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放風箏,捉柳絮,柳絮逃飛,燕子遙遙語。道是貪玩當數汝,輕擲流光,必誤紅塵旅。
雨才溼,風不舉,同是楊花,落地都無緒。一派天真空爛漫,但坐斜陽,回首忽酸楚。
——擬作《蘇幕遮》。
兩個時辰之後,師父叫了一聲:“起來吧,我再教你陰陽五行以及陣法之道。”
張阿生聞言即起,出了裡屋,來到師父身邊。
公孫甫翻開筆記,指着所記內容,一句一句,一則一則,按照先前的方式,繼續教導。
眼瞅着一天的光景過去了,張阿生才大略記住了“無極至太極”這一部分內容。
第二天,公孫甫早早叫起張阿生,先行檢查昨天所授內容,張阿生不能完全背得出來,不免捱了幾巴掌。
好不容易,張阿生把昨天所學的都能背誦出來了,公孫甫又就張阿生所背誦的東西里,指着筆記上的字,讓張阿生認,這一番認字,張阿生同樣也捱了幾巴掌。
等到檢查完畢,傳授新知,早已是一個上午過去了。午飯,公孫甫是不吃的,張阿生卻是不吃不行。
公孫甫連吃飯也緊催,張阿生三口兩口吞食完畢,公孫甫再次開講。
這一回講的是“太極與兩儀”,講到兩儀,就不得不說陰陽。什麼是陰,什麼是陽?公孫甫先給張阿生舉了幾個例子,然後指出陰和陽的區別,以及各自相對的特徵。
隨後,公孫甫讓張阿生自己舉例子。
說起來,張阿生真的是天賦很高,比如,張阿生對師父道:“師父,要是按照您舉的例子來理解,是不是可以說,我和阿霞妹妹,我就是陽,她就是陰?”
公孫甫笑了一下,“啪”地給了張阿生一巴掌,這才說道:“對,說得對,可是爲什麼你會舉這麼個例子?”
張阿生咧開了嘴,接着另舉了兩個例子,都對。
接下來,公孫甫再次打開筆記,指着上面的內容,一句一句地讀,再讓張阿生跟讀,再檢查張阿生記住了多少,和認不認得記載這些內容的字眼兒。
到了這個時候,又是學趕不上教的速度了。
公孫甫有些氣急敗壞。張阿生不免就多吃些巴掌。
其實公孫甫心裡很清楚,張阿生的表現是很不錯的。但是,四十九天時間太少了,這麼點兒時間,不夠自己將許多方面理論知識傳授給徒弟的。
看看到了這一天的傍晚,“太極至兩儀”部分的內容,張阿生才只記住了一半。
公孫甫氣不過,就說道:“阿生,從無極到太極,從太極到兩儀,……,一直到從八卦至九宮,這些內容就夠你學上半個月的!
學完了這些,纔可以入手學習陣法之道,學習完陣法之道,纔可以學習煉器之道,學完煉器之道,纔可以學習煉丹之道。等到這些學完了,師父我還要教你一套琴訣,乃是禪宗‘大梵音清心訣’,助你在修煉之際降服心魔——
所有這些,合算起來,得三四年的時間。我只抽取其中的理論傳授給你,估計也得小半年時間,可是我們只有四十九天時間!你學得這麼慢,哪裡能達到我的希望和要求啊?”
張阿生聽了,頗覺慚愧,低頭不語。
公孫甫看了張阿生這麼個樣子,更覺得來氣:“怎麼,爲師爲批你兩句,你就垂頭喪氣了嗎?”
張阿生聽了,趕緊擡起頭來,振作精神道:“師父,我覺得吧,我的最大的問題,還是認字的問題。您讓我背過的,記在您筆記上的話,就算我我能倒背如流了,可是一對照,我就覺得那些字眼兒我還是認不好!”
公孫甫聽了,不由得就考慮:看來,怎麼能讓張阿生先行認全這些字?聽他所說,這個纔是關鍵哪!
公孫甫一時無聲,想了半天,這才又說道:“這樣吧,阿生,你每天先把頭一天我教你的拿過來,邊讀邊認記那些字兒,爭取儘快把我筆記裡的字給認全嘍。
我呢,把筆記中的重要內容,另外謄寫一份兒——等你能自己認讀了,我就把筆記送給你,你帶上。
到了省身崖後,自己也能帶着讀帶着記。咱先把理論掌握了,等你處罰結束,我再找機會從頭教你進行實踐。”
說話之際,公孫甫把筆記遞給張阿生,起身出了明堂,到了院外,叫了一聲,就見那灑掃童子景陽生和李鳳生連忙跑來,都問曰“師父,有什麼事?”
公孫甫道:“你二人隨便去一個,到山下給我買點兒紙筆來。”
兩個灑掃童子聽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覷:怎麼?師父想要轉向儒宗學習了嗎?
公孫甫道:“發什麼傻?快去!”
於是二童子鞠躬施禮而去。公孫甫轉身而回。
明堂之內,張阿生從師父手裡接過筆記,從頭再讀。這一回,不是重在記住內容,而是藉助所記得的內容,來認字兒了。
張阿生一章還沒完,二童子之一的景陽生回來了,並呈上所買紙筆。
公孫甫笑着讓他退下,隨即進了另一間內室,根據自己的記憶,謄寫筆記中的重要內容去了。
張阿生認字的速度果然大大地提高了,認得的字兒自然也就多了。
當天,公孫甫也就沒有再繼續用“範讀、跟讀、自讀”來教張阿生,到了第三天,公孫甫趺坐未起,張阿生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開始自己讀筆記上新內容了。
公孫甫聽到之後,自然收功,卻並不立即起身,只管仔細傾聽張阿生讀得如何。
傾聽之下,公孫甫就發現,張阿生讀着讀着就卡殼了——遇到了不認識的字!
公孫甫隔空告訴張阿生,這個字應該唸作什麼什麼的,於是張阿生接着往下讀。
一天下來,張阿生讀得越工流暢了,公孫甫大感欣慰。
說起來,公孫甫的筆記,用到的字,總也有三五千個,張阿生自然也就識得了三五千個。
公孫甫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就是,張阿生雖然能讀了,卻是不識每個字的意思,自然在理解句子的意思上,就時不時地出錯。
無奈之下,公孫甫命令道:“阿生,字兒呢,你已經認得差不多了;從今往後,你只管記住,不許自行理解,等你記完了,我再一句一句地給你講解其中的意思和深刻道理!”
長話短說,一轉眼,三十六天過去了,張阿生硬生生地記住了師父筆記裡的內容,而且也認得這些字了。
雖然張阿生記起來是囫圇吞棗,不知其味,但是公孫甫很滿意。接下來,公孫甫給徒弟講解。
張阿生果然聰明,公孫甫講解了一遍,張阿生理解了全部!雖然精深幽微之處,張阿生也還有些不明白的,公孫甫倒反勸張阿生:
“阿生,別急,有些呢,是結合實踐才能明白的,我們現在是誹空頭理論,空對空,難免有抽象難懂的地方。”
到了第四十二天,張阿生的劍傷早已好了個七七八八,公孫甫道:“阿生,《大梵音清心訣》的琴訣,爲師我已經謄寫了一份,現在給你哈;只是適合你用的琴,我得去仙國帝都神京珍劍坊替你挑一具。
爲師我計算着,六天時間,足夠我來回的——我離開後,除了灑掃童子景陽生和李鳳生,以及下院的紅鼻子穆安生,別的人不管是誰,你都不要理睬他!”
公孫甫交待之後,御劍出山,直飛仙國帝都而去。
張阿生獨在閒雲中院裡練功,這天下午,有人來到院外,高聲叫道:“張阿生!”
張阿生聽得清楚,這聲音,分明是司馬冉。張阿生感到奇怪:司馬冉來幹什麼?張阿生想起師父的交待,直接來個不理睬!
沒人答應,司馬冉不甘心,開始吼人,有景陽生和李鳳生兩個灑掃童子趕到,口稱“司馬師兄何事?”
司馬冉道:“我來找張土包子比武!”
二童子道:“老師纔剛下山,我們也不知道張師兄是不是跟着去了。”
司馬冉冷笑道:“張土包子是待罪之身,他敢離開山門,我就向長老舉報他畏罪潛逃!”
二童子都道:“如果是公孫老師帶他走的,怎能說是畏罪潛逃?”
司馬冉聽了,語氣發粗:“你們兩個,不過是普通灑掃童子,竟敢頂撞我?”
二童子顯然壓制着火氣,都是連道“不敢”。司馬冉眼看着挑不到他們什麼刺兒,跺跺腳轉身而走,嘴裡還說道:
“張土包子上了省身崖之後,我就沒法子找他比武了——你們轉告他,叫他在上省身崖之前,有種的,就跟老子到後山比試比試!”
敢情這司馬冉不甘心考較場上敗給張阿生,現在跑來找場子了!
司馬冉真的只是來找那個場子的嗎?其實不然,他是來打探消息,看看張阿生在不在閒雲中院罷了。
張阿生根本就想不明白,畢竟在這比心眼兒方面,他根本就談不上聰明。
司馬冉去後,二童子這才進了閒雲中院,向張阿生道:“大師兄,齊雲峰的司馬冉剛纔跑來,要找你麻煩,現在他回去了。”
張阿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乾瞪眼兒,看着景陽生和李鳳生二人,啥說的也沒有。
景陽生和李鳳生二人,在這方面,當然比張阿生相對老練些,這兩個看到張阿生這麼個表現,不是自己心目中所想象的“大師兄的樣子”,二人心裡不由得都生出些許不屑來。
於是景陽生和李鳳生二人相互對視一眼,一齊向張阿生施了個禮,退了出去,心下猶在盤算着,等到師父公孫甫回來,這事兒師父會怎麼發落。
說起來,自療傷之日起到現在,公孫甫在閒雲中院的日子,就像參加童子年度考較前一樣,是風平浪靜,只是今天起了點兒細細的小波瀾。
究竟司馬冉來後會有什麼事兒,二童子心裡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但是張阿生呢,這個實棰的孩子,真的是沒有心機,竟是一點兒危機意識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