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莊凘宸會每日來祈福殿誦經,岑慕凝是真的做到了。
雖然每次都來,可是也沒察覺祈福殿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青犁和冰凌動了手腳的佛像爲何沒有當晚砸在蒼憐身上,一直是個謎。
“娘娘,咱們該回去了。”青犁在旁提醒了一句。
“是啊。”岑慕凝這才就着她的手起身:“快到正午了。”
兩個人說着話往外走,就聽見冰凌與誰起了爭執。
“奴婢已經說過來,娘娘正在誦經,不許旁人打攪。您又何必爲難奴婢呢!”
“你讓開!”軟珥的聲音粗啞,即便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也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一樣,喊不出來音。“皇后娘娘一直避而不見,是愧對臣妾不敢相見嗎?那麼小的孩子,她怎麼忍心……”
“娘娘,您還是顧着自己的身子吧。”冰凌皺眉讓人拽住了她。
岑慕凝和冰凌就在這時候走出來。
“皇后,皇后娘娘,你不滿臣妾只管衝着臣妾來便是。您是親眼看見臣妾如何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您知道臣妾爲了生下這個孩子付出了怎麼樣代價,爲何您還要將他送去旁人那裡撫育。皇后娘娘,人心都是肉長的,難道您就一點也不覺得臣妾的孩子可憐嗎?”軟珥哭的聲嘶力竭,那樣子當真是叫人心疼得慌。
岑慕凝吩咐了按着她的奴才鬆開手,才慢慢的說:“你是他的生母不假,但你不過是個尋常的妃主,又不得皇上恩寵。且太后如今鳳體不適,一直在調養,你們母子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鳳鸞殿,攪擾太后靜心康復。那麼你覺得,你有什麼本事能爭得過寵妃?”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潑下來,軟珥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憐貴妃之前因爲佛像的事情,被朝中諸人非議。是你在這時候產下皇嗣,才讓她的處境慢慢好起來。朝臣們因爲皇上有了長子而喜悅,便不再提及不好的事情。可這也只是暫時的。”岑慕凝看着軟珥虛弱無力的樣子,平和的問:“你能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軟珥雖然沒做聲,可是她完全明白。憐貴妃怎麼會不想去撫育這個孩子呢。
“本宮不過是達成她的心願,使皇上能安心。”岑慕凝皺眉道:“也順帶着讓你的孩子能風風光光的活着。”
“皇后娘娘說的這麼好聽,還不是爲了在皇上面前博個賢惠的美名嗎?”軟珥一邊抹淚一邊說:“何必以爲臣妾好欺騙呢!若是對您沒有益處,您會這麼大方?”
“是啊。”岑慕凝微微一笑:“你的孩子身子虛弱,畢竟是早產生下的。若養育在本宮身邊,本宮必然得殫精竭慮的照顧她。顧此失彼,本宮很可能就沒有經歷管理後宮的事務,更沒有功夫去陪伴皇上。甚至沒能及時的察覺到其餘妃嬪不軌心思。對本宮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嗬……”軟珥哭的眼睛都腫了:“皇后娘娘總算肯承認了。”
“沒什麼不能承認的。”岑慕凝把絹子遞給她。
軟珥牴觸的擰過身子,看也不願意看。“您爲了自己的利益,就要送臣妾的孩子去死嗎?”
“這話從何說起?”岑慕凝挑了挑眉:“本宮若真想害這個孩子,不讓他出生便是。何必多此一舉。何況本宮爲何要讓你遷宮,也能去照顧孩子呢?不就是希望有你這位生母在,孩子的日子能過得舒心一些嗎。”
“您這算是對我們母子施捨仁慈嗎?”軟珥咬着脣,血腥的味道讓她微微清醒。“皇后娘娘,您這是自私。您怕養不好我的孩子,就嫁禍旁人,若孩子在憐貴妃身邊出事,她必然會被皇上責怪。您爲了自己的恩寵,就要臣妾的孩子赴死,您的心到底有多黑啊!”
“你別傻了。”岑慕凝看她如此絕望,不免嘆氣。“你是孩子的生母,難道你會願意看着你的孩子出事嗎?再說,皇上待憐貴妃極好,即便孩子真的有什麼閃失,你覺得皇上就會因此而遷怒憐貴妃?那麼纓妃,你仔細想想,從你有孕到如今,皇上可有表現出喜歡這孩子嗎?”
她這麼一問,軟珥不免一顫。“皇后娘娘想說什麼?臣妾是個頂替的贗品,所以臣妾的孩子也不頂用?”
“本宮更想讓你知道,贗品和本尊之間的差距。你那麼爲自己的孩子思量,就不想知道爲什麼人家能做貴妃,你卻只能做妃嗎?”
軟珥沒有做聲,靜默的看着皇后。
她也很想知道爲什麼皇上那麼在意憐貴妃,卻對她這個容貌也遜色不了多少的人,沒有半點情分。
“跟着寵妃,好好學學怎麼做寵妃。學學怎麼能在寵妃的光環下,把自己的孩子撫育成人。還能讓皇上真心的疼惜這孩子,願意給他一個好前程。本宮以爲,這纔是你該做的事。”岑慕凝蹙眉,臉色沉冷:“本宮會讓御醫謹慎盯着孩子的身子,你這個生母,可別先自己妄下結論。”
“……”軟珥看着皇后,好半天沒吭氣。
直到岑慕凝領着旁人走了好遠,她才忽然回過神來:“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如何才能在寵妃的光環下,把孩子撫養成人?軟珥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她知道不容易。可是在不容易,也必須做到。
這麼想着,她忽然有些敬佩皇后。雖然皇后行事的確陰狠,卻格外有道理。
當真是不平靜的一天啊。
岑慕凝剛打發了纓妃,還沒進鳳翎殿,就看見蒼憐站在鳳翎殿前候着呢。
隨行的宮人便有十餘人,看樣子應該等了一會兒。
“憐貴妃怎麼這麼有空?”岑慕凝無關痛癢的問了這麼一句。
“臣妾當然有空。自從佛像倒了,臣妾被人冤枉是宮裡的不祥之兆起,皇上就不怎麼來未央宮了。就連臣妾前往擎宣殿求見,皇上也不怎麼願意和臣妾說話呢。”蒼憐無奈的嘆了口氣:“臣妾來的時候,特意打聽了一聲,說皇上這會兒還在理政,這纔敢過來。就怕打擾了娘娘陪伴皇上,壞了皇上的興致。”
“所以,憐貴妃是來這裡對本宮叫苦的?”岑慕凝微微一笑:“那就隨本宮進殿說話吧。”
青犁掃了蒼憐的眼睛,明顯瞧出她將不滿隱藏在眼底,氣有些不順。“娘娘,奴婢伺候主子多年,最是知曉主子的性子。從前喜歡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不喜歡了。能長久讓主子掛念的,必然是心意相通之人,就如娘娘一般。也就難怪會有人妒忌而滿嘴酸話了。”
蒼憐和青犁一早就相識,這時候聽她這麼說話,倒也不生氣。“還是被青犁給聽出來了,本宮還以爲自己掩飾的好呢。真心愛慕皇上,又是多年的情分,臣妾當然會羨慕娘娘與皇上的情分了。但羨慕,並不是妒忌。偶爾吃一點醋,無傷大雅。”
一行人走進殿中,蒼憐便吩咐旌僑將禮物呈上。
“上回勞師動衆做的陶罐,不慎砸碎了,到底也是辜負了臣妾的一番美意。”蒼憐轉揭開了旌僑手上的緞子,緞子下面是一隻錦盒。“這回臣妾送娘娘的東西,娘娘一定不會打破。”
說話的同時,錦盒被旌僑送到皇后面前。
“這是臣妾讓人尋了多時的好東西。娘娘一準用得上。”
冰凌從旌僑手裡接過錦盒,青犁將錦盒敞開,取了裡面的東西遞給皇后。
那是薄薄的一張紙。
岑慕凝皺眉展開,一劑藥房便呈現在眼前。
“這是什麼藥方?”她不解的問。
“自然是一索得男的秘方。”蒼憐笑的合不攏嘴:“皇后娘娘若用這方子調養,很快就能誕育嫡子的。想來娘娘您侍奉皇上也有一年多了,卻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您又這般大方,將別人的孩子拱手讓給臣妾撫育,當真是賢惠啊。可臣妾也不能爲您做什麼,只好獻藥方祝您早日達成心願。中宮兀子,可是自古以來爲後的大忌呢!”
“你這分明是故意詛咒娘娘。”青犁被她氣得不行,恨不得捲起袖子掄她兩個大耳刮子。
“青犁,你胡說什麼呢。”蒼憐鄙夷的掃了她一眼:“我是希望能爲皇后娘娘分憂。可並沒有詛咒的意思。若你懷疑,只管讓人去驗一驗方子,這可是實打實的好東西。”
“憐貴妃這般有心,當真叫本宮高興。”岑慕凝順手將方子擱在一邊:“只是你自己怎麼不用呢!你盼了這麼多年,才能重拾舊愛,不是比本宮更需要來點實際的嗎?”
“臣妾連皇上的面都難見,哪裡有娘娘這樣的好福氣。”蒼憐又是感嘆一句:“臣妾真是羨慕娘娘呢。”
“本宮收下了,若沒有別的是,你也回去歇着吧。”岑慕凝不動聲色的看着她。
蒼憐饒是一笑,朝她微微行禮:“臣妾告退。對了,臣妾差點忘了,臣妾會領受娘娘大恩,好好照顧梓州的。”
“梓州?”岑慕凝微有些詫異。
“是啊,皇后娘娘還不知道呢吧?皇上纔給皇長子賜名梓州,莊梓州,九州的州。足見皇上對這個孩子寄以厚望。”蒼憐脣角飛揚:“娘娘的厚愛,臣妾絕不辜負。必然會將梓州撫育成人,以慰娘娘您今日的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