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脆鱔
第二日趙希厚並沒能帶着趙老太爺在外遊玩。趙二太太一連幾天安排了各種各樣的宴席，現在她表姐家漕運總督沈大人帶着自家的幾個兒子前來拜見趙老太爺；要不就是帶着趙希筠去回往幾家時常來往的夫人們，趙二太太對趙希筠前所未有的熱絡，到是讓趙希厚很是迷茫了。自己的母親什麼時候對堂叔家的妹妹那麼熱情。
沒完沒了的宴席終於在趙老太爺的開口下停止了。一大早趙希厚領着趙老太爺，帶着趙希筠同邱端甫去江南貢院，趙老太爺親自領着他們在江南貢院外圍走了好久，又去了貢院街逛逛。
“爺爺，待會咱們去樂民樓歇息。您想用點什麼？”
趙老太爺畢竟年歲大了，只在貢院外頭瞧了瞧，在貢院邊的街上逛了一會兒便覺得體力不濟。他閉目養神地擺擺手：“你們要去玩，你們去好了。五丫頭，讓你三哥領你去燕子磯瞧瞧。”
“爺爺，您若是不去，那我們去有什麼意思。”
趙老太爺微微地笑了，睜開眼，看着趙希筠：“我在你們跟前，你們定是玩的不高興。我是知道的。你三哥只領我們出來，把他老子娘都丟開，就是不想受拘束。”
趙希厚趕緊擺着手。他今天還真沒這個意思：“爺爺，怎麼會。我想帶您去嚐嚐南京這的東西。此次萬壽節獻藝，樂民樓的一個廚子孝敬了魚圓湯，最是清淡，魚圓又嫩滑，最是對爺爺的牙口。我想請爺爺去嚐嚐。”
“我知道你有孝心，只是我不喜歡吃外頭的東西。”
邱端甫已經看出趙老太爺的疲憊，便道：“老太爺累了，我送老太爺回去好了。雪堂你帶同趙姑娘去吧！”
趙希厚一把拉住邱端甫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我說，這兩年不見，你怎麼越來越…….”趙希厚本想多說一些，瞧見趙希筠衝自己使眼色，他注意到趙老太爺已經有些不高興，便住了口。
“真的。我們店裡有一位帳房先生，天生會仿照旁人字體，我領來給您瞧。”崔懷光無比認真的道。他在做學徒時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如何騙人。最高的境界就是要把自己也騙過去。這樣旁人才會相信你。
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的螺子石讓趙老太爺愛不釋手，一時興起，揮筆留下——“不見女媧補天幾千秋，猶有遺石存山丘。”
趙希厚趕緊道：“是，爺爺，就給孫兒個機會。您不知道。樂民樓的廚子還做出了螺子石樣子的湯圓，跟真的差不多。”
這是瑞雪從金生的語無倫次中得出的結論。可是……死，怎麼會是說吃了他們店裡的東西死了的呢？
崔懷光忙道：“是旁人仿，仿的趙公子……”
他笑眯眯地命夥計將墨跡捧下去，小心叫人裝裱笑着問道：“您是再歇歇還是上菜？”
是個姑娘！
崔懷光一見趙希厚的臉色不好，忙道：“這是我找人仿的。不是什麼好字，這就取下來……”崔懷光示意夥計趕緊把字幅取下。
“這不是我的字。”趙希厚忙反駁着。完蛋了。
瞧着金生急的樣子，瑞雪走到崔懷光跟前輕輕地說了句話。崔懷光瞧着仍舊在外面打手勢的金生，歉意地對趙老太爺笑了笑：“你請，我告辭了。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外面的夥計。”
趙老太爺點點頭。像崔懷光這樣讀過書的人，會出來做生意，這在附近的幾個縣是常識。當地人非但不已讀書人做商人爲恥，還成羣結對的從商。令趙老太爺不解的是，那些個商宦卻不許自家子孫從商，但凡在學問上有一點出息的，他們會千方百計地督促子弟應試爲官。譬如在全椒的縣學還是附近府縣的商人出錢修築，資助貧寒學子讀書。這……趙老太爺卻是不懂了，商人重利，到了這裡卻變了另一個樣子。
“不對。”趙老太爺盯着字幅，斷然否定。
趙老太爺忍不出連連稱奇，命趙希厚拿近些，好讓自己仔細地瞧上一瞧。把玩了一會兒，趙老太爺愛不釋手地放回了水盆之中，笑着對趙希厚道：“果然是好東西。”
“是。魚圓湯趙公子已經交待了，還有這個文思豆腐也是很好的。只是這兩樣都是湯水，不如嚐嚐脆鱔？甜中帶鹹，還有一絲酥脆。您嚐嚐咱們這的問政山筍做的如何？趙公子早些爲您點了一道大煮乾絲，清炒蕨菜，苔蘑爆醃白菜炒麪筋，野意油炸果，蔥椒魚。”
趙希厚走到一邊的窗前，將用水汲了的螺子石捧了請趙老太爺看：“爺爺，您瞧。”
趙老太爺聽着趙希筠爲他念水頭牌，聽到最後他有些頭大了，側了臉問道：“你只說這裡好的吧。我聽三孫說，你這裡的魚圓湯不錯，還有那個螺子石湯圓。”
不知道什麼時候，崔懷光居然過來了。他換了一身青色長衫，穿在他身上沒了以往的精明能幹，反倒是有些儒雅。
趙老太爺點點頭，他喜歡吃苦澀的茶。
趙老太爺終於信了，也沒有再問，只是菜上來的，而上菜的那個人令趙老太爺所有的注意力轉移了。
趙希筠爲趙老太爺輕輕地捶肩，輕聲道：“爺爺，去那邊略坐一會吧。三哥既然這麼誠心，咱們就去看看，好吃咱們就吃，不好吃咱們就走人。怎麼也要給三哥進孝的機會，要不三哥又要說您偏心了。”
那個姑娘有些驚訝地看着自己。見到自己有什麼可驚訝的地方？她認識自己？
瑞雪也覺得自己的目光太多放肆了，忙收了回來，將菜佈置好。
趙老太爺點點頭：“這樣就很好了，我們四個都吃不完。”他忽而笑着對崔懷光道，“我看你的打扮，倒像是讀書人。”
“難怪我看這佈置的那麼雅緻，若是這裡再放幾個架子擺上書，我還真以爲進了書房了。爺爺，您瞧瞧這的字。”趙希筠指着牆上掛着的一幅字，示意趙老太爺去瞧。她從一進門就瞧見這幅字了，字寫的真好。
崔懷光早就盼望着趙老太爺能來他的店，若是能留個字什麼的最好，當他發現趙老太爺對螺子石甚是感興趣，忙取來店裡的螺子石，請他一一觀賞，沒想到真的留下一副墨寶。
趙老太爺眯着眼瞧了瞧：“三孫，你也瞧瞧。”
趙老太爺這纔有了點興致：“是麼？那我可要好好的看一看。南京的螺子石最是好看，我記得當年有位年兄家貧，全靠家人賣螺子石供他讀書的。”
“瑞……”金生在門口已經貓了一會兒，只是可惜屋裡的人都沒注意着他，這下瑞雪轉了頭，他拼命地向她打手勢，指指崔懷光，又指了指外面。
“老太爺請幫我再看看旁的。我卻是一點也不懂，放着可惜了。”
趙希厚一見那副字，抱怨地望向了崔懷光。怎麼會把他的字掛在這，這下叫爺爺知道了，又要教訓他了。
一見到崔懷光出來，金生忙拉住了他：“掌櫃的不好了，出大事了。”金生急得有些有些亂神了，不等崔懷光開問，就劈哩啪啦地倒了出來。
迎光透視，素衣高髻，竟似易安居士端坐石中。
後面自有夥計將趙老太爺帶進屋子，麻利地拿了大靠枕在榻上擺好，請趙老太爺坐下，又泡好了茶，端給趙老太爺吃。
前面有人來鬧事了，家人都哭死去活來的說是吃了咱們店的東西死了人，擡着屍首來的，那個人就是這些日子一直來店裡吃東西的那個人。
夥計微微一笑：“知道。趙公子交待過。這是天厥山上的茶。”
趙老太爺有了興致，趙希厚總算是放下心來。
水盆裡的螺子石粗看只是一朦朧黑影，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趙希厚捲起袖子，伸手將螺子石取出。
趙老太爺望向了趙希厚，讓他介紹一二。
崔懷光笑道：“我原先過了童試。不過卻不是那塊料，考了十幾年還只是個童生，還不如出來早早的養家。”
“我不吃好茶的。”
“慢着。”趙老太爺制止了夥計的動作，走近了仔細看。雖然這字隨意很多，一氣呵成，無限的暢快。與趙希厚平日的字跡相差甚大，可是他卻在筆鋒之間發現了相似之處，“你的字怎麼會在這？”
卓子領了趙老太爺一干人等到了後面的雅間。看着獨立的院子，種植的各色花木，趙老太爺滿意地點點頭：“這地方卻是不錯。”
崔懷光忙搶身上前：“晚輩崔懷光，是這家酒樓的掌櫃的。趙老太爺既然懂石，且再看看。”說話間，他已經命學徒取來旁的螺子石。
到了樂民樓，門口的卓子一見是趙希厚，立馬迎了上去，又叫別的小夥計去通知掌櫃的：“趙公子，您來了。趙老太爺您請。”
崔懷光雙脣抿的緊緊的，肅然地問道：“看清了，是那個人？”
金生有些恐慌的點點頭：“卓子看了，是那個人。沒有氣了。”
鬧事，蓄意鬧事！
瑞雪立馬想到了。那個人一連幾天，每日兩頓都在他們店裡吃，每天鬧的動靜都很大。這是有預謀的。她卻沒想過鬧事居然會拿一條人命開鬧事。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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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鱔：樑溪脆鱔，無錫菜。是一樣冷菜。初創於清同治年間，系惠山直街一姓朱的油貨攤主發明流傳下來的。
這章我真的不知道用脆鱔這個題目適不適合。只是想借用諧音。
另外推薦《地師》，大家去看看吧，我覺得很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