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月國已經有幾個月了,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下雨了。早春的天氣還是極爲寒冷的,沈弱水本在書桌前練字。張張白紙上都只寫着個“捌”字,可總與原來那張有着區別。練到累了,擡首之際,看到外面下起了雨,又實在不願意窩在清瀾殿裡,於是披了件斗篷就出了清瀾殿,隨行的只有小櫻、心藍、心竹還有高喜。
在清瀾殿住的日子不長不短,人緣也不好不差,至少這幾個人也算是心腹了,那天羣芳宴裡,也虧了他們掩護着。
閒逛在路廊中,看廊外的雨淅淅瀝瀝的,有一些落在池子裡,泛起點點漣漪;有一些落在枝椏上,將幾個月堆積的污穢清洗個乾淨。天地茫茫一片,雨擊在地上的聲音是那樣清晰,整塊天宇下似乎只她一人。心中無塵埃,這雨彷彿浸透到人心中去了。
寂寞不見得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抽絲剝繭,有時會在熱鬧的時候不期而至。
沈弱水突然有了興致,差小櫻從箱底把白玉杯拿來,又差高喜搬了張桌子,然後用白玉杯接了些水來,用同樣白玉製成的敲棍輕輕敲擊,直到在幾個杯中敲出了音調。
清靈的聲音從杯中傳來,白玉敲棍在杯沿跳動着,與彈奏者一起構成了一幅聲色具備的畫卷,雨滴似乎不想打亂這樣的美景,落下的聲音輕了又輕,好似爲這獨特的音樂配一段副音。一切是那樣的美好。
包括小櫻在內的四人都看呆了。只覺得眼前的人是仙人,耳邊的樂是仙樂。
其實不止她們四個着迷了,水池邊上,還有一個入迷的人。那人由一旁的小廝撐着傘,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看着笑容在女子嘴角淡淡暈開,平日裡清明一片的眼神竟只映着眼前的畫面,再無其他。
曲調是清國的一首戀曲,哀而不傷,委婉纏綿。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沈弱水收手,擡眸時看到廊中幾個人的樣子,不由“撲哧”笑出了聲。
聽到沈弱水的笑聲,廊中的四人才回過神。高喜笑着說道:“太后彈得真好聽,奴才平日裡也聽了許多樂坊和小姐們彈的曲子,總覺得沒這個好聽,這回真是長耳了!”
“奴婢們也是。”心藍、心竹跟着說道。
“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好,平日裡胡亂弄弄出來的,跟人家的怎麼好比。”沈弱水被人家說的臉頰微紅。
“母后彈的曲子確實好聽,兒臣也聽得入神了。”
沈弱水聽到聲音,回頭望去,只見慕清一緩緩走來,一個小廝在一旁爲他打傘,那情景溶於雨景中十分和諧,帶着屬於江南的柔情似水。走到近旁,一邊的小廝收好傘,然後馬上跪地問安。“參見太后。”
“免禮,起身吧。”
“九皇子今日怎麼到這裡了?”
“回母后的話,方纔與皇兄商量了大單來我朝的迎接事宜,路過這裡,被母后的曲子吸引了。”
“九皇子說笑了。小櫻,把這些收了吧。”沈弱水對慕清一笑了笑,然後吩咐小櫻收東西。
“前些日子母后辦的羣芳宴可看的盡興?”慕清一淡淡問道。
“自是不錯的,各家小姐各有所長,準備得甚好。”沈弱水應道。
“母后高興就好,只是可惜母后無緣參加民間的萬朝會,宮外那晚可是熱鬧的緊。”慕清一的聲音還是淡淡的,可沈弱水還是聽出了試探的味道。不知何時被他懷疑上了,現下只能小心應對。
“是嗎,萬朝會倒是聽說過,竟如此好玩?那下次哀家可不能錯過,不過各家小姐的表演也是不錯的。”沈弱水從容地說道。
“也是,向來聽說戶部尚書之女精通笛子,想必給母后增添了不少樂趣吧。”慕清一說這話時,眼中閃過精光。
沈弱水不疑有他,接着話說:“確實精彩,孫小姐的笛音可謂繞樑三尺啊。”
話到這裡已經不需要試探什麼了。戶部尚書之女向來精通琵琶,而不是笛子,又怎會表演笛子呢。慕清一證實了心中所想後並沒有覺得輕鬆,反而沉重了。那日的女子若是她的話,那她和韓凌是什麼關係?怎會抱在一起?。
種種疑慮壓在心頭,慕清一很快向沈弱水告辭,準備從韓凌那裡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