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風風火火地闖入方鎮濤的住處。
方鎮濤被她倆從被窩裡叫醒,聽明事情後,不慌不忙地說道:“既然那夥人是來找麻煩的,咱們先在山下攔住他們,問問情況。如果他們真是蠻不講理,葉哥在門外的雪山上布有大陣,量他們也進不來。”
方鎮濤自小與喬知葉一起長大,並不管他叫三師兄,而是親切地稱他爲葉哥。他對許多雜事很感興趣,雖然學武不精,難以登堂入室,但爲人機智,頭腦靈活,頗得喬知葉器重。
“原來三師兄早有安排。”莫小雨與路小花對望一眼,愁雲頓消。
“可是,”路小花有些奇怪,“我上山時怎麼沒有遇見那個厲害的陣法?”
“你是被守夜弟子領上來的吧,自然不會有事。”方鎮濤打了個哈欠,“葉哥說過,他此陣名叫‘極冰絕境’,匯聚了古往今來多種陣法,可是超級的厲害。”
“真有這麼厲害?”路小花一下來了興趣,“那你快給我講講!”
“這個嘛……”方鎮濤沉吟了一下,“此陣自葉哥建成以來,還從未有人闖過,所以它到底厲害在何處,還需有人闖過才知。”說到這裡,他突然一愣,葉哥說話向來虛虛實實、真假難辨,此陣到底有多厲害,現在還真不好說啊。
路小花“咦”了一聲,“這麼說來,豈不是根本沒人知道大陣厲害不厲害了?”
“反正到底如何,如果明天有人來闖,你就能見識到了。”方鎮濤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轉頭對莫小雨道,“小師姐,現在葉哥他們都不在,那些人上門之時,就輪到你出面接待。他們講理不講理另說,咱們得依了江湖規矩,先禮後兵。”
“啊!我,我不成的。”一直默默傾聽的莫小雨立刻臉色大變。
方鎮濤素知莫小雨的性格,不要說讓她獨當一面,就是站在衆人面前說話,她都會腿腳發抖地說不聲來。但此時他也只能安慰道:“小師姐不必害怕。明日我會讓所有弟子站在後面爲你壯大聲勢。如果那夥人膽敢不守江湖規矩,我就啓動葉哥的大陣。”
“這麼說還是要我一個人去面對那夥惡人?”莫小雨滿臉通紅,眼淚開始在眼框中打轉,“小花說那些人很兇,我一定不成的。”
“小師姐,現在門中就屬你輩分最大,也只能由你出面了。”方鎮濤望着面前怯懦的莫小雨,暗自嘆氣。莫小雨自小從未離開過師門,在陌生人面前說句話都會臉紅,此事確實太難爲她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由她上場。
“不成啊,我真的不成。”一想到要負擔起衆多弟子的安危,莫小雨的眼淚毫不猶豫地掉下來。
方鎮濤撓了撓腦袋,板起面孔,肅然道:“凡事總要有第一次的,小師姐!”
聽他這麼一說,莫小雨的眼淚立刻如小雨般落下。
看着哭成淚人的莫小雨,方鎮濤使勁撓着頭髮:這種時候如果葉哥在就好了。他有一種神奇的本領,只需三言兩語就能把姑娘們哄得開開心心。莫小雨就是他從小哄大的。
“別怕小雨,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路小花想了想,從懷中取來一物送至莫小雨的手中,“喏,我把這個寶貝借給你用。”
莫小雨擡起淚眼看着手中的黃紙,哽咽地問:“這是什麼寶貝?”
“這是有才哥送給我的平安符。”路小花加重語氣,神秘地說,“有了它,可保佑你一切平安,萬事大吉。”
聽她這麼一說,莫小雨止住了淚水,想了想,問:“有才哥是誰?”
“是……”路小花頓了一下,很有氣勢地揮揮手,“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啦。這個平安符是他家的傳家寶。我先借你用用,你還不快把它收好。”這話她可沒有亂說,有才哥的確很有才華,做菜的本領無人可比。
莫小雨依言收好平安符,似乎真的感應到一股神奇的力量,心中不再慌亂。
她羞怯地對路小花一笑,“小花,你對我真好!”
路小花將胸一挺,“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嗯!”莫小雨充滿信任地點頭,“小花,我全指望你了。”
看着莫小雨被一點兒武功不懂的路小花安慰,方鎮濤只覺右眼一陣狂跳,心中陣陣發寒。這樣的小師姐,明天真是堪憂啊!
……
殘星逐退千山現,金烏漸起萬里藍。
此句是當年無別門掌門宋瑜初來崑崙時,由感而作。
翌日清晨,一隊馬上騎手護着一輛烏蓬馬車,沿着崑崙山邊快速駛來。
崑崙的初晨,是一天裡最美好的時刻,然而這隊人卻對之恍若不聞。原因無它,若有心事未平,便是仙境也無法入眼。
錦袍公子端坐於車中。他撩起車簾,招來瘦小精幹的青年,“江韜,你可查清崑崙無別門內的虛實?”
“是!屬下已經查探清楚,此門現正空虛。”江韜細細回稟,“其掌門人宋瑜長年閉關,一旦閉關,就連親傳弟子也無法得見。門中武功最高的大弟子‘焰刀’艾離自凌風峽一戰之後,現正去往京城。二弟子季憐月與其未來丈人陸正宇,忙於武林大會之事,無暇分身。三弟子喬知葉雖不知身在何處,但他只是名經商好手,在江湖上默默無聞,不足掛齒。四弟子徐紹風七天前曾出現在江南,以路程計算,他一時半會兒不可能趕得回來。剩下的只有一名未出師的五弟子,聽說名叫莫小雨,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餘者只是一些可以忽略的外門弟子。”
錦袍公子聽後,命馬車加速行駛。
長途奔波的目的地即將到達,衆騎手皆精神振奮,催馬揚鞭。晌午剛到,一行人已來至崑崙無別門主峰腳下。
車行馬嘶中,一支響箭突然凌空射來,不偏不倚地插在馬隊正前。
只聽一人在山腰處高聲喝道:“行人止步,此乃崑崙無別門屬地,來者通名!”
緊接着,一陣密急的鼓聲自半山腰處響起。一列相同勁裝打扮的弟子現出身影。粗略數去足了十數人之多,皆爲精實壯碩的青年,個個挺胸疊肚,氣勢不凡。
見此情景,馬車內的錦袍公子微微皺起眉頭:這崑崙無別門平日守山的弟子竟如此衆多,看來並不似想像中的那般弱小。他召來江韜,令其探聽虛實。
江韜領命出隊,衝山腰上的領頭弟子報拳行禮,朗聲說道:“我們是泰山明空派門下,有事請見‘玉洞仙’宋掌門。”
領頭弟子正是方鎮濤,他見對方報了名號,便回禮道:“掌門師尊現正在閉關,不方便見客,諸位請回吧!”
江韜目光一閃,接着問道:“如果宋掌門無法得見,請問‘焰刀’艾女俠或‘玉扇公子’季公子可有空相見?”
方鎮濤答道:“大師姐與二師兄並不在門中,現在門內做主之人是小師姐莫小雨。”
江韜微笑着說道:“既然如此,可否讓我們與貴派的小師姐相見?我們遠道前來,還望行個方便。”
方鎮濤見他說得客氣,似非無理取鬧之人,便說道:“好吧。你們且在山下稍待,我去請小師姐。”
江韜抱拳道:“有勞了。”
方鎮濤轉身而去。江韜目露得意地回到馬車旁。他的情報沒有出錯,現在山上只有那名尚未出師的小師姐。
過不多時,一名身穿淺蔥色衣裙的妙齡少女在一名黃衫丫環的陪同下,迤邐行來。
錦袍公子一行雖因相隔遙遠,看不清她的容顏,但她身姿曼妙,搖曳生姿,僅是往那處一站,便令衆人眼前俱是一亮。這般嬌嬈柔媚的美人兒實難在狂橫驕縱的武林之中見到。
只見綠裙少女臻首微垂,對身邊丫環低語了兩句。黃衫丫環點了點頭,大聲說道:“小師姐說了,問你們來崑崙有何貴幹?”丫環的聲音極是清脆動聽,雖不含半點內力,卻如歌唱般響亮傳來。
錦袍公子心中升起一絲古怪,想不到這崑崙無別門一個未出師的弟子竟如此氣派,居然還有丫環服侍。他雖對之不屑,但可側面看出,此門並非一般小派,至少財力雄厚。
想至此,他對昆倉無別門的小覷之心又消了幾分。將車簾一撩,他走下馬車,語氣平平地說道:“我是泰山派尚天華。此次前來,只爲向貴派討要一物。”
他聲音不高,在場的崑崙弟子卻聽得清清楚楚。這手“千丈傳音”看似樸實無華,實則蘊含着驚人的內力。
黃衫丫環側耳聽過綠裙少女講話,再次傳話:“不知尚公子不遠千里而來,所爲何物?
尚天華道:“十六年前,一名常姓女子來到此地生有一名男孩,我想借她家傳之物一用。”
對面山腰的綠裙少女正是莫小雨,她身邊的黃衫丫環則是路小花所扮。因爲莫小雨生性靦腆,無論怎樣勸說,也不敢在衆人面前講話。被逼無奈之下,方鎮濤想出了此等辦法。
二女聽尚天華如此一說,不由對望一眼,這些人果然是來討要東西的。
方鎮濤在後面爲她倆打氣,“無需害怕,這些人看起來還算講理。小花你就如實相告。”
路小花點了下頭,高聲道:“小師姐說了,十六年前,本門創立不久,門下弟子屈指可數,裡面並無尚公子所說的男孩。”
尚天華道:“我們得到確切消息,此子就在貴派之內。我所討要的僅是一物而已。想來莫姑娘不會爲了小小一物,而傷了兩派的和氣。”他言詞客氣,語鋒卻極爲冰冷,威脅之意滾滾而來。
路小花不知該如何作答,回頭望向方鎮濤。
方鎮濤見狀,出隊上前,“小師姐說沒有就是沒有。況掌門師尊不能見客,諸位還是請回吧。”
尚天華沉下臉來,“那物於你們並無用處,既然你們吝嗇不給,我們只好登門自取。”
“你還講不講道理?”路小花心生不悅,“平白無故到別人門前討要東西,都告訴你們沒有了,居然還想厚着臉皮到人家裡翻找,這不就跟強搶一樣嘛。”
“便是強搶,你們又能如何?”尚天華冷笑一聲。此行他本就預計動武,所帶之人皆爲好手。他自己更是名門之後,便是一派宗師也不放在眼裡,何況是這未出師的小小弟子。
既然明要不成,那就先把此處的崑崙弟子拿下做人質,不怕他們不肯給!打定主意,他回身上馬,將手一揮。衆騎手緊跟其後,一行人驅馬往山上殺來。
路小花見勢不妙,急忙叫道:“你們不要亂來!此地設有極爲厲害的護山大陣。你們若是硬闖受傷,可別怪我沒有提醒。”
方鎮濤與其餘弟子一同高聲喝道:“膽敢再往前行,休怪小師姐佈陣殺光爾等!”護山大陣雖是喬知葉所布,但他此刻並不在山上,方鎮濤只好先將名頭安在莫小雨身上,唬住敵人再說。
馬上騎手無一人理會他們的威脅。同行八人,皆見慣風浪,便是成千上萬人的戰場廝殺也曾見識過,又豈會懼怕這區區十幾名武功不高的外門弟子。
黑臉青年馬成戟甚至面露譏諷:我們就是直殺上山,你們又能把我們怎樣!
方鎮濤見狀,只得將手高高舉起,示意崑崙弟子們做好開啓大陣的準備。
他在心中暗暗祈禱:葉哥啊葉哥,這回兄弟們的命可都捏在你手上。只盼這大陣真如你所吹噓的那般厲害。你可千萬別在關鍵時刻又來戲耍兄弟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