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雨打孤舟風正緊,疊波接浪重重。江神興怒躍魚龍。蝦槍蟹戟,氣勢正洶洶。
斗笠衰翁天地闊,乃心獨釣從容。姑蘇城外客聞鍾。煙花易冷,剩有暮雲濃。
——小詞擬作《臨江仙》。
那墜落地面的,自然是那史家大哥和史家四弟兩個。
他們兩個,本是待在半空中,鬼侃神聊來着的,只是偶爾一瞥,看到下面的汀口關外,遠遠地來了一個頭戴柳條帽的女人;在這女人的後面,更遠處,來了個挑柴擔的樵夫。
史家兩個真道修士自然不當回事,自顧在雲頭上大吹其牛,偶語修煉心得,或談勾引良家,說到興頭上,是一齊嘿嘿嘿嘿地奸笑,早已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等到地面上打了起來,衆緝巡衛死了一圈子的人,還剩下一個活口,跑不動,爬不得,嚇得連呼叫救命的聲音都岔了腔兒時,那半空中的史家的大哥和四弟,才發覺了不對勁兒,立即往地面上撲了下來!
——原來樵夫雖然揮劍攻擊,但那只是張阿生利用樵夫搞的障眼法兒,真正出手的卻是張阿生,史家四弟早已一眼看了個明白!
張阿生乃是真道修士,這些被攻擊的緝巡衛,基本上都是後天武道七至九階的修爲。緝巡衛擋不住玉劍攻擊,死屍倒了一圈子,樵夫已被嚇昏,張阿生自身的仙家真道真元靈氣外泄,形蹤難掩,便躥到地表之上來了。
半空中的史家兄弟則是一先一後,立即俯衝下來!
那時情況急迫,張阿生劍交左手,身形前衝,顧不得滅掉那個逃跑的緝巡衛——那傢伙剛纔還在阿霞旁邊調戲她哩——張阿生一把抓住阿霞的肩膀,略往上提,待阿霞身體受力升到一人高時,張阿生右手換作掌形,就在阿霞臀上一託,隨即發力!
阿霞的身子,瞬間就如炮•彈出膛,直往汀口關那面飛去。
原來這汀口關,在海蜃城這邊,只是一道關城城牆,高約十丈,寬約三丈,下面是城門洞,上面是關城望樓,望樓兩側,各是三十丈長的城牆,連接兩邊陡壁絕崖。
這一道關城牆南面,五十多米外,又是一道關城城牆,其建築樣式,跟北面這一道相同,卻是屬於福牛郡把守的。
那阿霞,身子騰空而飛,眼前的景物都往後極速而退,她卻心中不慌不亂,只爲這也是張阿生交待過了的——就是這樣闖關滴喲!
阿霞就如同一個大石頭,被張阿生遠遠擲出,投向汀口關兩道關城城牆之間的開闊地上!
張阿生出手力度卻是極有分寸——阿霞落地時,果然正落在兩道關城城牆間的開闊地上,竟是無一點前衝之勢,腳步平穩!
張阿生出手擲出之前便已叮囑過了:“抓緊往南跑!”
阿霞深知,只要自己過了這道關城城牆,跑到五十多米外的對面的福牛郡的城門洞裡,就算是逃出生天了,而且自己早進入對面城門洞一步,阿生就少一分危險!
阿霞是毫不遲疑,跑得極快,轉眼間跑到了另一邊的城門洞裡!
海蜃城這邊的關城裡,城牆上下里外的城衛都驚呆了:居然還有這樣的強過關城的方法?
也有幾個城衛,纔剛剛反應過來,可惜不待他們追出關城城門,見阿霞已逃進對面的城門洞裡,也只有無功而返。
再說阿霞身形飛過汀口關這邊的關城城牆時,那史家四弟恰恰俯衝到了張阿生身邊。
史家四弟修爲境界遠高於張阿生,手中秋水劍攻勢十分凌厲,人未至,劍氣先到。
那史家大哥,本是比這位四弟慢一步的,他一眼瞅過,發現飛過關去的乃是一個凡人婦女,當然不值追擊,抓住張阿生纔是此行之要義嘛。何況他心裡還想着,不戰張阿生,卻去捉一個小婦人,那是拈輕怕重,會讓四弟嘲笑滴喲。
於是他身形一閃,搶在張阿生去路前面,跟自己的四弟形成了前後夾擊之勢,這史家大哥才一聲斷喝:“小畜牲,哪裡走?”
此時福牛郡這邊的關城城門根本就沒關閉,甚至可以說,它本來是半閉關開的,那守城城衛,見有人從海蜃城那邊跑過來,反而將城門完全打開,表示歡迎:
凡是海蜃城不要的人,我們福牛郡都要!這邊的城衛們跟海蜃城的城衛們一樣,都是早已得過了上諭。
——阿霞脫離了險境,張阿生卻還沒有。
張阿生擲出阿霞之際,自己已是御劍而起,說是迎接史家四弟的攻擊,其實是半擋半逃。
阿霞的身體在一擲之下往南飛,張阿生則是御劍緊隨其後,一爲保護阿霞,一爲防備攻擊。
當時阿霞的身子飛過了關城城牆,張阿生尚在關城這邊,二人拉開了近十丈的距離。
此時史家那四弟的攻擊已到!
張阿生不能再往前飛,否則,對方的攻擊尾隨自己,必將波及阿霞。更何況,前面又有一人,身形直插在自己和阿霞之間,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於是張阿生身形不進反退,往來路倒返而走,迎着史家四弟的攻擊,逆勢而動。
那史家大哥,此時身形也到,將張阿生堵在了汀口關城牆之外,海蜃城這一側,於是史家哥倆雙劍並出,各施絕學,出手都是史家人的絕招:流星追夢!
史家人夠狠,對付張阿生這麼一個真道初階,居然用上如此絕招,要牛刀殺雞啊!對張阿生,這二史哥倆意欲一擊必殺;反正家族裡只說抓住張阿生,也沒說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帶個死的回去,比帶活的回去更省心。
然而張阿生果然如公孫甫所算定的,今日沒到時候,命不該絕!
張阿生持玉劍在手,這玉劍不愧瘋狗劍之名,居然帶動張阿生,主動攻擊!
當時張阿生就覺得自己心魂一空,身隨玉劍而動,似乎是自己變成了玉劍的一部分,又好像是玉劍就是自己。
史家的絕招固然厲害,然而玉劍卻如有靈,在史家四弟殺到的當口,自行一個橫擺,乃是一招風擺蓮花——
此招本非雲臺二十式中的招數,不知這玉劍竟是怎麼能自行施展出來的!
但聽得“倉啷”一聲,史家四弟手中的秋水劍,竟然被攔腰斬斷!
史家人所用的秋水劍,那絕對是仙國帝都神京珍劍坊的上品貨啊!
這玉劍難怪又叫瘋狗劍,竟如有其靈性一般,仗勢欺人似的,恃自身之強,凌秋水劍之弱,硬生生地將上品秋水劍毀掉了!
劍既斷,流星追夢這個大殺招自然就被破了。
史家四弟大吃一驚,趕緊後退,然而,張阿生手中的瘋狗劍之瘋狂,簡直是非人類所能想像:但見劍上紅芒一閃之際,史家四弟竟然被劍芒掃中!
劍芒掃過,史家四弟就覺得自己的三魂六魄剎那間飛出體外,去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只留下那失了魂落了魄的肉體;那肉體沒了主宰,再也不能御物當空,直往下墜,“撲通”一聲掉地上了!
卻說張阿生身隨秋瘋狗劍而動,剎那間滅掉史家四弟之際,那史家大哥的秋水劍也是堪堪及身,哪知瘋狗劍紅芒如靈蛇一般轉過,就如血紅的蛇信一樣恐怖!
紅色劍芒的速度,不知比史家大哥的動作快了多少倍!
史家大哥的劍才接觸到張阿生的肢體,張阿生那瘋狗劍的紅色劍芒,竟是早已劃過了史家大哥的咽喉!
史家大哥的三魂六魄瞬間離體,手中劍便不能繼續刺擊,那秋水劍劍尖,纔剛剛沾着張阿生的肌膚,卻已經無力再進一絲一毫,就隨着那死屍,以自由落體之速度,直往地面上墜落。
瘋狗劍竟在數息之間,滅了史家兩個真道高手!
此時的瘋狗劍,某種意義上講,如同有了靈性,但還不是真正有了神識;只是在吸收了兩個真道高手的靈魂之後,此劍明顯地具有了更大的禍害人的力量:
張阿生只覺得手中玉劍,對自己靈魂的吸引之力更大了,自己的靈魂,似乎都要離開自己,飛到玉劍中去!
所好者,以弱敵強,轉危爲安,令張阿生覺得十分興奮;這興奮之意,恰恰加強了張阿生的靈魂抵抗之力。
當時張阿生就覺得如同手中抓了一塊烙鐵似地趕緊撒手,放開玉劍,又覺得自己好像是靈魂都被烙鐵烙得十分疼痛一般!
張阿生心中驚歎:難怪師父告誡自己,此劍不可示人,但一出手,凡得見此劍者,必當殺他個雞犬不留——這劍也太妖孽了喲!
卻說張阿生撒手之後,玉劍往地下掉,張阿生也知道不能真地丟棄玉劍,畢竟危急關頭還得仰仗它哩。
於是張阿生身形急落,就半空中再次抓住玉劍,同時就往地面上一掠而過,趁手抄起二史哥倆所用的秋水劍,再次御劍而起。
這玉劍再次入手,張阿生就覺得似乎耳邊有許多哀魂怨鬼在自己耳邊呼號!
張阿生忍住不適,運轉自身仙家真道真元靈氣,周天循環既畢,覺得好多了,這才收了玉劍。
收了玉劍之後,張阿生是手持一柄上品秋水劍,足踏一柄上品秋水劍,疾若流星,往汀口關,疾衝而至。
汀口關上下當值守城城衛,都被剛剛發生的一幕嚇着了,眼見得這個能夠一招滅殺兩個真道修士的高人向關上斜斜衝來,都是發一聲喊,四下跑散,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了!
張阿生呢,畢竟受玉劍影響,御劍飛過汀口關之際,不得不落下來歇歇腳。
張阿生無阻無礙地落上汀口關城牆上,此時才覺得自己的精神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此時張阿生靈臺清明,已不再困惑是自己變成了玉劍,還是玉劍化作了自己了。與此同時,張阿生也覺得自己的修爲境界基本恢復了,雙腿又有了足夠的力量——張阿生就勢一躍,跳下城牆,直追阿霞而去。
此時阿霞,已經跑到對面的城門洞裡去了。
張阿生身形如箭,趕上了阿霞。
這一道城關,前文說過,它是屬於福牛郡的,守關城衛,眼見得又有人從海蜃城那邊衝來,自然是來者不拒,歡迎光臨——不想這來人速度極快,不待歡迎,便已光臨!
張阿生趕上阿霞時,二人才將將出了福牛郡這邊城關的城門洞,那守關城衛的首領,早已趕下關來,要拉攏二人,進一步地說,就是要拉攏張阿生;然而,張阿生早已御劍再起,帶着阿霞去得遠了!
於是這守城城衛的首領,趕緊安排上報,報告說:有一男一女二人,從對面海蜃城那邊闖關而來,進入我方關口時,不待本關城衛挽留,已經御劍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