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懸在了半空,寧璞玉看見徐飛額頭上的青筋都凸起來,支扭着像一條條青色的蜈蚣,猙獰可怕。她真的很害怕,他一氣之下殺了金渾。
儘管這個時候,他捏鉗住她的手並沒有鬆開,呼吸也不是那麼的順暢。
可她就是忍不住擔心他。
“好樣的,你還真是不怕死。”徐飛冷厲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金渾。“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怎麼辦?寧璞玉心都在哆嗦。就這麼撲出去救人,無疑是會暴露金渾的身份,可是不救他,要眼睜睜看他死在徐飛手裡?
猛然鬆開手,徐飛力道很猛。
寧璞玉被她推了個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
“主上,山下來了好多兵衛,看樣子是要攻山。”天藍急匆匆的奔進來,推開門就道。
說完這話她就後悔了,沒想到金渾也在。
主上懷疑這個男人是二殿下的人,萬一在這裡和二殿下里應外合,又該怎麼辦?
“自不量力。”徐飛相當的平靜。“這裡地勢險要,這些年我也沒少花銀子,你當這裡他們能攻進來?”
天藍收拾臉色,一本正經道:“是屬下過慮了。”
“把他帶下去,捆起來。”徐飛想了想,道:“掉在鋼索上,我倒是要看看,他怎麼跑。”
“這,怕是不合適吧。”天藍擰着眉頭:“子媚姐,被他們抓住了。”
“什麼?”徐飛格外詫異:“子媚被生擒了?”
“是。”天藍點頭的時候,只覺得頭有千斤重。
按照主上定下的規矩,所有人執行任務的時候,只能成功,或者死。是絕對不能被生擒。生擒就意味着會抖落出什麼秘密,就意味着背叛,即便是僥倖逃脫了,也是一輩子的恥辱。主上是不會容許這個人活着的。
真到了那個時候,會比被生擒時自行了斷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殺了他。”徐飛豎起眉頭,瞪了金渾一眼。
“不可啊,主上。”天藍擰着眉頭,一臉的惶恐:“殺了他,要是子媚姐見不到人,只怕會道出咱們的機關佈置,如此一來,他們就能趁着夜色輕而易舉的上山了。”
“她敢!”徐飛纔不信這個邪。
“她沒什麼不敢的。”寧璞玉早就爬起來,排乾淨了身上的塵。一臉溫和的邊挽着髮髻,邊說:“你殺了子媚的心上人,她會恨你入骨。哪怕從前她是你的屬下,可爲了報仇,她也會把這裡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說出去。我知道你本事通天,能在極短的時間裡重新佈置。也知道你這些年苦心鑽研奇門遁甲之術,深有心得,必然會留下一手子媚不知道的陷阱。可惜,人家都在山下了,你說你重新部署快,還是他們趁機殺上來快?你留的那一手,真就沒有人能破解?”
徐飛被她這番話,說的很沒有信心了。
寧璞玉笑得格外甜美:“師傅啊,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其實你的機關,設置的真不怎麼樣。一旦從要緊的地方切斷,就跟你在皇城府中的那些一樣,成爲擺設。”
“你……”徐飛被她氣得直瞪眼。
“其實這個你倒不如問我。你忘了,我娘是誰的女兒了。”寧璞玉笑吟吟的說:“你要的兵書,我還真的不知道在哪裡。可我腦子裡裝的東西,未必就不如你多。”
“你這丫頭,你竟然……”
“竟然敢瞞着你是麼?竟然裝作對奇門遁甲之術毫無興趣對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願意讓人知道,不代表我不懂我不會。”寧璞玉惋惜的嘆了一聲:“你低估了你身邊的人,也太高估自己了。子媚對金渾那麼真心,你都不肯成全,便知道你心裡有多麼陰冷晦暗。”
“你是教訓我上癮了麼?”徐飛沒好氣的問:“我放過他,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也沒有壞處吧?”寧璞玉反問:“你殺了他對我有什麼好處?”
“他是你仇人的人。”徐飛斂眸:“你不想除之而後快?”
“我的事情,不勞你費心。就好比你的事情,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寧璞玉嘆了口氣:“多行不義必自斃。要不你直接把我扔下山崖,說不定冷衍知道我死了,圍剿你也沒有用處,說不定就會撤兵呢。”
綠袖急匆匆的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主上,不好了,他們要用火攻攻山。”
“什麼?”徐飛大爲震驚:“用火攻,他們瘋了麼?”
轉頭瞪着寧璞玉,他不怒反笑:“瞧見了吧,他根本就不在意你,否則怎麼會拿你的命來拼?”
“他是我的仇人,他當然巴不得我死。”寧璞玉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徐飛表情。末了紅了眼睛:“師傅,我弟弟死的冤枉,你可得替我報仇。”
徐飛不再和他說什麼了,只對天藍道:“找人好好看着他們兩個。”
說完就趕緊跟着綠袖走了。
“怎麼樣,你沒事吧?”寧璞玉瞟了他一眼,心裡是五味雜陳。
她很想問,爲什麼要冒險接近子媚,爲什麼要佯裝對她動情。又爲什麼非要弄得自己這麼狼狽,羊入虎口?難道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
冷衍沉默的看着她,半天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但是她想問的,他心裡全部都有數。
寧璞玉看着看着他,眼眶就紅了。
這時候,多想撲進他懷裡,就這麼緊緊的擁在一起。
可是……
“你快走吧。”寧璞玉皺了皺眉:“我在崖頂的山洞裡住的時候,發現窗子後面有一排整齊的松樹,如果有繩索在那裡借力,是可以攀到下一層的崖壁上。你從那裡兜回來,想辦法沿着山路求援。那條路很陡峭崎嶇,不好設置機關,應該平安無事。如果不放心,可以用樹枝探路。”
“你怎麼辦?”冷衍不想丟下她一個人。可實際上,要帶着她一起走,的確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自有打算。”寧璞玉不多問一個字,她就是這麼信任他。不必問也能知道。
“怎麼知道是我?”冷衍卻好奇。
“璞玉渾金。”寧璞玉勾脣笑了笑:“別做冒險的事情,我真的可以應付。”
冷衍朝她點了點頭。
來這裡的日子不長,但是山上的基本地勢,以及人員部署,他都瞭如指掌。
只要下山跟馮鋮他們會合,就能輕而易舉的帶兵攻上來,一舉殲滅。
且如果他不下山,馮鋮心裡沒底,也就只敢裝腔作勢的嚇唬嚇唬,沒有實質行動,怕是要夜長夢多。
“等着我。”冷衍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說出這句話。
寧璞玉強忍着眼淚點頭:“一定。”
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那種感覺,真的像是從心上剝了一層皮。
門外的人,輕而易舉就被冷衍幹掉了。
他非常順利的按照璞玉的指點,順着繩索,一直來到璞玉之前住的那間石洞屋。
果然在窗戶下面,看見了險象之中的一線生機。
徐飛氣沖沖的返回來時,房裡只有寧璞玉一個人。“金渾呢?”
“不知道。”寧璞玉平靜的說。
“你放他走了!”
“笑話,他有手有腳的,還用我放他走嗎?你又沒找根繩子捆着他。”
“門外的人是怎麼回事?”徐飛看見自己的人倒在地上,就知道事情不好了。“金渾到底是誰?”
“你的腦子還真是感人。”寧璞玉揉了揉腦仁,嘆了口氣:“他是誰,你跑來問我?又不是我讓他來的。又不是我天天喊打喊殺,還讓他跑了的。你現在衝我發什麼火?我不會功夫難道你不知道麼?要我拼命攔着他給你弄死,我是吃飽了撐的?”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徐飛真是恨不得把她撕碎。“他是你的仇人,你放他走?”
“他是我的仇人?”寧璞玉納悶:“你是說,是金渾殺了寧家的人?殺了我弟弟?”
“你……我……”徐飛急的不知道怎麼解釋:“不是他,這裡怎麼會暴露?你也算聰明到極致了,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消息送出去。”
“你別冤枉我。”寧璞玉舉起了他給的秘籍:“我除了看這本書,根本就沒有碰過任何一張紙片,我怎麼把消息送出去。上回子媚和綠袖出去置辦物件,回來的時候遇刺,差點就送命你怎麼不查一查是什麼人乾的。難道這些人不會尾隨她們而來?還有山下的那些人,你確定他們就是二殿下的人?師傅,腦筋轉不過來不是你的錯,但好歹也你要有證據再亂來啊。”
“你說什麼!”徐飛一擡手,只覺得半個身子都發麻。“你……”
“別擔心,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寧璞玉笑了笑:“你每天都來看我,這麼好,我又怎麼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是什麼?我竟然沒有發覺!”徐飛哭笑不得:“你的醫術可是我教的,還當真是教會了徒弟沒師傅。”
“是山上發現的一種花,叫曼陀羅。它可是最好的麻醉藥,我混合了一種奇特的蛇毒,聞的多了吃的多了,會慢慢的叫你遲鈍。每天只用一點點,飯菜裡,酒水裡……而這種蛇,也是在這裡找到的。可惜你每天待在這裡,看得見這些東西,卻想不到它們的用法。不然,早有警惕,也不會天天來陪我對麼?”
“你……我真是被你氣死了!”
“別你呀你呀,我呀我呀的。師傅,這也要多虧你把我關在那種地方。”寧璞玉笑了笑:“你不殺我,我也不殺你。我敢斷定山下的人一定會很快就衝上來,不然我廢了你的武功,放你一條生路,往後行醫濟世,總是能償還你的作孽。”
徐飛乾笑了一聲:“你真的以爲你能得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