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金殿外,貞太妃難以置信的看着蕾祤。“凘宸真的去了鳳翎殿,還親手拿下了皇帝?”
“是。”蕾祤絲毫沒避諱:“聽說是奴婢才陪着太妃從鳳翎殿出來,殿下就即刻從另一處宮門進了鳳翎殿。似是故意要避開太妃……”
“豈有此理!”貞太妃頓時火冒三丈:“明明就可以借岑氏的手,將這件事情處理的乾乾淨淨。順帶着抓住岑相的把柄。若不想女兒狠辣的手段傳揚出去,他就該盡心爲凘宸辦事。這可好,他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自己衝了進去!”
蕾祤有些不敢說,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奴婢總覺得殿下是爲了救王妃才迫不及待的闖進鳳翎殿。”
“這不可能!”貞太妃連連搖頭:“岑氏的確生的貌美,可那又如何?凘宸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這些年往他府裡送的,非但不比宮裡的遜色,反而還略勝一籌。莊凘宙那個昏君,只在意皇后,倒是用盡了天下的絕色想要奪凘宸的命。不可能到頭來,竟然便宜了岑氏。”
“太妃……”蕾祤沒忍住,還是說出了口:“殿下在意王妃,未必是容貌的緣故。興許還有別的……”
“別的?”貞太妃有些困惑:“她還有什麼別的?雖說有些小聰明吧,但也不是無可替代。比之先前的姿瓈也沒見有什麼長處。”
眼底滿是失落,蕾祤儘量掩飾了去,只微微勾脣:“太妃已經這樣安排,就說明您心裡還是在意岑氏獲寵的。只是殿下到此時,興許還不明白太妃您的用心罷了。”
“沒關係的,凘宸不明白不要緊。岑氏明白即可。哀家原本也是希望她能明白。蕾祤,你盯緊些。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辦的漂漂亮亮。”貞太妃倒吸了一口涼氣,才繼續道:“罷了,你將傳國玉璽交給凘宸,哀家先回福壽宮了。”
“恭送太妃。”蕾祤捧着玉璽,心裡不免激動。若她能在大典上,親手將玉璽交給殿下該有多少。若她纔是那個伴着殿下走上長長玉階的人,該有多少。若今後的日子,她都能陪在殿下身邊,成爲他最看重的女人,該有多好……
眼下,最要緊的障礙就是——瑞明王妃。
蕾祤捧着傳國玉璽,一步一步的往鳳翎殿去。
還沒邁上玉階,就看見莊凘宸攜着岑慕凝的手,邁出了那道高高的門檻。兩個人笑容相應,眼神都格外的明亮。遠遠的擡起頭仰望着他們,猶如看見了從畫裡走出來的一雙璧人。
蕾祤努力的揚起脣角,她知道今天對殿下來說,是個極好的日子。這麼好的日子,無論怎樣她都不能掃興。
“給殿下請安,見過王妃。”她強忍着心酸,慢慢的走上了玉階。“這是太妃吩咐奴婢送來的傳國玉璽。”
“殷離。”莊凘宸對一旁的殷離微微頷首。
“是,主子。”殷離從她手裡接過玉璽,笑容溫和:“主子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莊凘宸微微一笑,並未做聲。
可是迎着夏日明媚的陽光,他的笑容泛着金色,只是看上一眼,便讓人陶醉。
岑慕凝和蕾祤都看的愣住了。
就連莊凘宸伸手捏了一下那小巧的鼻尖,岑慕凝都沒反應過來。
“看什麼呢?”莊凘宸笑着問。
“沒……沒什麼。”岑慕凝低下頭:“妾身在想,如今站在妾身面前的,再不是人人談之色變的瑞明王殿下,而是,本朝的天子。”
“成爲天子的女人,感覺如何?”莊凘宸凝神看着她的眼睛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總是能感覺到,她好像並沒有發自真心的高興起來。反而她的笑容之下,總是藏着些許看不清的什麼。
“天子的女人自然是無可比擬的尊貴,妾身從來不敢想,竟會有這樣一日。”岑慕凝微微笑着,捲翹的睫毛在陽光下泛着光,很好看。
莊凘宸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往後你就是鳳翎殿的主人。”
這句話,讓蕾祤的心猛然抽搐,她雙腿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
青犁下意識的伸手扶了一把:“你沒事吧?”
“奴婢沒事。”蕾祤連忙調整了臉色,畢恭畢敬的說:“奴婢在此恭賀皇上榮登大寶,恭賀皇后娘娘執掌後宮。”
“是不是早了點。”莊凘宸心情甚好:“還沒讓廢帝伏法,你就這麼心急。”
蕾祤仰着頭,儘量讓他看見自己最真心的微笑:“奴婢不是心急,而是知道,是殿下的,就一定是殿下的。如今這江山總算是物歸原主了。”
莊凘宸沒說什麼,只是轉過來捏了捏岑慕凝的手:“讓青犁好好安排,把鳳翎殿佈置成你喜歡的樣子。在這裡等着我。”
“是。”岑慕凝朝他行禮,目送他離開。
蕾祤自然是跟着他一併離開,能陪在他身邊,哪怕多片刻也好。
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有點想念瑞明王府了。府裡那麼多的女眷,那麼多的毒蛇,恐怕是回不去了。這深宮之中,看似一切都好。卻永遠的將裡面的人困住,每走一步,都該是萬分艱難的吧。
尤其是她還要在當權者的手心裡活着,伺機向他的母親復仇!
“娘娘喜歡什麼樣的擺設?奴婢這就吩咐人去準備。”青犁笑彎了眉眼:“還是向府中那種簡單素雅的,亦或者是凸顯您母儀天下尊貴位分的?”
“你這丫頭也學會拿我打趣了。”岑慕凝衝她微微笑。“對了,你趕緊讓人去接冰凌入宮。她在府中不知道怎麼擔心咱們呢。”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對了,王妃。”青犁環顧了四周,小聲說:“有件事您最好心裡有數。岑相先前入宮了,這時候被主子拘押。他入宮的意圖還沒弄清楚,不過奴婢以爲,主子會看在您的面子上,寬恕了他。”
“他入宮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一定是我被廢帝留在鳳翎殿的消息傳出去了。”岑慕凝饒是一笑:“褚家都已經向殿下投誠,岑相府怎麼能落後。於是假借來救我的名義,入宮向殿下表忠心。我這位父親啊,是從來都不會做吃虧的事。”
“唉。”青犁嘆了口氣:“親生骨肉之間,也是這樣的算計。說起來,挺沒趣。”
“是挺沒趣的。”岑慕凝有些疲倦:“你去接冰凌吧,我乏了,想歇一會。”
“來人,陪王妃歇着去。”青犁喚的人,都是她手底下得力的侍婢。也都是瑞明王府帶進宮的人。她一早就吩咐過,鳳翎殿裡的宮人,一個不用,全都打發出去。只有自己人才值得信任,不能有任何疏失。
僅僅三日,莊凘宸利用岑相籠絡百官,加之剷除異己的手段十分殘酷,朝堂也就太平下來了。褚家父子的確能幹,也在這三日之內,將十萬大軍打散、重編、發配,一系列的動作很快解除了皇城之中的危機。
莊凘宸也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在各處兵營,慢慢的除去那些不聽話的,假以時日,必然能保證江山的安穩,也不會輕易讓人分權。
登基大典之前,貞太妃將瑞明王府裡所有的女眷都接進了宮。她親自甄選、除名,分派了宮中的住處,安頓好了剩餘的女人。所有被莊凘宸寵幸過的女眷,都有位有份,一個不曾落下。
青犁知道這事後,氣的直跺腳,好幾次在岑慕凝面前嚼舌根。“王妃,您說太妃是不是糊塗了。從前的那些女人,有朝廷官員送進府的,更有廢帝御賜的,還有太后的塞進去的……這時候,趕出去便罷了,怎麼還給留下了。她就不怕這些女人暗中使壞,替她們自己的主子報仇嗎?”
“樹倒猢猻散。”岑慕凝幽幽笑道:“她們不過是被當做棋子送進府的。主子都沒了,爲了能活下去,自然要向殿下效忠。太妃這麼做,無疑是爲皇家開枝散葉作想。也沒什麼不好。更何況,她們都是殿下的人,就這麼趕走了,往後的生計也是個難題。想要再嫁,興許也會污損皇家名譽,倒不如留在眼皮底下,好好養着。左右宮裡也不缺這點銀子。”
“王妃,您的心也太善了。”青犁撇嘴:“若這些人都趕走,主子就是您一個人的。有她們在,又是得太妃的首肯才保全了她們,她們往後自然會聽從太妃的吩咐。如今在宮中,不比從前在王府。等主子登基之後,太妃就是當朝的皇太后了,她稍微伸手,就夠您吃一壺的。您總要爲自己打算不是。”
“這些話,也就只有你會和我說。”岑慕凝笑吟吟的看着她。“倒是你,有沒有想過給自己找個好夫君?”
青犁連連搖頭:“奴婢的命是主子的,主子吩咐奴婢好好伺候王妃,王妃就是奴婢的主子。其餘的事情,奴婢不會想,更不願想。”
“你是還沒遇見那個讓你心動的人。”岑慕凝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拉住了冰凌的手:“我盼着你們都能找個好歸宿。女子的好年華,真的不長,一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比什麼都要緊。”
岑慕凝很想知道,她這一生是不是就這麼辜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