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朵朵桃花朵朵風,三枝搖亂兩枝紅。捕魚爲客因緣巧,食棗觀棋故舊空。
說智叟,論愚公,河曲山北不相同。聰明臉上眉頭皺,卻見憨瓜露笑容。
——擬作《鷓鴣天》。
卻說趙立前,當時正在自行練習張阿生所說的三招組合拳。
組合拳威力巨大,子虛仙劍派人人俱知;門中真道高人自是不把組合拳的威力當回事兒,但是那些後天武道修士卻不得不鑽研。
畢竟每年一次的考較,童子們拼的是組合拳,功力修爲雖然重要,但既是身爲童子,功力修爲自然都低,上場考較之際,還是組合拳來得更直接更有效果。
精英弟子,分爲兩類,一類是武道精英,這類弟子的考較,不出後天武道的囿限,功夫修爲跟組合拳相比,重要性是半斤對八兩;真道精英弟子,那就不作此論了。
趙立前屬於後天武道精英弟子這一類的,所以在突破後天武道之前,他對於本門拳腳功夫是切切在心。
有人喊趙立前的名字時,趙立前正在將第二招水波不興轉化爲第三招壁立千仞。
不想水波不興這一招,乃是上步而立,雙臂迴環,前擊後拍,進而使個跨虎式,左掌盤雲,右拳搜根。
攻擊所到之處,對手中招,身形必然平平後倒,更無扭轉餘地,再無任何還擊之力——因此才叫做水波不興。
而壁立千仞這一招,則需要接上招向前滑步,奈何這石埂只有二尺來寬,空間有限。趙立前不能往前跨步,因爲那樣子,一步就跨下石崖,未做仙人,先成鬼修了!
趙立前恰恰此時有所領悟,自然地要轉身,繼續先前的動作;也恰恰此時,一聲呼叫,令趙立前心中一驚,這招式便使不下去了!
趙立前大覺掃興,不由得煩躁地問了一句:“誰這……”
趙立前話纔出口半截兒,心中已經反應了過來:哎喲,這不是三長老的弟子史天樂史師叔嗎?我這一句話真要是脫口而出了,只怕他能把我臉都給打腫嘍!
趙立前連忙改口:“……史師叔好!找我有事兒嗎?”
“立前啊!”史天樂嚴肅地開口道:“今天呢,是我負責帶領下院執法弟子巡山,我這一大早上趕來看你們,沒想到這張阿生的表現很令人失望!
張阿生還是小孩子嘛,但是立前你可不是小孩子,你身爲師兄,怎麼能光顧着自己,不給師弟加強規矩呢?你看看,你看看——啊,張阿生面壁也在偷懶,你應該多督促督促嘛。”
史天樂這是什麼意思?
趙立前聽了,卻是很懂,直接躥過來,往張阿生屁股上就是一記大飛腳!
這一腳踹得很重!張阿生疼得眼淚絲絲地,卻不由得轉臉看了趙立前一眼。
旁邊史天樂道:“你瞧瞧啊,他居然還轉臉看你,什麼意思?莫非是不甘接受師兄管教?”
張阿生再也不敢亂動,心中只料想着趙立前必是再踹一腳,同時屁股也就做好了吃一記大飛腳的準備。
哪知史天樂又接着說道:“好了!,立前,不要看我在場,說了這麼一句話,就跟逞能似的踹他了,我只是說說你這師兄應該怎麼做,沒有要你表現給我看。”
史天樂的意思,那就是要趙立前趁沒人時多折磨張阿生,趙立前自然也聽得明白。
當然,史天樂這麼一說,張阿生也真就暫時少捱了一腳,屁股上的準備工作算是白做了一次。
但是張阿生沒有在意自己少捱了一腳,他的心裡卻正在奇怪:怎麼我剛纔一轉臉,看見趙師兄朝我眨巴眼睛,這是什麼意思呢?
史天樂又絮絮地說了幾句,走了。
趙立前看看史天樂走遠了,這才向張阿生道:“張師弟,你別怪我踹你這一腳怪重的,畢竟史師叔就在跟前看着。我剛纔見你轉臉時,給你遞眼色,你可明白我這個意思?”
張阿生老老實實地道:“不明白。”
趙立前道:“哎喲我的師弟哎,我問你,史師叔的師父,三長老對你是什麼態度你可明白?”
張阿生道:“我現在已經明白了。”
“這不就得了?有他在,我不能不踹得狠點兒,這樣對你對我,都有好處,師弟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啊!”
趙立前居然這樣說話,分明不是欺負張阿生年紀小,而是欺負張阿生太老實了!
張阿生哪裡摸得着趙立前的心思?他想不明白,怎麼這位趙師兄,先前對自己變得好多了,一轉眼踹自己時又這麼狠呢?
張阿生不明白,趙立前卻什麼都明白,畢竟本門派中有派,內亂內鬥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己不看風使舵,那還有什麼晉升希望?
但是趙立前話說得好聽,能哄得着張阿生啊。張阿生覺得,趙師兄說得有理。
但聽趙立前開導張阿生道:“師弟啊,你應該能看出來,本門中幾位大佬,誰跟誰好些,誰跟誰不對光。
依我說哎,掌門人和四長老的人來了,大長老三長老的人來了,我都要踹你踹得狠些,這樣呢,能讓他們多消點氣兒,他們多消點氣兒,自然對你也就會寬鬆些。
何況我這面壁受罰就是你害的,我要是不表現得對你狠點兒,他們還會懷疑我跟你是私下裡拉幫結派哩,那對你們兄弟二人就更不利啦!
當然嘍,要是公孫師叔來了,我們就表現得親熱些,這樣呢,公孫師叔也會覺得放心些——我說的這些道理,你都懂吧?”
趙立前是花裡胡哨地說了一大篇混賬話,偏偏張阿生聽着偏偏就覺得真的很有道理喲!
趙立前看看已把張阿生哄住了,自然是去另一邊再次自行揣摩張阿生所說的三招拳腳。
趙立前再次使這三招拳腳時,發覺自己的感受不但跟先前不同,甚至變得更差了些!
趙立前有些懊喪。然而他畢竟也是有些鑽勁兒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成爲下院後天武道精英弟子。
卻說趙立前,第三招接不上第二招的氣兒,不由得是停下,再試,找不到那種感覺,再試,還是找不到那種感覺,趙立前在懊喪裡將第三招改爲老龍還宮,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哎喲!這樣組合,好像威力還真的挺大喲!當時張阿生不就是這樣子使的嗎?
趙立前樂了,卻不料樂極生悲!
正當他再使一遍時,身子堪堪落在石埂邊兒上,下面卻是突然躥出一物!
但見這物什,張着獠牙大嘴,吐着血紅長信,往趙立前腿上就一口咬來!
原來是一條花斑大蟒蛇!
但見這大蟒蛇,一口咬住趙立前的腿,隨即半截子蟒身也露了出來,竟是盤着趙立前的身子,往上繞來!
原來這大蟒蛇,一口吞不下趙立前,便習慣地纏繞獵物,欲將獵物纏死再行吞食。
這也給了趙立前掙扎求救的時間,趙立前立即大叫救命。
淒厲的呼救聲撞擊在崖壁上,被反彈而向四面八方傳播,在風裡漸遠漸弱,也是哀囀久絕。
這個地方,哪裡會有人來救趙立前的性命?
有,還真有一人,自然就是張阿生。
張阿生一聽趙師兄喊救命,顧不得繼續面壁,趕緊躥了過來。張阿生細看時,只見一條花斑大蟒蛇,正纏住了趙立前,大半截身子在石埂上,後半截還在崖下!
蟒身扭動着,那一身斑紋,看在眼裡是如在旋轉,讓人眼花!那血盆大口,正將趙立前的雙腳吞在嘴裡!
張阿生抽秋水劍,直斬大蟒蛇!
劍到,血出!大蟒蛇負痛之下,一鬆口,吐出嘴裡的食物;一甩尾巴,那上半截身子往崖下撲。
這麼一下子卻帶動得趙立前的身子也往崖下掉落!趙立前也是命不該死,竟是單手抓住了石埂一點點凸起處,一發力一扭身,變成了雙手抓住,雖然不甚着力,但是身子下墜之勢也止住了!
不想那大蟒蛇上半身往崖下撲去,蟒身陡然下落之時,竟是一扭頭,血盆大口又一次夠着了趙立前的一隻腳!
大蟒蛇再咬,趙立前再次慘叫:“啊——張師弟救我!”
張阿生聽得這一聲呼救,當時也不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救人的本事,一個箭步,身形射出,已然躍下石埂!
——張阿生一眼瞅過,便學着趙立前的樣兒,一彎腰,左手攀住石埂邊緣,身子懸空,右手持劍,全力刺向大蟒蛇!
張阿生是個實心眼兒,眼見得趙師兄危險,只顧着全力救人,哪裡想得起留下三分力氣,在關鍵時候來自保?
這一劍下去,尚未及身,那大蟒蛇已然再次鬆口!
張阿生秋水劍走空,卻是插向崖壁,同時又因爲用力過猛而身形失控!
恰恰此時,那大蟒蛇雖然鬆口,卻就在半空中將後半截身子一甩,就如同一道小水桶粗的大棍橫掃過來,噗噗兩聲,張阿生和趙立前兩個都被抽了一下子!
這一下子抽過,張阿生和趙立前二人處境是十分危險,兩個是一齊往崖下掉!
張阿生惶惶然驚叫,趙立前也是同樣驚叫!
驚叫聲裡,趙立前跟張阿生二人下墜之勢,恰恰是同時同步同高,只是二人方向不同:趙立前是被大蟒蛇抽得身形凌空翻轉,再也抓不住石埂邊緣,成了個倒栽蔥,頭下腳上,手腳亂舞,直往下墜!
張阿生則是手中尚抓着秋水劍,頭上腳下;左手雖空,右手劍卻幸而插進了崖壁!
這柄秋水劍雖然是次品,不如子虛仙劍派的子虛劍,但是作爲真道仙國帝都神京珍劍坊出品的道器,插入石壁中就如插入豆腐中一樣容易!
就見身形一頓,張阿生的下墜之勢止住!
張阿生反應頗快,右手立即死死抓住秋水劍的劍柄不放!
恰恰此時,張阿生眼前看到的了趙立前一隻腳!
這隻腳正在亂動彈,張阿生不及思考,本能地左手一把抄過,恰恰抓住了個實實在在!
此時也正是張阿生右手中的秋水劍,也正是無巧不巧地插入了崖壁的時候!
張阿生的眼界、察言觀色能力,以及比嘴皮子功夫固然是都不如人,但是他那修煉方面的天賦資質卻在這一刻表現出來了!
張阿生心頭正自驚慌哩,卻已經抓住了趙立前的腳,同時也穩住了自己的身形——直到此時,他的腦袋裡才反應過來:
哎喲!我和趙師兄應該都還有救!
插在崖壁裡的秋水劍,已經彎成了個弧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