂得,所以有着最深的埋怨。
一起算下來,跟於小山在一起的日子沒有多少是開心的,不是槍林彈雨,就是炮火硝煙。沒有這個人的時候自己是那個無法無天的孟串兒,有了這個人,也有了徹徹底底的孤獨。
是的,孤獨。他們之間的愛只能存在電影和小說中,卻無法融於生活。生活中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孟串兒想得是一起扛;於小山的態度有兩種,一種是愛瘠薄咋地就咋地,另一種則是,我想逃。
這點是孟串兒最最無法接受的。
有很多玄妙的東西無法用現實去解釋,比如番外當中提到的血契。
從女神國回來之後,孟串兒第一時間找到了許久沒有聯繫的李燕兒:“你把我身上的血契解了吧,我不想生生世世跟這個人有瓜葛,如果有,我希望是因爲愛,僅僅因爲愛。”
李燕兒唸叨了一大堆,過程不贅述了。中間有一句話孟串兒記得最清楚:“你在累生累世到底許下了多少跟你自己無關的誓言,然後任由這些誓言像枷鎖一樣禁錮住你,你聽不見自己身體和靈魂對它的抗議。
你是否願意把它們統統移除摧毀扔到九霄雲外去並且永生永世不再建立?”
“我願意。”孟串兒說完這三個字,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這些年,在沒有人看到,沒有人感受到的地方,孟串兒實在埋藏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哭到最後已經沒有眼淚,只剩下野狼一樣的乾嚎。
當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到於小山在雲南的茶園裡,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些有着很多芽和葉的古樹彷彿都有了生命,是一個一個需要照料的孩子。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還在睡眼朦朧的於小山起牀上洗手間,忽然電話響起,他迫不及待地按下接聽鍵。
夢裡孟串兒有着上帝視角,但是卻無法感受到自己。她聽見電話裡有自己的聲音:“於小山!你他媽的給我滾回來!”
他開始大笑,眼角眉梢歲月添上的細微小痕跡全部都疏散開了,那個笑聲響徹着整個茶園,喜悅着整個山谷,愉悅着飄蕩的空氣,幸福着每一顆執着於愛的心靈。
夢醒之後,枕邊濡溼一片。從來都是甜夢醉人一場空,所以噩夢反而會變成一種享受,讓你充分感受到現實的美好。
那句餘生我們不走丟的誓言已經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變成了空殼,孟串兒明白自己愛上的是一個什麼東西,這種東西若是硬生生拽到生活中來,在沒有風浪沒有苦難的日子裡,就會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磨平。
所以她不會再讓他滾回來,而他也不會滾回來了。
人生如夢,孟串兒跟於小山做了一場夢中之夢。
初見無暇,舊夢如紗,只把它輕輕擱置在隔世人家。
也曾沙場拼殺,嬉笑怒罵鮮衣怒馬,不感嘆造化,無他。
輕嘆一聲,追夢一輪,月下無故人。(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