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煙花一場繁榮,耀蒼穹,轉眼風流雲散俱空空。
計謀好,機關巧,要成功;不料人間成事在天公。
——擬作《烏夜啼》。
半年時間裡的事情多得很,細細梳理起來,這些事情還得從送信這一環節上說起。
說到送信這個環節,那牛璧君將自己所見所聞所思,整理成情報,要傳送給子虛掌門牛德,就要動用牛家在海蜃城的眼線。
這些做眼線的,絕大多數的修爲並不高,甚至有許多人根本就是凡人,平凡普通,丟進人羣中就看不到了的那種。
這些人,福牛郡牛家人都管他們叫做“牛犢子”,爲啥這樣叫?只因爲這些人沒多大修爲,就相當於野牛羣裡的小野牛,沒實力。
原來海蜃城和福牛郡兩下里互相敵視,也都在對方的轄區裡安插眼線。牛家的眼線,依福牛郡郡主的說法,統稱“牛犢子”;海蜃城派出的眼線,有一個更絕的名字,就叫做“史渣子”。
兩家都是懷有起名絕學,這名字,乍聽之下,人們絕對想不到竟是某個眼線組織的!人家起這麼不上臺面的名字,爲的就是不被別人察覺的喲。
這一回,一個牛犢子替牛璧君送信時,被史家人盯住了。史家人不動聲色地查清並把這情況通報給史震,史震得了信兒,跟大長老略略商量,就先行一步,趕回海蜃城。
史震到了海蜃城時,已近當天中午。
史震藉助自家家族力量,以及海蜃城的力量,不到半個時辰,就確定了牛璧君的具體所在。
依情報看,牛璧君的調查應該完成了,至於他還待在海蜃城不走,具體是什麼圖謀,史震認爲,當務之急,是幹掉牛璧君,不必管他有什麼圖謀。
那個暴露了情報的牛犢子姓什麼叫什麼,知道不知道情報泄露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三長老史震接下來所做的安排!
當天下午,三長老與海蜃城城主商量決定,調動史家家族真道高手,加上海蜃城城主府精銳府衛,共一百二十八人。
三長老向衆人命令道:“各位父兄子弟,據我所知,那個被雜九姓地一帶人稱作什麼‘大斗笠神俠’的,目前在萬坑山雜五姓地露了形跡。諸位聽我命令,今天夜裡,我們動手,圍獵那傢伙於雜五姓地!”
就有人問道:“到時候,那傢伙跟雜五姓地的礦奴們混在一起,我們出手只怕會誤傷他人。這個預設的可能情況,是要跟城主府彙報一下呢,還是我們想個法子自行解決?”
三長老森然一笑:“這行動,當然是城主府那邊通過了的;礦奴嘛,是各家的私有財產。那雜五姓地是誰家的財產,我們就賠償他家的損失罷了——但有一點,不論事前事後,此事都必須嚴格保密!”
於是衆人轟然答應。
三長老繼續進行任務的細緻安排,確保萬無一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必能要得了牛璧君的老命。
這任務的細緻安排,當然是對衆人中的少數作出的特別要求:史家家族高手,真正能出參與出手對付牛璧君的不多,才只有二人。這二人,一個是海蜃城的史家的老族長,也即是海蜃城前任城主史丕多,一個是史家的新生代人傑,天才史三味。
史震的意思,就是憑一百二十八人包圍牛璧君,而重拳出擊的事情則由自己、史丕多和史三味來完成。
牛璧君呢,雖然也覺得自己可能泄露了行藏,但他也的確還不知道三長老到了海蜃城,更不可能會想到三長老要趁機滅了自己。
牛璧君漫無目的,或者說是守株待兔一般,在大州莊一帶轉悠,當然是晝伏夜出。
這一夜三更,他再次來到了雜五姓地。
夜風輕吟,牛璧君御劍飛來,一身黑衣讓他跟夜色融爲一體。
但是,子虛劍破空飛行的聲音,卻是不能完全遮掩住。
牛璧君正以大州莊爲中心,在附近繞圈子,剛剛御劍飛到雜五姓地村子上空,突然間,夜色裡劃過一道流星!
牛璧君一見而大驚:這哪裡是什麼流星?分明是一道寒芒!一道劍芒!
這一道劍芒,有個名字,叫做流星追夢!
牛璧君見識過這一招!
這一招厲害啊,特別是用偷襲之法使出來,簡直是無敵!
牛璧君又驚又怒:這不是史震的秘密絕招嘛!
——想當年,牛璧君、牛德,州長永,再加上一個史震,四人圍攻一人,眼看那人拼個魚死網破,即將衝出包圍時,就是這個史震,就是用的這個大殺招,當場重傷之!
有了史震重傷那人在先,然後纔有自己跟牛德和州長永三個再各補上一劍,最終滅了那個人——爲此,四人當時都是驚出了冷汗——
若是讓那人逃掉了,自己和牛德,以及州長永和史震,除了自殺以謝天下人,只怕以後再也難在真道仙國和仙界立足嘍!
今夜又見這一殺招,牛璧君當然是非常吃驚也非常震怒——牛璧君是怎麼也沒想到,三長老到了海蜃城,並且膽敢向自己出手!
想當年,殺過那人之後,牛璧君跟牛德也曾私下裡研究過怎麼對付史震這一大殺招,二人感覺應付吃力,只能是拼着兩敗俱傷的打法,纔有可能轉危爲安。
此時牛璧君雖然又驚又怒,但也算是應對有方。牛璧君心中暗罵:“不要以爲我忘記了你這個大殺招!我不但記得,還知道怎麼對付!今天我還要就你這一招,跟你拼個你死我活,焉知我不能剁掉你?”
只見牛璧君身形一動,迎着那寒芒而上,手中劍出——正是當日跟牛德研究之後所決定的應對之法。
但是,牛璧君身形一動,眼睛餘光瞟過,心中不由得暗道一聲“苦也”!
原來,迎面固然是一記大殺招流星追夢,但是自己方動,身後也有了啊!
牛璧君發現,自己竟是被人夾擊,而且一前一後二人,所攻出的大殺招流星追夢,那威力竟然是一樣強大得可怕!
牛璧君此時,顧得了前面的,卻顧不了後面的,顧得了後面的,就顧不了前面的!
無奈、惶急,牛璧君只能御劍急降,直墜塵埃!
然而更要命的事兒來了!
牛璧君御劍下降,身形動作俱已不可改變,偏偏這個時候,下面的雜五姓地村子裡,又有一點寒芒自下而上,往自己疾射過來!
同樣是一招流星追夢!
牛璧君這下子是駭得尿都快要出來了,不由自主地失聲慘呼道:“史師弟,饒命!”
此時正是夜半,牛璧君這一聲,驚得村莊裡的一隻狗吠了起來,一犬吠,百犬號!
動靜大了!
然而,令牛璧君更是駭得靈魂都要飛走的事兒出現了:夜色中,約摸上百條身影躥出,不過數息之間,羣狗俱亡,只餘死前慘號聲在空氣中傳播着遺響!
村莊裡的人,自然也就有人被驚動了——但是這些人,眨眼間被滅,同時被滅的,還有他們的家人!
——此時的牛璧君,雖然還沒有死掉,但是早已跌落塵埃,只有微微殘喘了。
牛璧君跌落塵埃,眼瞅着這一幕屠殺慘劇,早已料定這一切都是針對自己而施爲,於是就閉上了眼睛,料想自己必死無疑!
不想,遠遠地射來一物,如蛇一般靈動,束住牛璧君,騰空而起,不知飛向哪裡去了!
這是牛德趕到,救了重傷的牛璧君。牛璧君也因此保住了一命。
有人救走了牛璧君,史震豈能放過他?
空氣裡有個聲音喝令衆人道:“追!”
牛德左臂半挾半抱,足踏子虛劍,右手另持一柄子虛劍,帶着牛璧君御劍飛竄之時,卻也聽得清清楚楚:這說話之人,正是先前使出流星追夢大殺招的三人中的一個,然而,這聲音卻不是史震的!
牛德邊逃邊思考:居然有三個人同時使出這大殺招流星追夢,看起來,這應當是某一門派的絕學!
海蜃城這邊,並沒有什麼大門派,倒是數史家家族勢力最大,畢竟史家一直做着海蜃城的城主;史震也曾經使過這一招;又且史震和州長永都到了海蜃城——這無疑就是史家人出手,想害死我的師弟,針對我牛家啊!
牛德料定這是史家人出手所爲,但是目下的問題在於,得抓擺脫對方的追擊,才能再談其他!如果州長永和史震都在後面追擊的衆人之內,自己還真得拼着耗盡仙家真道真元來逃命!
說到牛德能趕到當場救下牛璧君,自然是他預感不妙,急速馳援的結果。
前面說過,牛德聽大長老說要跟三長老同回海蜃城,心中就覺得不對勁兒,決定暗中尾隨,也來海蜃城。
上路之後,牛德發現大長老並不是跟三長老同行,發覺到三長老已是先走了一天之後,牛德頓覺不妙,四長老在海蜃城,必然危險嘍!
牛德自是加速趕來。而州長永呢,料想着就算是牛德尾隨自己而來,但是三長老先走一天,這一天的時間裡,應該足夠他史震安排人手,先行滅掉牛璧君的了。
州長永並不知道牛德已是先於自己,急匆匆地趕到了海蜃城,他是不緊不慢地悠然而來,海蜃城史城主自然是親自迎接、招待、撫慰。
從州長永這邊講,州家被滅,在某種意義上,他州長永等於是失去了在海蜃城的根基。因爲海蜃城十八功勳世家裡,州家人除了他,就只剩下一個在城主府掛個虛職的州大少了。
所以,城主的招待與撫慰,從內心實情說,他還是很願意享受的。此時州長永正在海蜃城城主府裡參加筵席。
城主府裡燈火通明,正廳裡大擺酒席,主位上有史城主,客位尊席上端坐州長永,州大少也有臉有光地從旁作陪。
時近夜半,席上杯盤狼藉。
史城主早已把安慰的話都說完了,意緒慵懶,醉眼朦朧的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州長老,今天晚上,我們會有好消息傳來,您絕對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