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把黑色的軍刺刺入樂笑顏的身體的時候,左殘陽的大腦一片空白。鮮血順着血槽流出來的時候,左殘陽恍惚間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決定要做一名醫生的時候,那個家門口醫館的老先生對自己說的話:
“你想要做醫生?”那個老先生長着白色的鬍子和眉毛,看起來很慈祥。
“嗯。”幼年時候的左殘陽點點頭,認真地說:“我想做一名醫生!”
“爲什麼要做醫生?”
“因爲要救人。”
“只有救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左殘陽愣住了——在他的心裡,“醫生”就是一身白衣、走在醫院裡面,帶着聽診器,看看這個、問問那個,然後就救了人。
“那麼我問你,”老先生的眼睛突然變得嚴肅,“如果有一天,要讓你捨棄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你會去救嗎?”
“……”
……
不知爲何,左殘陽拼命想也想不出來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了——是會救,還是不會救?但是想着想着他又嘆了一口氣:救與不救,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自己現在,可是一個殺了人的人了。剛纔當他聽到樂笑顏的嘴裡說出了剛纔爆炸聲音的原因的時候,內心真的好像打翻了一個熱水瓶一般,滾燙的熱水燙得他的心都疼了。所以他纔會在暴怒之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雖說用刀不是不可以,如果用的是“活人刀”,那麼不僅可以不傷人,甚至還可以救人一命。但是現在,左殘陽知道自己使用的是帶着怒氣的“死人刀”,所以當他看到樂笑顏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大睜着恐懼的雙眼的時候,他差一點兒丟掉了自己手上的武器。
……
“殘陽?”正當左殘陽雙腿發軟地站在那裡的時候,突然從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疑惑的聲音,“你……怎麼了?”
左殘陽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嚇了一跳,甚至沒有勇氣回過頭去看一看聲音的主人。
“殘陽?”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你……是左殘陽嗎?”
“段成蟲!”左殘陽終於回過頭去了,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完好無損的段成巖,“你不是被炸碎了嗎?!”
“炸碎了?!”段成巖嚇了一跳,隨後便眯起了眼睛,“我說……能不能不要老是咒我啊?怎麼會炸碎了呢?這不是好好的嗎?”
“其他人呢?”左殘陽焦急地問,“其他人有沒有受傷?”
“道的傷勢比較重,”段成巖也嚴肅了起來,“不過有你給的那種藥丸,小雨正在照顧他,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
“你們……沒有被炸彈追蹤?”左殘陽還是一臉的不相信,走了過來,把那把黑色的摺疊刀放在腰間,伸出手來,狠狠地掐了段成巖的臉頰一把。
“嘶——”段成巖疼得一下子蹦了起來,“你……手也太黑了吧?!”
“這很重要。”左殘陽收回手,認真地回答,“用來判斷你是人還是鬼。”
“怎麼可能是鬼?你好歹也是一個醫生好不好,怎麼會相信有鬼這樣的話呢?”段成巖揉了揉臉,視線轉向了躺在地上的樂笑顏的屍體:“你……還是動手了?”
“……”左殘陽看了看那具屍體,沒有說話。
“是你,還是他做的?”段成巖輕聲問。
“……是我。”
“看來,你終於跨過了這道坎……”段成巖輕輕地說,示意左殘陽把那把沾上了樂笑顏的血跡的刀還給他。
“她說她在這座島上安裝了跟蹤炸彈,你們一旦逃出來,她就會啓動那些炸彈,然後炸彈就會跟着你們走,一直到把你們炸碎爲止……”左殘陽喃喃地說,“而且我的確聽到了爆炸聲……我氣急了……就……就……”
“沒事兒。”段成巖微微一笑,“我們這次的行動是得到批准的。”
“其實她沒有說錯。”左殘陽搖頭,“兩年多之前,確實是因爲我的醫術不精,卿顏纔會死的……現在呢,我又親手殺掉了卿顏的雙胞胎妹妹……”說到這裡,左殘陽苦笑,“真是彆扭的人生啊……之前你說什麼人生是可以影響的,那我的人生,又是被什麼影響了呢?還是……這本來就是應該有的樣子?”左殘陽臉上雖然掛着笑容,但是段成巖注意到,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滿滿的不解和哀傷。
“還是說……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這輩子要接受這樣的懲罰?”左殘陽歪着腦袋,有點兒無奈地眨眨眼睛。
“上輩子的你,並不是左殘陽。”段成巖嘆了一口氣,直視着左殘陽的眼睛,“你就是你自己,和上輩子沒有任何的關係,就算是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
“和他?”左殘陽一愣,隨即他的目光一閃,變得有點兒滄桑和冷漠:“成巖你這麼說可不對,我們兩個可是共用一具身體的好朋友啊……”
聽到左殘陽的話,段成巖馬上看了看他的雙眼,然後冷笑一聲:“如果不是殘陽那麼善良,纔不會允許你的存在!”
“怎麼?”左殘陽挑起一邊的眉毛,神情有些挑釁的意味:“你想聯合他把我消滅掉?你覺得他會同意嗎?或者……你覺得他現在注意到我了嗎?”
“當然。”段成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個傢伙只是覺得你也是有思想的,所以如果把你扼殺在這具軀體裡的話,總是感覺像是殺了一個人一樣,他有點兒受不了……如果不是因爲這個的話,以他的能力,早就可以把你控制住了。”
“嗯,他的能力我確實領教了一部分……”左殘陽點點頭,但是臉上的神色是完全不同與平常的嚴肅和冷漠,“不過……你怎麼就知道……這些能力是他的,而不是我的?畢竟,我們兩個分享着一個大腦,也就分享着彼此所有的記憶了……”
“真的麼?”段成巖微微一笑,“你真的覺得……因爲你和他分享了一個大腦,所以你可以變得和他一樣強?”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左殘陽傲慢地笑了,問道。但是此時段成巖已經能夠從他的雙眼中看出了一絲驚恐。
“是這樣的嗎?”段成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左殘陽,然後微笑,“那麼,告訴我他當年準備做一名醫生的時候,那位醫館裡的中醫老先生是怎麼問他的,他又是怎麼回答的?”
……
“什……什麼?”聽到這個問題,左殘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什麼醫館?什麼中醫老先生?”
“怎麼樣,還不是到了那種能夠分享彼此的記憶的地步吧?”段成巖笑了笑,“用不用把他叫回來,然後親口問問他?”
“你……”左殘陽臉上現出了憤怒的神色,但是還是無奈地聳了聳肩,閉上了眼睛……只是一秒鐘的時間,他的雙眼就又睜開了,現出了有一絲迷茫、有一絲哀傷的一雙眼睛——段成巖所熟悉的那雙眼睛。
“回來了?”面對左殘陽的變化,段成巖似乎早已習慣,隨意地問道。
“嗯。”左殘陽輕輕地點了點頭,停了一會兒,問:“他又出來了?”
“對啊……”段成巖點點頭,“還說什麼因爲你們兩個用的是同一個大腦,所以記憶什麼的,應該是可以分享的呢!”
“唉……”左殘陽嘆息。
“找個時間把他解決掉吧!”段成巖勸道,“總是這麼留着,也不是個辦法……”
“可是剛纔……”左殘陽有點兒猶豫,“他說的那些關於人生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其實他只是有的時候有點兒傲慢而已,大多數時間還是很溫和的……”
“服了你了。”段成巖誇張地做了個手勢,“自己腦袋裡面有兩個人竟然還能和平共處!你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世界第一奇葩的多重人格障礙症患者了!”
“段成蟲!”左殘陽眯眼。
“不過……接下來怎麼辦?”段成巖笑問。
“把她的屍體……處理掉吧!”左殘陽有點兒悲哀地看着地上已經有點兒冰冷的樂笑顏的屍體,“還有樑法醫的……都處理一下吧!畢竟……我們原來都是同事的……”
“嗯,這個自然沒問題。”段成巖點點頭,“這個島呢?”
“島要毀掉纔可以,否則還會有好奇的人過來的。”左殘陽回答,“我剛纔已經通知總部那邊,讓他們過來把島上的那些黯戟的成員都接走了……如果他們都已經安全撤離了,咱們就把這個島炸掉好了……”
……
來到外面,左殘陽發現偵探們除了渾身都是泥土之外,並沒有受什麼傷。而剛纔受傷最嚴重的道也已經服用了自己出發前配置好的藥,現在正在迅速的恢復過程中。PSI的衆人相見都分外親熱,毫不誇張地說,大家都經歷了一場劫難,但是最終還是勝利歸來了。
“殘陽?”正當大家慶祝的時候,小蛇走到了左殘陽的身邊。
“嗯?”左殘陽看了看小蛇——在遊戲中,一直是他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這樣他纔有機會在樂笑顏和樑月白的計劃進行的過程中潛入黯戟的總部,並且救出各位。
“這次……多謝你了!”小蛇真誠地說。
“是要謝謝你纔對!”左殘陽微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逃離這個遊戲!這次你真的很厲害!”
“……”小蛇聽到左殘陽的話,一向面無表情的冰山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甚至還有點兒小羞澀。
“老哥,看到沒有?”站在一旁的小雨悄悄地戳了戳杜子規的胳膊:“小蛇都開始變得像正常人了……我們這次真的是不虛此行啊……”
“是啊是啊……”杜子規一臉的壞笑,“真的是不虛此行啊……某人都光榮地被自己人擊斃了……”
“杜!子!規!”杜小雨怒了,開始追打杜子規……
(PS。)偵探們又回來了~不過故事還沒有結束——大家有沒有猜到左殘陽的雙重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