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曰:
鎖關列陣誰能越?插翅如鴻嘆奈何。
附體樵夫揮玉劍,緝巡衛士見閻羅。
憑高視下如鷹隼,前擋後遮似陀 螺。
劍氣蕭森凌北斗,魂光黯淡謝娑婆。
——戲擬小詩《奪魂》。
且說史自岫獨守靈堂,夜半無人,哀哭之際,在他嘴裡,那口口聲聲的愛孫竟變成了愛兒,其實原因很簡單:
這史楨祥,當然是他阿媽生的;但也的確不是他阿爸生的,而是他名義上的爺爺史自岫生的!
說白了,史楨祥真正的阿爸,卻是最疼愛他的,口口聲聲稱他爲“愛孫”的嫡親爺爺史自岫,
史自岫做下了這個事兒,卻又怕被人發覺,想了個辦法,無非就是殺人滅口——待孫子來了,他那兒媳婦楨祥媽,自然也就保不住性命了。可嘆他兒子卻是個死心眼兒,妻子沒了,因而抑鬱寡歡,竟至於抑鬱死。
史自岫只說瞞住了兒子,待他的悲傷平復後,給我子再娶個媳婦唄,不承想自己的兒子是個癡情種子,悲痛裡,一命嗚呼!
這自然大出史自岫之意料,也正因爲這個結果,所以他特別疼愛這個親“孫子”史楨祥。
史楨祥這個私生子,作爲史自岫唯一僅存的親生兒子,自小受到百般寵愛,再加上出身於功勳世家,也是自小就積就得一身惡習,稍長大點兒,就早已是壞事做絕的人物一個。
只是有史家罩着,有史自岫寵着,誰又能奈何得了他史楨祥一根汗毛?
然而史自岫萬萬沒想到,這個私生子竟然被人殺了!
史自岫那個恨哪!原本是安安靜靜地頤養天年,只管修煉,只待衝過真道八階的生活,就這麼毀掉了!
史自岫自然是痛恨痛罵張阿生,卻不知反過來想想:若非子虛仙劍派內鬥,史家之史天樂和史楨祥蓄意坑害,這張阿生應當是前程遠大,極有希望將來建功立業,混成功勳世家的第一代勳爺的!
如今張阿生前途無亮,成爲仙國海蜃城的通緝犯,家人父母也都完蛋了,這又是誰之過歟?嗚呼哀哉。
卻說張阿生夫妻二人逃難之際,雖在半道兒上,張阿生卻是已經料知,史家在海蜃城全境抓捕自己了;他唯一不解的是,怎麼那史三嘯也在追捕自己的隊伍裡呢?
話說在汀口關這邊,海蜃城邊界上的小山林裡,張阿生取出師贈玉劍。
玉劍入手,心顫魂抖。張阿生努力運轉體內仙家真道真元靈氣,平復不適之感,隨即全神戒備,一邊準備拼命,一邊側耳細聽!
阿霞作爲凡人,根本聽不到什麼,見狀就說道:“阿生,我沒有什麼修爲,只是個拖累,你自己逃吧。”
張阿生急忙搖頭,伸手掩住阿霞的嘴,示意阿霞不要說話,同時運起秘聲法道:“別吱聲,上方半空中飛過去的兩個老傢伙都比我修爲高!”
阿霞乍聽張阿生的聲音在自己心底響起,吃了一驚,又覺得張阿生果然是修煉有成,卻爲了自己,跟史家結成大仇,不免心中更是痛悔。
過了一會兒,那史家四弟直降入小山林裡時,張阿生運起土遁法,立即躥入地下,直到危險暫時過去,張阿生纔再次躥到地面上來。
張阿生腦袋裡轉得飛快,想着怎麼才能衝過這汀口關。
愚者千慮,終有一得,何況張阿生本身並不是愚者,他的笨,只是由於出身低賤,眼界狹窄造成的。
張阿生思來想去,也真想到了一個辦法。於是張阿生用秘聲法,悄悄告訴阿霞:“你先編個柳條帽子,戴在頭上,搶在那樵夫頭裡走。”
阿霞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那樵夫是往汀口關裡去的呢?”
張阿生仍是用秘聲法,爲阿霞簡單地解釋道:
“師傳筆記裡,有役鬼驅物之法,有附體之法,當年我不明白,如今以我的修爲境界,早已經完全明白了,今天我就借這樵夫,來試試這兩種法門,讓那樵夫幫助我們闖過汀口關。”
阿霞聞言照做,編自己的柳條帽子去了。
不多時,阿霞的柳條帽子編好了。張阿生再次運起土遁法,來到樵夫伐木的樹下。
張阿生運起役物驅鬼之法,這法門兒與五行遁裡御劍諸法本質上是相通的——當時張阿生相以以此法役使樵夫下樹,擔起所砍的柴,不想樵夫是個活人,比起御劍法所御之劍大不相同。
此法不能成功,張阿生也只有使用師授筆記上所記載的附體法:
但見張阿生將仙家真道真元靈氣運轉起來,催動空氣流動,藉着林間空氣的潮溼,形成一股陰冷的風,往那樵夫吹去。
那樵夫只覺得一陣陰風吹來,身上的熱汗經此風一吹,短暫的涼爽感乍生又滅,然後就覺得身上一冷!
這時候,張阿生的真元靈氣在本主催動之下,化作一道靈力,瞬間透體而入,沿着對方的體內經脈運行一週,便已控制住了對方的神識與行動。
但見那樵夫,茫茫然從樹上下來,收了所砍的柴,作成一擔,挑在肩上,便往林外行來。
阿霞得了張阿生秘聲法的指示,早已戴起柳條帽子往林子外面走,遠遠地走在樵夫的前面。
此時張阿生,運起土遁法,就在那樵夫腳下的地層裡,緊緊跟着。
張阿生之所以跟得緊,是因爲他的控制力還不夠強,離得遠了,便附不上樵夫身體。
樵夫挑着柴擔,阿霞走在頭裡,二人一路前行,阿霞本來就跟凡人一樣是個肉體凡胎;那樵夫自然也是凡胎肉體一具,只有張阿生,他卻是隱在地面之下,刻意遮掩自己的真道修士的氣場。
那半空中的史家大哥和四弟,他兩個眼看着樵夫和一個戴柳條帽子的女人一前一後到了那十來個海蜃城緝巡衛面前時,二人卻根本就沒當回事情——凡夫俗子,哪裡入得了他們的法眼哪?
地面上的衆緝尋衛,十來個人,早已列好了陣勢站在關下。
城門洞兩側,則是守關城衛,這些城衛,雖然也是後天武者,比起緝巡衛來,那修爲境界是差了許多的,所以他們的級別也低於緝巡衛。
緝巡衛多數都是後天七八九階的武者,不屑於跟城衛爲伍,可惜他們眼拙得很,哪裡知道眼前出現的二人,雖然都不過是普通的凡人而已;但是他們的身邊的地表之下,還隱着一個真道修士張阿生呢!
在這些緝巡衛看來,不曾修煉過的凡人有什麼值得害怕的?況且還是個美女,這簡直是不但斯亦不足畏也矣!
不但不足畏,相反還要多親近親近哩——於是那一衆緝巡衛,攔住阿霞,語言輕佻,極爲無禮,問東問西,不涉正題。
阿霞無奈,想到自己得配合丈夫闖過汀口關,也只好含羞忍恥,儘量回答。
卻說衆緝巡衛出言無狀,半是騷擾半是詢問,攔的攔,堵的堵,拉拉扯扯地,擋住了阿霞的去路。張阿生雖在地面之下,卻是早有感知,是氣得肝肺皆炸,只努力忍住,一徑向前。
此時張阿生和地面上的樵夫一起到了阿霞身邊,那緝尋衛中,有那麼兩個,懶洋洋地上前,攔住樵夫,一臉不屑地開了口,詢問樵夫是什麼人,從哪裡來,哪裡去,過這汀口關做什麼去的。
不承想,那樵夫一聲不吭;於是兩個緝巡衛再次喝問,那樵夫卻是忽做驚人之語:“我叫張阿生!”
張阿生?都說他是真道修士,這傢伙分明是個凡人樵子,他竟然也敢叫做張阿生?
乖乖!這下子可就炸了窩嘍!衆緝巡衛是呼啦一下子就圍了上來!
恰恰此時,那二目無神的樵夫放下肩上挑的柴擔——此時衆緝巡衛更是看得清楚:這傢伙就是個凡人,一個樵夫而已!
樵夫放下柴擔也是極正常不過的動作,衆緝巡衛也都沒放在心上,之所以團團圍住他,不地是因爲他報的名字太嚇人罷了。
衆緝巡衛哪裡知道,這樵夫腳邊,地表之下,有個土遁附體而隨之的張阿生,已經要對他們動手了!
張阿生心意動處,玉劍出手,竟是塞到了那樵夫的手裡!
那樵夫,迷迷糊糊地,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什麼,舉手中玉劍,擡手就橫掃衆緝巡衛們。
這樵夫的攻擊,按照常情來說,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勝過衆緝巡衛的,然而畢竟他受張阿生附體,發出的攻勢便也可觀,相當於一個普通緝巡衛士的攻擊力了。
但是,玉劍不凡,前文說過,這柄玉劍,名叫勾魂劍,又被人罵爲瘋狗劍,其勾魂奪魄之性能,絕對不是衆緝巡衛所能想象得到的。
但凡玉劍劃傷之人,都在瞬間被勾了魂魄,倒地而死!
——當時變起倉猝:只見這樵子放下柴擔,揮劍一掃!
在緝巡衛們看來,這樵子擡手之際,本是手中空空,卻不想轉眼間,樵子手中多出一柄劍來!
劍鋒銳利,劍芒暴長,團團掃了一圈兒!這都是張阿生躲藏在地面上,以附體法促使那樵夫乾的!
這麼一下子,卻是將一圈子緝巡衛給掃滅個精精光光!
此時張阿生催動樵夫攻擊,玉劍將一圈緝巡衛滅殺,自然是大耗仙家真道真元靈氣,於是乎,附體法一時失靈!
那樵夫瞬間驚醒過來,早已發現自己殺了這麼多做官的公差,嚇得是臉色發白,連驚叫都不及發出,竟然是嚇暈了過去!
樵夫倒地,那一擔柴,無巧不巧地將他給埋在柴捆下面了!
衆緝巡衛中,只有一人沒死,他是爲着調戲阿霞,沒有及時趕過來,等他擡眼看到衆緝巡衛把自稱“張阿生”的樵夫圍成了一圈子之後,那是大放其心,更也不肯過來,只管擡手來摸阿霞,還要襲 胸哩!
然而就在那剎那間,瘋狗劍勾盡了一圈子緝巡衛的魂魄,死屍接連倒地,圍繞着樵夫,倒成一圈,又把樵夫更深埋了一層!
那僥倖沒死的傢伙乍見此情此景,早已嚇呆了,幹想逃,就是挪不動腳步!哎喲,就見這上緝巡衛是不由自主地,癱倒在地,卻又手腳並用,竟是往前爬了起來!
此時就聽半空中有人大喝酣鬥!
這嚇得呆了的緝巡衛,此時才反應過來,想起上方半空中,還有史家兩位老爺呢,他們可都是真道修士啊!
有此一想,這緝巡衛才覺得自己有了點兒能活下去的盼頭,於是他從地上爬起來,根本就沒看是誰跟誰在打鬥,就溜了。
說是溜了,其實他腿軟腳也軟,去得不快,時時回頭,也只往半空裡望,就見一道紅光閃過,兩道身影墜落!
這下子,刺激得這緝巡衛再也不敢回頭,只顧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