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開始動筆已經一個月了,茶喝沒喝的不記得,酒喝了十幾箱,於小山寫東西毛病特別多,白天寫不進去,一到凌晨兩三點就精神抖擻。
孟串兒爲了陪他,幾乎菸酒不離手,喝多了寫得倒是不錯,但是手不穩摔碎了很多東西。
每次孟串兒一喝酒,於小山就把她手機藏起來,摔別的不要緊,不要把那塊玉摔碎了。
有個杯子,是鈞窯的上品,開片柔和滑潤,上面刻着“問雨聞山”四個字,於小山用了多年,愛不釋手。
有次在幹了兩瓶紅酒之後孟串兒非嚷嚷着要用這個杯子,他苦笑着把杯子遞給她,心裡就知道是什麼下場,畢竟這幾天紅酒杯子已經碎了四五個了。
看她張牙舞爪眉飛色舞:“你……你這個杯子喝茶格外好喝……”,
就聽“啪!”的一聲脆響,杯子應聲掉地碎了幾個碴。
孟串兒傻愣愣地低頭看看杯子,擡頭看看於小山,酒也嚇醒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也不撿杯子也不說話,張着嘴巴呆呆地站着。
於小山趕緊站起來摟她在懷裡:“手沒事吧?”
她“哇”地一聲哭出來了,這個敢在槍林彈雨中爲了同伴死去堅守使命被綁了多天暗無天日身上到處是傷也不曾哭過的丫頭,哭得像個孩子:“杯子……嗚嗚嗚……杯子碎了,你最喜歡的杯子……”
他輕拍她的後背,早就習慣了那個在外面和在自己懷裡截然不同的孟串兒,她骨子裡對待愛情和生命跟自己有着一樣的靈魂,赤誠坦蕩,這東西跟年齡無關,跟經歷也無關:“不哭了,就一個破杯子,我早就想換了。”
“你瞎說……你說過你最喜歡……最喜歡這個杯子……而且我也能看出來……可是被我弄碎了……”
於小山嚴肅地扳過她的肩膀反問她:“杯子重要你重要啊?我在遇到你之後就明白一個道理,從前我所有喜歡的物件都比不上你,好了不哭了好嗎?”
可惜現在說啥都止不住喝多了酒還摔了最喜歡杯子的抽泣,於小山忽然一本正經道:“孟串兒,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行不?”
孟串兒看他忽然沉下來的臉哭登時就少了一半:“嗯……你說……”
“今後不管你是生氣還是委屈,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儘量不哭,好嗎?”
“爲什麼?”還餘着一絲哭後結巴的聲音。
“我心疼,我TM的你一哭我真心疼。”
她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大貓貓,你對我爲啥這樣好?”
“嗯?愛是沒有理由的。”
“那你……陪我回去看看我爸媽吧,我一晃得有兩年多沒看見他們了,傷好得也差不多了,我媽催了好幾次了。”
“呦?哭完這場還有福利,可以通過測試見家長了?”
“滾犢子!去還是不去!”
“去!我們家孟串兒說的,就是聖旨。以後都是奉天承運,串兒詔曰。”
“呸!油嘴滑舌。”
於小山把小城的車開走了,因爲他的車已經被吳鵬那個癟犢子給算計賣了。反正他跟孟串兒倆人都對豪車不感興趣。
也對,孟串兒連坦ke都坐過,還會對啥新鮮的車感興趣?
買了很多零食,一路開車一路吃一路歡聲笑語的。
已經春天了,通往家鄉的高速路兩邊迎春花開得漫山遍野滿眼嫩黃。一樹一樹的枝丫柔弱地伸展開來,像小嬰兒的蓮藕似的小胳膊。
周圍的地還有些光禿禿的,綠色還不曾破土萌芽。
只有迎春花開的絢爛奪目,充滿了希望和期冀。
春滿乾坤。
而在副駕駛上的孟串兒正在吃薯片,嚼得嘎嘣嘎嘣的,開了一瓶可樂。
喝了一大口,嗓子裡到胃裡開始爽得冒泡,打了個嗝兒。
那種感覺彷彿小時候盼望已久的春遊,心像是被一個舒服的小肉爪子撓癢癢撓得恰當好處,雀躍着,興奮着。
於小山邊開車邊笑她:“你現在不像小豹子,像我閨女。”
孟串兒白了他一眼:“我可沒你這個野爹。”
於小山緊盯路況,騰出右手來使勁掐了一下孟串兒的大腿,孟串兒齜牙咧嘴不敢再造次。
這時候從右後方超上來一輛瑪莎拉蒂,車裡有個女的坐在駕駛員的後面,超上來的時候整好跟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孟串兒來了個臉對臉。
速度只有大概一秒鐘的時間。
駕駛員不認識,但是那個女的跟孟串兒對視了。
孟串兒看得一清二楚,這不是那個大長腿嗎?就是賤嗖嗖跟於小山說什麼情分不情分的那個???
叫啥來着??竹子!!對!竹子!!
竹子還有瑪莎拉蒂的司機呢??這竹子不一般啊……孟串兒剛想開口調侃,轉頭髮現於小山緊鎖眉頭盯着前面那輛車的車牌,整個面部表情都不對了。
想說的話嚥下去了,憑着那天他對竹子滿不在乎的態度,是不可能介意竹子坐誰的車,或者坐什麼牌子的車的。
估計竹子坐火箭他都不帶多看一眼的,不對,興許多看一眼火箭。
並且剛纔,竹子跟自己臉對臉的時候,於小山可能壓根就沒看見。
那麼他這麼關注的不是竹子會是誰呢?
只有一個可能性,他認識這輛車的主人,認識這輛車的車牌號碼。
這中間想這些七拐八繞的時候,孟串兒的手是停滯的,車內除了引擎沒有其他聲音。
她趕緊往嘴裡扔了薯片繼續嚼,讓車裡多點和諧的聲音,然後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朋友的車啊?”
於小山趕緊舒展開眉頭道:“談不上是朋友,就是那天那個在機場找我籤……文件的吳鵬。”
他顯然在瞞着什麼事情。孟串兒很確定。
駕駛員不是吳鵬,但車是吳鵬的。竹子坐在駕駛員後面,就代表她肯定跟吳鵬是認識的。如果吳鵬是駕駛員,說不定竹子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孟串兒又嚼了一個薯片,灌了一口可樂,然後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油膩膩的小手。笑嘻嘻地問:“大貓貓,那你從前會帶妞兒去見你的朋友們嗎?”
於小山斜了她一眼:“有完沒完?又開始說妞兒,你一說妞兒我腿肚子都發抖。”
“你放心我這次不揍你,到底會不會呀?你回答我我就不纏巴你了。”
“不會,一個都沒見過。”
於小山肯定不會跟自己撒謊,機場鬼頭鬼腦的吳鵬、簽了個不知道什麼玩意的文件、小城跑過來隱約說的那些模模糊糊的關鍵詞、竹子莫名其妙地說“我知道你現在不太好”,怎麼知道的?從去救孟串兒到從阿富han回來他根本沒有任何時機去告訴竹子自己現在的狀況。
而去阿富han之前於小山還住着大別墅呢——這是他回國第一天帶孟串兒進現在租的小房子的時候自己親口說的,
那竹子是從哪知道的“現在不太好”?
以及今天的竹子居然坐在了吳鵬的車上,竹子跟於小山那啥過,就算吳鵬不是於小山很親近的朋友,貌似也不該跟竹子扯上啥關係。
但是他倆的確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有關係。
這些串聯起來的信息在腦子過了一遍,孟串兒基本篤定於小山最近瞞她的事情跟吳鵬有關,並且跟錢有關。
說不定那天他匆匆忙忙出去就是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關,於小山的情緒管理是很過硬的,但是他卻控制不住地在看到吳鵬車牌子的時候皺眉頭,得多厭惡?
這裡面,一、定、有、圈、套。
於小山扒拉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那鬼腦袋又在想啥呢?導航顯示還有兩公里到你家了。”
孟串兒恢復了丟丟噹噹的樣子:“我是人,沒長鬼腦袋。”
等回到C城要詳細查一下才好。孟串兒心裡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