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我半張着嘴跟強子交換了個眼神，覺得必須要糾正一下了。
發小這個概念，並非是從小就認識並且一起長大的就都是發小，這中間最關鍵的，不是年份，而是情誼。老妖和孟江南，他們初遇時候是怎樣的關係我不太清楚，但就這一次孟江南能借着老妖的臉面來找我買分，老妖毫不猶豫的爲了我坑他，而後孟江南又不顧他與老妖的關係對我下死手......不管怎麼說，在我的感覺裡，這都不是發小之間會發生的。
我把手裡的水瓶在桌上放穩，一邊琢磨着怎麼跟老妖解釋這發小的概念，一邊想着剛纔他話裡能擇出來的信息。
可是，老妖顯然沒在發小這個問題上多糾結什麼，他是個直性子的人，雖然妖仙的怪異脾氣偶爾會作祟一下，但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直來直去，誰對他真心，他就對誰真心，誰要敢坑他或者打從心底裡看不起他，那他們之間不管先前有什麼關係，應該都會從那一刻開始，徹底決裂。
“兩年前的話......嘶，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回事。”老妖眯縫着眼睛想了幾息，嘴裡抽着氣一拍大腿，跟我細細說了起來。
這孟江南的陽壽，其實在好幾年前就已經用盡了，但家纏萬貫的他還沒來的及揮霍幾把，便被某位“好心”的算命先生告知，陽壽已盡。孟江南在知道這個事兒的時候，還特地跟老妖通電話哭訴了一番，老妖那個時候，已經跟清遊他們長期混在中原地區了，雖是許久未見孟江南了，但念着倆人這麼些年來的情誼，他還是把可以用抓鬼積分換陽壽這事兒，跟他說了。
當時，這個消息對於孟江南而言，無疑是溺水之人遇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如果老妖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只需要伸手一抓，可能真的就能再活個幾年了。
老妖說，當時的孟江南壓根沒有猶豫，也沒有懷疑他，幾乎是掛了電話就開始在當地找有些資歷的陰陽先生，各道派在外行走的弟子，某些寺院的僧侶，甚至還找着了幾個在他們附近做生意的出馬弟子。
然而，抓鬼積分這個東西，並不是每個降服過鬼物的人都有的，因爲降服驅散是一回事，把鬼物度回陰間，是另一回事。所以，孟江南發動自己所有的關係，在當地尋了數十個人，加起來卻也只買到了一百多分，而以保命爲主的他，在惶恐中過了一個月之後，毅然的跑到中原這邊來，讓老妖幫忙找分。
當時的清遊並沒有什麼心思賣分給他，老妖只得尋了些妖仙過來，又湊了兩百多分，湊了一整年。之後的續命，就是兩年前清遊賣給他的那次了，而按照孟江南的話來算，他知曉我，應該是在那次來鄭州之前。
老妖說到這兒，纔算真正的進入主題。
孟江南那次過來，隱晦地跟老妖問過這麼一個問題：你認不認識一個十八九歲偏鵝蛋臉，眼大鼻子高嘴脣稍有點薄，笑起來左嘴角有個酒窩......個頭不詳，身材偏瘦的陰陽先生。
這個問題，因爲問的太過詳細，以至於老妖一下子記到了現在，而此刻再看着我，老妖竟是還低低的感嘆了那麼一句：孟江南的形容，確實還挺貼切。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我晃了晃腦袋之後，連忙把重點往回拉：“那個，他有沒有跟你說過，爲啥要找我？”
老妖抿嘴想了想，隨即搖頭道：“這倒是沒說，不過我還記得他當時跟我說你模樣時候，好像是有些害怕來着。”
聽到這兒，我多少有些失望，但想了想，我還是把剛纔在下頭孟江南跟我說的話，又一一重複給了老妖聽，還是特別強調的那句，我不死，他就會死。老妖的邏輯推理能力雖然不強，但不管怎麼說，在我們幾個人裡頭，他是最瞭解孟江南的了。
“所以，你覺得我的分析有沒有可能？”我把自己想到的可能也講給了他聽，“他找人卜了卦，卦象上頭應該是跟我有關的，然後可能是說幾年之後，我活着，他就得死這樣的？”
“......不會吧。”
老妖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我正想問問他是怎麼想的時候，一旁因爲嘴角有傷而一直沒開口的強子，則是突然又跳出來，發表着自己的看法。
“應該不是。”他嘴脣微張，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我覺得他說這話的意思，應該是卦象上顯示，幾年之後，他會因爲你而死，或者說，到了哪一天，你會因爲什麼事情，而......”
強子說着說着，又腫的有些變形的臉上，同樣露出了一抹遲疑，這讓我有些詫異，據我對他的瞭解，一般他露出這種神情的時候，都是想到了某種更接近真相的可能。
“什麼鬼？”我問。
強子又想了幾秒，扭回過頭看着我，說：“蘇然，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那卜卦的人告訴他的是，在幾年之後的什麼時候，當他遇見你的時候，就是他的死期？”
“......這跟你之前說的，有什麼區別麼？”我眉頭不由得一皺，“遇見了我會死，他之前不是在白事兒用品店已經遇上我一次了麼？如果從那一次算的話，到現在也三四天了，我也沒見他死啊。”
“不。”強子輕輕搖頭，又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不是這個概念，我曾經聽我師父說過一句，卜卦這事兒，大多數情況下卦象的顯示都是模糊的，像你說的這種可能，能用一次卜卦就把你的長相給算出來，這種可能性真心太小太小。”
“確實如此。”老妖也跟着說道：“卜卦這事兒其實也是需要代價的，大多數陰陽先生或者精通卜算的道士，一生之中，可能都不會給人卜結果這樣詳細的卦，因爲天道是不可違逆的，你擅自窺察了，那麼一旦結局因爲你這個局外人而有所改變，那麼相應的後果，就會由這個卜卦的人來承擔。”
“比如，如果他算到孟江南會死在你的手裡，那麼如果孟江南這一次因爲提前知曉了這些，刻意躲過沒有死，那麼給他卜卦的人，可能就要替孟江南身死入陰了。”
“我了個去，那......”
我心裡忍不住一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給孟江南卜卦的人指定是不會讓他躲掉這一死劫的，可是，現在的孟江南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要麼是在七樓搶救，要麼，就是被駱澤的人過來，帶回到局子裡去審了。
然而，他要是就在這個時候死了，那可該怎麼辦？
“孟江南在哪兒，現在？”強子也反應了過來，他略有些焦急地看向老妖，問道：“我們剛纔在四樓處理傷口的時候，是我師父下去處理的這事兒，如果孟江南真的在這兒嗝屁了，那你，我，蘇然，還有我師父四個......臥槽，不行，我得給我師父打個電話先。”
強子說着便在身上摸索起來，清游出去時候確實是帶了手機的，可是我們打過去，卻莫名其妙的無法接通。
“那怎麼辦？”老妖也把手裡的堅果扔下了，這一刻，他的臉色相當難看，因爲孟江南真的因爲心臟病的原因或者受刺激的原因死亡，那麼責任落到老妖頭上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先找到清遊，問清楚現在的情況再說。”
我也不再等了，從我們受傷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左右過去了，如果孟江南真的會在今天死亡，那麼現在，指定已經差不多了。
安昕兩個還在跟烏鴉精姑娘聊的熱火朝天，小鬼頭在她的膝蓋上頭坐着，永遠都是那副表情的小臉時而左看時而右看，她很愛笑，清脆的笑聲，不時傳入我們的耳中。老妖過去和烏鴉精姑娘交待了照顧好她們三個，而後便帶着我跟強子匆匆往七樓趕去。
可是，到了七樓手術區後，手術室門前一排暗着的燈告訴我們，這裡並沒有手術在進行。
那麼，孟江南還會在一樓麼？
要知道，他對我動手之前，可是跟我們說返航的飛機是兩個小時之後的，現在算算時間，如果他們不在七樓，也不在一樓的話，很可能不是在飛機場，就是在警察局。我們三個略作商量，由老妖帶頭，再次下了樓。
因爲老妖下手頭實不輕，哪怕不少保鏢都只是被提頭扔了出來，可清澤醫院的一樓大廳裡，依然是飄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兩個小時過去了，大廳裡原來聚着的人，都已經散了去，幾個護士正拿着清潔工具，用力清理着地上的血污。我們三個朝她們走了過去，問了這些地上躺着的，坐着輪椅的人都去了哪裡。
被我們三個問的護士回頭，認真打量了我們一番之後，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孟江南對我動手的時候，她就在一樓的大廳裡，而現在，她在一聲低呼之後，也認出了我們，神情震驚不已。
但接着，她扭頭指着醫院大門外，小聲跟我們說道：“我們院長......跟着警車走了，同走的還有那些個保鏢和坐輪椅的老頭，那老頭臉色難看得不行，被推走的時候，就又暈了過去呢。”
“不過說真的，我當時就在大門外頭，那坐輪椅的老頭情況好像還很不好，不過他自己堅持不呆在清澤醫院裡頭，那受了驚嚇的模樣，好像咱這醫院裡頭有老虎似的，死活不願意再呆一秒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