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和尚走,廟難搬,掛果沾因自有關。亂舞紅塵塵滿面,本心如貌忘從前。
——擬作小詞《深院月》。
卻說史子星,爲什麼說張阿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因爲張阿生的阿爸,張死硬就是烏家山礦上的副礦管;他的阿媽,就在烏家山的西南坡山腳下打理着二畝地的私人靈石小礦。
史子星這麼一說,史自岫是大點其頭,又轉過頭來向自家的家奴阿忠阿信二人命令道:
“阿忠,你去把礦上張死硬抓來!阿信,你去張死硬家,把他的婆娘給我抓來!”
二人去不多久,阿忠手裡橫拖着張死硬過來了,阿信則是兩手空空。
史自岫臉色陰沉:“阿信,人呢?”
“回老爺話,張死硬家中無人,他的婆娘不知去了哪裡。”
“廢物!阿誠,你告訴他,張死硬的婆娘去了哪裡!”
“是!老爺。”阿誠趕緊着答應,往下說道:
“——據查,張死硬自從來到烏家山礦,至今已有一十三年零八個月,這些年來,他從我們烏家山靈石礦上統共撈了一百二十八個半靈晶幣的好處。
——張死硬憑藉這一筆錢,買下了烏家山西南坡山腳下一塊二畝六分地的山礦,由他的婆娘掏挖靈石,養續性命。”
張死硬雖然被那阿忠擒在手裡,不知所以,但也知道必然是有什麼意外之災——憑自己在烏家山礦這麼多年的積極表現,和對史楨祥的忠心,料想今天應該是可以化險爲夷的——
此時聽了那阿誠所說的話,張死硬一時間是聽得目瞪口呆,自己貪的這一點兒小錢,史家人都查記得清清楚楚的?
今天這是怎麼了?要查我的貪污腐敗麼?我連個蒼蠅都算不上,頂多算個蚊子——難道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新礦管史子星是真心要把我這副礦管的官兒給拿下來了嗎?
張死硬大聲叫屈:“我這不能叫貪污腐敗的,都是經過了原礦管史大人明裡暗裡許可的,我冤枉啊!”
“你有什麼冤枉的?你兒子,殺了我的愛孫,你們全家,就都得給我的愛孫抵命!”
“我兒子?史老大人明察:我只有一個兒子,他不聽我的話,我早已跟他斷絕了父子關係,我都不知道他搬到哪兒去了。
萬望史老大人明察啊,小畜牲他殺了人,我怎麼會知道?何況他家裡失火,已經燒死了!老爺,小人冤枉啊!”
冤枉?史子星冷冷地笑;史自岫嘴角一撇,表達着嘲諷。
張死硬叫喊之際,那阿信早已把張老硬的婆娘拘到了,提在手裡,就如抓一隻小雞小鴨子一般!
張死硬的婆娘,根本不知是出了什麼塌天大禍,此時見到張死硬也被人家捉小雞一樣地提溜在手裡,不由得眼前發黑,幾欲昏暈!
就聽史自岫冷冷地喝斥道:“張死硬,你沒有什麼冤枉的!我孫子,他看上了你的兒媳婦兒,那叫潛規則!通行我們真道仙國的潛規則,你懂不懂?!
憑你礦奴一樣的身份,你就是獻上你那兒媳婦給我愛孫也不爲過,倒反而是你兒媳婦的幸運!是你全家人的幸運!
可是你,對這個事情,明面上沒說過什麼,你心裡卻分明是滿懷怨恨!”
“老老爺,冤枉!我沒有,我也不敢怨恨!”
“沒有?不敢?那你後來爲什麼阻止你兒子和你兒媳婦結婚?焉知你跟兒子斷絕父子關係,不是玩個障眼法兒?你兒子殺了我的愛孫,焉知不是你暗中指使的?”
張老硬低了頭,淚下:“老大人,老老爺,就算是我兒子不知好歹,殺了少老爺,可是他本人已經家裡失火燒死了啊!何況這事兒,跟我哪有半毛錢關係哪?”
“掌嘴!”史自岫怒喝一聲。
“啪啪啪!”
那阿忠左手上揚,將手中提溜的張死硬整個兒的人往上略擡高一分,以便右手夠得着。
緊接着,阿忠右手急揮,連着扇了張死硬十多個嘴巴子!
張死硬嘴角是立即淌血,連槽牙也被打落了幾個。
張死硬無力地歪着頭,吐出帶血的牙齒,低低地哀告道:“老老爺,小人說的是實情,我家那小畜牲,昨天夜裡被燒死了,失火燒的;這還是別人告訴我的……”
史自岫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那阿誠是前一步,擡腳踢了張死硬一下,罵道:“該死的傢伙,到現在還不說實話!
你兒子明明是個真道修士,居然能被凡火燒死?你這是當面撒謊,其心當誅!”
張死硬聽了阿誠的話,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呆了一呆,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竟是擡手連連扇自已的耳光:
“仙國帝君,歷代帝君大神啊!你們發雷殛死我這個老混蛋吧!我這個老混蛋竟然相信他們的話,幫着外鍋砸裡鍋啊!”
史自岫聽了,陰森森地冷笑了:“對,帝君發霹靂神雷,殛死你這個老混蛋!”
旁邊史子星也冷冷地道:“張阿生狗膽包天,竟敢殺害我們史家人,帝君大神的霹靂神雷,豈能饒過他?連你一樣都不能饒過!哈哈哈哈!”
張死硬的婆娘,看出了頭緒,聽懂了吉凶,情知今天是討不了好的了,就乾脆直接地罵道:
“老狗!你們姓史家的個個作惡多端,人人該遭天打雷劈!帝君沒發霹靂神雷殛死你們,但是上天卻借我兒子的手,殺了史楨祥那個畜牲,好啊!殺得好啊!”
“哼!”史自岫暴怒冷哼,一聲怒喝:“阿信,滅了她!”
阿信聞聲,手上發力。半聲慘叫,一條性命。
阿信手一鬆,張老硬的婆娘,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此情此景,張死硬看得心膽俱裂!
張老硬就在阿忠的手裡努力掙扎着,卻是屁用不頂,他一個凡人,哪裡是修煉之人阿忠的對手?
阿忠看了史自岫一眼,史自岫一聲咳嗽,阿忠得了示意,手上加勁。於是乎張死硬的一生就此化作了一場南柯大夢。
史自岫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體,命令道:“阿忠,你去滅了大老黑全家!”
“是,主人!”阿忠轉身而去。
“阿信,你把這兩具屍體交給別的副礦管,把他懸屍示衆!”
“是!主人!”阿信拖起兩具屍體就走。
史自岫看向史子星:“子星啊,近日來烏家山礦一帶,殺人滿門的事情,都是我出手做的。你留心着,但凡有敢說三道四的,都給我滅嘍!”
史子星道了一聲:“是,叔祖!”
史自岫滿意地點佔頭,轉向自家的四個家奴阿忠阿誠阿信阿義命令道:
“張阿生這小畜牲分明是逃了;阿誠,你跟阿義陪我回城,去城主府再走一遭兒!
阿忠阿信,你倆先回去安排重新祭奠少爺,告訴他的在天之靈,張阿生跑不了,老爺我定會親手殺了這個畜牲,爲少爺報仇!”
四個家奴哈腰點頭齊聲道:“是!主人!”
——將近中午,海蜃城城主府前,阿誠阿義小心地放下肩上的二人轎,前面的阿誠更是上前一步,彎腰打起轎簾:
“主人,到了!”
史自岫下了轎,阿誠上前攙扶,阿義便向那城主府前府衛道:“麻煩二位替我家主人……”
一語未畢,史自岫已經來到身旁,向那城主府衛道:“海蜃城史家六服支系長房史自岫前來求見,煩這位小哥通報一聲!”
城主府衛聽了,趕緊拱手施禮:“原來是六服老太爺到了,請您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報!”
府衛通報,城主親自出迎:“叔祖來了,還要什麼通報?直接進來就是了!”
“哎呀,大孫子,你是城主嘛,我雖然是長輩,也得守點兒城主府的規矩,有這規矩,才見得我們史家人的臉面嘛!”
“嗯嗯,叔祖說得是。”
海蜃城城主說話之際,竟是走上前來,親自來攙扶史自岫,顯得是十分地尊老愛幼!
六服支系,在史家家族中其實就是個偏支,家族地位不高。否則,憑史自岫真道八階的修爲,和二百多歲的年紀,雖然做不得族長之位,但最起碼也得混個族中長老的位子。
然而史自岫根本就別指望攀上這個位子,那是想都不要想的。雖則如此,史家人還是看他怪重,畢竟真道八階,在真道仙國裡也算是高手了。
海蜃城的城主,則是史家家族嫡親長子長孫一脈世襲承繼;這一脈的老老頭子史丕多,自然就是順理成章的史家家族族長。
史自岫自己也沒有料到,城主竟然親自來攙扶自己!在這剎那間,史自岫是滿臉發光,十分榮耀!
等到入府廳坐定,獻茶已畢,史城主客氣地問道:“叔祖,什麼事兒讓您老親勞玉趾,大老遠地跑來?讓阿忠阿誠他們隨便哪一個,跑來告訴我一聲,不就得了嘛。”
史自岫聞言,即刻擡手捂臉,放聲大哭:“兩個半月前,我讓人跟你說的,你兄弟楨祥他被人害了……”
史城主一臉同仇敵愾地道:“是啊,叔祖,那時你不是跟我說,不要城主府派人處理,只要自己報仇,一個一個地殺掉那些仇人,殺他個鮮血淋漓才痛快解恨的麼。”
史自岫聞言,一拍大腿:“哎喲,我是這樣說過的吧;我的大孫子,你不知道啊,嗚嗚……我這把老骨頭,指望着你兄弟楨祥給我送終哩,不承想他被人害了!
我本來算定那兇手就是烏家山的礦奴,可不正是?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是個真道修士——哎,大孫子,我一個疏忽,竟讓他逃掉了!
除非城主府替我在海蜃城全境抓捕,否則,我上哪兒去大海撈針哪?啊,大孫子,你可得爲我作主啊!”
史城主一聽,立刻怒上眉頭:“這是什麼人?好大的狗膽!我要滅他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