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想起,煙影宮私底下有人議論蔽月和秦淺長得相像的流言。
如果這個流言其實就是原本的真相,那蔽月又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引誘自己的妹妹愛上自己,再然後……
復仇!
這場戲,到底會以怎樣的情節上演,還有,又會以怎樣的結局來謝幕?
想想,這復仇的戲還真是吸引人。
而夜梟,從來都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戲。
“你到底是何人?”夜梟開始不在意蔽月的態度了,但他,還是問了一個蔽月根本不會答他的問題。
他明知道蔽月不會告訴他,但是他還是要問。
蔽月再看夜梟時,已是面無表情。他淡淡道:“我有必要告訴你麼?”
說完,蔽月徑直走回了屋子。
屋外,夜風簌簌,吹起夜梟的黑色衣袍宛如暗夜的蝙蝠,詭異至極。
“你不說,我自然也能知道你是誰!”
宮城外再傳有人被害,作案手段與之前如出一轍。
只是,這一次的遇害者卻是新婚之夜的新娘。這樣的情況,讓秦歸路始料未及。
城中及笄的少女陸續有人婚配,無疑,給幕後元兇製造了不少的困擾。他原本要加害的人便是未婚的少女,而一旦這些少女成親,他便失去了行兇的意義。
所以,他這一次,決定在少女之夜動手。
一夜之間,能索去四個新娘的性命,足見此人武功的深不可測和辛辣。
本以爲,對於及笄少女來說,婚配是最好倖免於難的方法。可如此一來,成親那天反到她們命喪之時。
兇手等於在宣告,成親還是不成親,只要是處子之身,都難逃一死。
秦歸路帶着夜梟、越總管、弄雪等人去命案現場查看,對於兇手究竟是誰仍無頭緒。在城民又是咒罵又是擔憂又是乞求的聲音中,秦歸路頹然地回到了煙影宮。
夜梟沉默不語,在秦歸路的一再請求下,夜梟方說出一個擒拿兇手的辦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夜梟凝重的神色,讓所有人都懸着一顆心。
想要再引出元兇,最好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再讓一對男女成親。可試問城中子民,誰願意以身犯險?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成親,更加速了成親少女的死亡。死的人已經太多,死的方式太過慘烈,有誰,願意充當這個誘餌?
秦歸路陷入了深深地困擾,衆人散後,他獨自坐在議事廳冥思苦想。
無恨城的一隅。
屋子內外燈籠高掛,紅紗飄曳,人語喧譁,一片喜氣洋洋。
天幕黑沉的沒有一顆星子,屋內顯得靜謐安詳。
窗被推開的時候,沒有人察覺。
一個黑影像一道隕落的流星般直直從窗**入屋內。雙腳着地,卻杳無聲息。
他環顧整個房間,喜氣洋洋,有着說不出春光旖旎。
紅色的紗幔,紅色的帳幕,紅色的描金喜燭,以及貼有“囍”字的窗子。
這是一對新人的洞房,此刻,鳳冠霞帔的新娘就坐在喜牀上,等待着她的新郎來爲她揭開頭上的紅色喜帕。
就是這個女人了,今晚成親的人,就是這個女人。
真是愚昧至極的女人,明知道成親之夜便是命喪之時,這女人居然還敢成親。
他親眼見到,在白天的街道旁的子民,帶着憐憫和幸災樂禍的目光注視着轎輦的經過。
這樣矛盾的目光,泄露了他們對於城中慘案的懼怕,以及查不出真兇的晦澀絕望。甚至,看着這喜氣洋洋的轎子,他們有着短暫的釋然。
只要有人成親,那麼兇手便會去行兇,而對於他們這些有兒女卻還未成親的人家來說,意味着當晚可以平安無事。
若犧牲他人的性命,能換得自己孩子的平安,他們的心,又何不自私冷漠一回?
人都是自私的,自私的本性使然,就是希望他人的犧牲,能換得自身的平安。那怕這平安,只是暫時的。
他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當他悄無聲息地走向靜坐於牀榻的紅衣新娘時,笑意更深。
此時,屋內薰着合歡香。
香爐裡,白煙嫋嫋,因是夜間,燭火通明。
四面皆是軒窗,除了方纔他翻身進來的那扇是開着的,其他皆是緊緊閉闔。各處垂掛的緋色紗幔,隨着入窗的夜風四下飄飛。暗黑的夜,靠着案上描金喜燭的光亮,而透着詭異的氣息。
他靜靜站立於新娘前,臉上,有一霎那的豔羨。
如果自己不是長得奇醜,是不是也能像其他的男人一樣,娶上美麗的女人?
可他知道,相貌的醜陋,今生無法改變。而美麗的女人,亦不會看上自己。他註定了這一生,都活在對美麗女人的幻想之中。
儘管是幻想,但,並不影響對女人的癡迷。
是時候了,該動手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伸手,輕輕一扯,新娘的喜帕滑落。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的臉。
“是你?”
“是你?”
異口同聲,兩個人的驚懼,皆映在了彼此的瞳仁。
他伸手,想要攬上她的腰肢帶她趕緊離開這。可,另一道身影早從重重的帳幕之後朝他襲來。
他一聲驚呼,還來不及亮出自己的兵器,便被突然襲來的人踢倒於地。接着,寒光閃閃的利劍便直抵胸襟。
門“砰”地一聲響,秦歸路帶着一衆人闖了進來。
想要脫身,已無可能。
煙影宮中的議事廳內,鼎香繚繞。
秦歸路負手而立,雙眉擰在了一起。
待那穴道被封,五花大綁在身的人被推進了議事廳時,秦歸路方轉身過來直視於他。
可被帶進來的人,卻沒有絲毫的驚恐。
“林不悔,想不到真兇,竟是你!”秦歸路陰沉着臉,語氣裡,是冰刀般的鋒利。
原來,秦暮湮爲解秦歸路的煩惱,竟不惜以身犯險。她在秦歸路的安排下,假意與城中一名男子成親。
成親之日,秦歸路命蔽月藏身於洞房的重重帷帳之後。一旦發現兇手,便現身將其制服。即便蔽月不能制服兇手,但牽制片刻還是能做到的。洞房之內只要發出異響,埋伏在洞房外面的秦歸路一幫人便會衝進去擒拿兇手。
夜梟曾之計,果然湊效。可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相貌醜陋之人,竟會是無嗔城的少主林不悔。
製造各宮城命案的人,竟然是林不悔。原來林不悔,纔是製造各宮城命案的兇手。
林不悔的身份特殊,想要將他懲治,並不是那麼容易。
可秦歸路只要一閉眼,似乎能聽見那些遇害者臨死前的悽叫聲。畢竟,那些曾是鮮活的生命啊。
廳內飄散的安神香的氣息中,衆人皆靜默枯坐。
其實所有人都有一個疑問,林不悔身爲無嗔城的少主,他爲何要加害那些仍是處子之身的少女?
先將少女**,後將其血放幹致枯,最後,暴屍街頭。
這是公然地的向城民挑釁,也是在向城主宣戰。
“秦城主,我沒有殺人,所有宮城的命案,都不是我做的。”林不悔的神情,不像是驚懼,更不像是狡辯。
可,若他不是殺人的惡魔,那麼,他爲何又會出現在新娘的洞房。洞房之中,除新郎之外的陌生男子出現,這樣的事情,難道不奇怪麼?
秦歸路走近他,森冷的眸子迫視着林不悔。
“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爲自己脫罪?”
林不悔跪坐於地,因穴道被封,又有繩索困身,他無法動彈。
他睜着一大一小的雙眼,森然地盯着秦歸路:“我不想爲自己脫罪,而是,我本身就無罪。我不懂秦城主,你們有誰親眼見我殺人?若沒有親眼見我殺人,你憑什麼定我的罪?”
秦歸路沉默半晌,才慢慢道:“我們都沒見你親手殺人不假,可你,爲何會出現在新娘的房中?”
“我只是去救那些新娘而已!”林不悔大聲分辨,話裡,忽然多了惱怒。
秦歸路冷冷一笑,隨即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審視於他:“那麼我請問你,你救回了多少新娘?”
“這……”林不會啞言。
“一個都沒有,是不是?”秦歸路盯着他,深邃地眸子充滿了不信任:“這樣的解釋,你讓大家如何相信你?”
秦歸路的語氣冷冽,這讓林不悔忽然覺得無比寒冷。
“這是我第一次潛入洞房救新娘,想不到……”
“第一次?第一次就被當場抓住?這樣的事情,你讓我說你是技不如人好還是你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好?”
秦歸路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刃,直直地逼上林不悔的胸膛。
“你今天的失手,是不是可以說是那些慘死的鬼魂在像你索命?”
林不悔臉上突顯痛苦神色,他驟然失態:“我說了我不是兇手,你們爲何不信?就憑我林不悔,能做下幾大宮城的命案麼?如果我能做下這些案子,今日又怎麼輕而易舉落在了你們的手裡?”
此話一出,滿堂肅靜。靜得,可以聞到彼此的呼吸之聲。不錯,林不悔這個問題正是問到要害。
暮湮下意識地上前,卻被一旁的蔽月伸手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