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照耀着整座宮殿。
魚貫進出的馬車,送來了入夏後各地進貢的貢品。
湊巧這一天也是皇長子莊梓州滿月的好日子。
莊凘宸和岑慕凝換上了正紅色的吉服,於祈福殿前爲梓州祈福,並昭告天下,本朝有了第一位皇子。蒼憐着了一身嫣紅色的吉服,站在皇后下首的位置,滿面春風的彰顯皇子養母的榮耀。
而纓妃則和其餘的妃嬪一般,一身淡雅的吉服,與敏妃一併站在妃嬪們身前。絲毫沒有僭越的膽量。這邊祈福禮纔剛剛結束,莊凘宸握着岑慕凝的手,從高高的階梯走下來。
蒼憐隨即喚了乳母過來,笑意盎然的將梓州抱去了帝后面前。“皇上,您瞧,梓州這些日子,當真是養的極好,足足胖了兩圈呢。您快抱抱看。”
莊凘宸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接過梓州。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抱一個被襁褓裹着的孩子。
岑慕凝握住他手的同時,也托住了梓州的身子:“皇上,臣妾也覺得梓州結實了不少,足見憐貴妃照顧的細緻,纓妃也格外用心。”
皇后當着衆人的面提到纓妃,這樣蒼憐有些不爽,卻沒顯露出來。
倒是軟珥聽了皇后這麼一句話,險些把眼淚勾出來。也就只有皇后還故意提了這麼一句。旁人早就忘了皇長子還有她這麼一位生母吧。
“貴妃的確辛苦。”莊凘宸一邊把孩子遞給皇后,一邊深情的望了蒼憐一眼。
軟珥也眼巴巴的看着皇上,卻沒能得到一絲一毫的憐憫。
“多虧了纓妃娘娘沒站在貴妃娘娘身邊,不然這麼瞧着,還真像兩姐妹呢。”
軟珥身後的茂貴嬪忽然這麼嘀咕了一句,叫她聽見了有些不是滋味。是啊,她的容貌,真的和憐貴妃有七八成相似。可惜一個是皇上的心頭寶,一個卻卑賤到骨子裡去了。哪怕生了皇長子,還是一樣的卑微,只配給貴妃提鞋。
岑慕凝看梓州是真的壯實不少,才稍微放心。總算赫連沒有辜負她的信任。
“還是讓臣妾抱吧。”蒼憐見不得皇后抱着梓州,總覺得她在後悔當初把這個孩子送來未央宮。這麼一想,她趕緊把梓州抱了過來。
岑慕凝能感覺到她的擔憂,卻並不在意。
“孩子畢竟年幼,不宜在這外頭吹風日曬的。”蒼憐繞是一笑,脣角含媚:“皇上,不如……”
“也好。”莊凘宸在她話沒說完的時候便開口:“那你就先帶梓州回去,朕得空再去瞧你們。”
一句話,讓蒼憐尷尬不已。她的本意,是想讓皇上陪着她一併回未央宮的。雖然這些日子,前朝的風波漸漸平息了,流言蜚語也因爲她如今的身價倍增而慢慢淡去。可是皇上始終沒有與她多親近。不外乎是她去擎宣殿請安的時候,他能讓她陪伴些時候罷了。
“臣妾告退。”蒼憐不願意讓那些瞧熱鬧的妃嬪們看出她的失落,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潤。
軟珥卻格外奇怪,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皇上,好像不怎麼喜歡梓州似的。不光是對她孕中疏於照顧,就連憐貴妃抱着孩子,皇上也絕不多看一眼。
那也就是說沒有母憑子貴,問題不在她身上,而是梓州不討皇上喜歡。
這未免太奇怪了……
“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莊凘宸看着今天的岑慕凝,眼睛裡染了那抹紅顏:“晚些時候陪皇后用晚膳。”
“是。”岑慕凝朝他行禮:“恭送皇上。”
莊凘宸邊走邊吩咐樑寶和殷離:“新入宮的貢品不少,你們領着人幫皇后一併清點入庫。選些好料子、瓷器、金飾送去鳳鸞殿。其餘宮殿所需,由皇后分配。”
“是。”樑寶和殷離一併應下,恭送皇上離開。
青犁這才慢慢走過去:“主子有什麼吩咐?”
殷離與她對視一眼,笑着說:“這回你該放心了吧,主子最心疼的,仍然是皇后娘娘。”
聽他這麼說,青犁眉開眼笑:“那自然是最好的。”
“走,咱們和皇后娘娘稟明一聲,再去清點貢品去。”殷離下意識的握了一把青犁的手。
青犁心口一顫,雙頰頓時燒起來。“嗯。”她乖巧的點頭,跟在殷離身後,甜美一笑。
這一幕湊巧讓滿腹憂慮的軟珥給瞧見了,心裡不禁發冷。
皇后娘娘當真是有本事,不光自己能攏住皇上的心,連她身邊的婢子都籠絡了皇上的親信。也就難怪憐貴妃再如何得寵,終究威脅不到她的地位。
看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蒼憐忽然在背後輕喝一聲。
軟珥連忙轉過身去,恭敬垂首:“回娘娘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吹風有些久,臣妾這時候覺得頭好暈。”
蒼憐原本就氣不順,看她病病歪歪的站在那,心情更不好。“罷了,我們先回宮了,你若不舒服,就回去找個御醫來瞧瞧。但是有一點,別過病氣給梓州。”
“是。”軟珥恭敬的行禮:“恭送貴妃娘娘。”
蒼憐就着旌僑的手,慢慢的上了肩輿。
軟珥這時候才稍微鬆了口氣,見皇后也安排妥當了這裡善後的事宜轉身要走,她便故意站在原地沒有動,湊巧皇后一行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身子一軟,整個人栽倒在地。
“纓妃娘娘……”環佩嚇壞了,一聲尖叫把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岑慕凝這時候才注意到纓妃,不免疑惑:“這是怎麼了?”
冰凌如實的回答:“娘娘,是纓妃倒了。”
“趕緊着人送回去,請御醫來瞧瞧。”岑慕凝心想,她這時候暈,怕不是那麼簡單。難道是想讓人知道憐貴妃苛待她?但她好像沒有這樣的膽子。
“昏迷中”的軟珥忽然從隔着袖子捏了捏環佩的手。
環佩畢竟侍奉她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於是連忙道:“皇后娘娘恕罪,這些日子,纓妃娘娘爲了照顧梓州殿下方便,一直都是住在未央宮的偏殿,自己的寢室並未打掃。這時候回去,也恐怕不便。只是娘娘忽然暈倒,不知是什麼緣故,也不敢貿然前往未央宮,怕過了病氣給殿下和貴妃……”
“那便就近安頓一下。”岑慕凝聽環佩這麼說,便也有了些心思。“冰凌,你幫着打點一二。”
“是。”冰凌自然是乖巧的應下。
約莫一個時辰的樣子,皇后還沒有來,軟珥有些躺不住了。“環佩,你說怎麼才能讓皇后娘娘過來一趟?我必須得問明白一些事……”
“娘娘別急,皇后娘娘讓冰凌姑娘將您安頓在這裡,想來是明白您的心思的。不如咱們再等等吧。”環佩起身往窗外掃一眼,失落的回來搖了搖頭。
“就怕沒把皇后等來,把憐貴妃的人給等來了。”軟珥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日子,我在憐貴妃身邊照顧梓州,她確實對我們母子不錯,從未有半分虧待。可是我也清楚,一旦梓州的身子調養好了,開始懂事,她也絕不會讓我繼續留在梓州身邊,礙她的事……”
“娘娘說的是。”環佩也是這麼個心思:“憐貴妃終究是不會信任娘娘您的。”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頭有腳步聲,連忙起身走到門邊。
“皇后娘娘駕到。”冰凌的聲音不大,卻清晰。
環佩連忙利落的將門敞開:“給皇后娘娘請安。”
就衝她開門的速度,岑慕凝就能判斷,軟珥是心急火燎的想要見她。“唔。”
她慢步走進去,臉色有些奇怪:“纓妃是怎麼了?御醫如何說的?”
“回皇后娘娘的話,御醫說娘娘是產後體虛,今日又在日頭下曬了好一會兒,所以就暈了。已經開了調養的方子,只要按時服藥,並無大礙。”
“那就好。”岑慕凝見軟珥還保持着拘禮的樣子,雖然沒下牀,可這次的動作比以往每一次都顯得恭敬莊重。“纓妃不必拘禮,好好坐着就是。”
皇后這麼一說,她便掀開了被子,從牀上下來,徑直跪在皇后面前。
“這是何故?”岑慕凝頗爲意外。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從前不懂事,處處與娘娘作對。但那也是情勢所迫。臣妾畢竟是太后提攜的人,太后視您爲敵人,那臣妾自然得順從於太后,若不與您爲敵,臣妾對太后也沒法交代。更何況,這後宮裡的女人,都是爲了爭寵而活着。臣妾既然是皇上的纓妃,就必須得保全自己的地位,皇后娘娘您恩寵優渥,又怎麼知道沒有恩寵的女人,活的多麼辛酸。”
“你倒是坦白。”岑慕凝微微勾脣,卻沒有多說什麼。
“皇后娘娘。”軟珥仰起頭,凝視皇后的眼睛,動容道:“臣妾很想知道,皇上爲何這般的不待見梓州。究竟是臣妾做錯了什麼,還是……還是這裡面有別的緣故。爲何只有這麼一個皇子,卻也難以得到父皇的憐憫疼惜,皇后娘娘,求您爲臣妾母子指一條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