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的時間,整個後宮都看着貴妃張狂。今日給宮裡添了擺設,明日又要重描大殿樑棟。
無論她怎麼折騰,皇上與皇后都沒有任何說頭,儼然成了後宮裡最能管事的主兒。
“娘娘,您瞧,這不是昨天花房裡才擺出來的花嗎?怎麼今天就撤了?”素朵走在宮道上,看奴才們忙前忙後的更換擺設,不免納悶:“這些花也開的正好,又沒有什麼不妥當的。”
“你知道什麼。”周美人從一旁走來,朝敏妃行了個禮,纔有些吃心的說:“昨個兒是皇上去了貴妃那,皇后娘娘身邊的冰凌送了一道芙蓉糕,淡粉的顏色極好。偏巧貴妃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裳,見皇上吃着高興,竟生了氣,皇上剛走便將那衣裳剪個粉碎,讓人扔了出來。這不,今兒這勁頭還沒過去,挪走的花都是粉色的,八成是貴妃覺得礙眼。”
周美人這麼一席話,勾起了楊芸碧心頭的怒火,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略微清淡的說:“周美人,你在宮裡伺候也有些日子了。謹言慎行的道理想必你明白。”
周美人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低頭應聲:“敏妃娘娘教訓的是,臣妾一時口快,往後一定注意。”
楊芸碧輕輕一笑:“是得注意,你是美人,本宮是妃,身份擺在這裡。既不如人,何必多言呢。”
“是。”周美人又是點頭:“臣妾明白敏妃娘娘的意思,往後再不這樣口無遮攔了。”
“那便好。”楊芸碧這才領着素朵,繼續往鳳翎殿的方向去。“時候不早了,該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是。”周美人緊隨其後,心突突的跳。她也是嫉妒的不行,紅了眼,纔會這樣不管不顧的講貴妃的是非。雖然知道敏妃與貴妃早就成了對頭,可敏妃都不能名正言順的向皇上告狀,她又怎麼好在人前數落貴妃的是非,當真是自討苦吃。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她長嘆了口氣。
鳳翎殿前,廖絨玉剛從軟轎上下來,就瞧見敏妃主僕正到門口。
“給敏妃娘娘請安。”廖絨玉溫和的朝她行了個禮。
楊芸碧一眼就瞧見她身上淡粉的裙褂,不禁想起了方纔周美人的話。“是廖嬪啊,對了,今日你坐蓐期滿,當真是一樁好事。公主可好麼?”
“多謝敏妃娘娘關心,臣妾與公主一切都好。”廖絨玉滿面溫柔,提及女兒,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叫人瞧着那麼的純淨和藹。
這讓楊芸碧不禁羨慕。如果自己也有個女兒就好了,對,哪怕是女兒。
“走吧,無謂在這裡吹風。”楊芸碧先一步朝宮門走去。
廖絨玉這纔跟在她身後。
周美人眼尖,明顯看見廖嬪脣角下垂的樣子,那顯然是不開心,是失落。想必生了個女兒,也只能在人前笑笑,背後不知道怎麼傷心難受呢。
廖絨玉剛走進去,正好蒼憐行禮落座,一瞬間對上那件粉紅色的裙褂,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呦,這不是廖嬪嗎?”她的語氣極酸,臉色也是清冷的難看:這麼快就滿坐蓐期了。這滿後宮的女子加起來,也不急廖嬪身子好。生產時逢上難產,快要疼了三日呢。還是穩婆子把手伸進去,才勉強把公主拽了出來,轉眼這就好了。本宮真懷御醫的話是不是真的。就你這身板子怎麼可能不能生了……”
“貴妃。”楊芸碧不免着急,臉色有些難堪。
“貴妃說什麼?”廖絨玉一臉的狐疑,臉色已經透出了不好。
岑慕凝不免嘆氣:“好好的來給本宮請安,就非要鬧得這麼不安生嗎?貴妃,你把這話擱在臺面上說,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哎呀!”蒼憐驚叫一聲,臉色難看的緊:“原來這件事情要瞞着廖嬪啊。皇后娘娘怎麼也不提前和臣妾知會一聲,臣妾哪裡知道這麼大的事情,當事者自己卻不清楚。廖嬪,你可千萬別想不開,能爲皇上誕下公主,也是天賜的福氣呢。這種福氣,可不是誰都有的。”
廖絨玉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蒼白,眼淚就這麼在眼眶裡打轉呢,看着讓人心疼。
楊芸碧趕緊走過去扶她坐下,才緩緩的勸:“不一定呢。當時是出了大血,御醫瞧着不樂觀纔有那樣的說辭,你年輕,身子又一貫硬朗,保不齊很快調養好,又能給皇上誕育子嗣了。這時候身子要緊,才過坐蓐期,可千萬別聽那些無謂的話,白白傷了自己的身子。”
“多謝敏妃娘娘。”廖絨玉強忍着眼淚,咬着脣嚥下委屈。
“對了。”岑慕凝這時轉移了話頭:“皇上已經給公主擇了個名字。靈慧,鍾靈敏秀,蕙質蘭心的意思。皇上還親自讓內務局給公主準備了包被、肚兜和一些玩意兒。本宮也親自爲靈慧公主置辦了一些用得着的物件,一同讓人送去錦來殿了。”
廖絨玉這時候才起身,朝皇后行禮:“多謝皇上皇后娘娘厚愛,臣妾替公主感激謝恩。”
“罷了。”岑慕凝寬慰她道:“這是咱們皇上的第一位公主,皇長女,皇上自然是喜歡的不得了。連乳母也是特意挑選了好幾個精壯的,就怕咱們的靈慧吃不好呢。”
皇后這麼說,其餘妃嬪自然是羨慕的。
欣悡這時候也才湊的上話:“皇上皇后娘娘都格外疼惜靈慧公主,臣妾更是喜歡的不行。公主粉雕玉琢,看着那般可愛。臣妾真是羨慕姐姐呢。”
衆人又隨着皇后的話,對公主一番誇獎。
廖絨玉的臉色才慢慢轉好。
蒼憐覺得沒趣,便起身朝皇后行禮,動作輕淺,毫無誠意。“臣妾身子不舒坦,先告退了。”
楊芸碧輕嗤一聲,望着貴妃轉身離去的身影,揚聲道:“貴妃身子不爽快,瞧着屈膝行禮的動作也有所保留,莫不是有了身子還不足三月,所以不便告知皇后娘娘和諸位姐妹?”
這樣打貴妃的臉,楊芸碧非但不怕,反而還帶着一絲竊喜。
果然蒼憐轉過臉來,眼神鋒利的與她對視:“敏妃竟然比本宮還着急身孕的事,這般喜歡孩子,你自己怎麼不去懷?哦對了,本宮差點忘了,皇上回宮也有月餘了,還不曾踏入你宮門半步,你想有孩子,還是得自己去擎宣殿討恩典纔是。”
楊芸碧也不惱,只是笑了笑:“臣妾不及貴妃會侍奉皇上,所以也只能盼着貴妃有孕,宮裡再添一樁喜事。若貴妃娘娘成孕,臣妾必然親手爲您腹中的骨肉做幾件肚兜聊表心意。”
“好哇。”蒼憐輕咬後槽牙,暗戳戳的恨道:“等本宮有孕,第一個告知敏妃,也好讓你與本宮同樂。”
說完,她飛快轉身揚長而去。
楊芸碧這才扭過臉,將心裡的怨恨深深埋藏,笑面迎人:“子嗣的是,乃是天恩。若真的這般容易有,那還好了。到底是廖嬪有福氣。”
廖絨玉笑的有些尷尬,心裡不好受。臨盆的那一日,她就聽見了御醫的話。隨後就連院判也明確的告訴她,想要再有身孕,着實不易了。即便有,再生孩子時也是兇險的。她處處謀劃,處處算計,竟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惱恨事。老天真是不公平。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若無事你們便早些回去吧。”岑慕凝才預備起身,就瞧見廖絨玉忽然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她面前,徑直跪了下去。“廖嬪,你這是做什麼?”
還沒說話就先落淚,廖絨玉哽咽的說:“皇后娘娘,臣妾之所以早產,乃是因爲有人在臣妾日日服用的安胎藥裡動了手腳,才使得龍胎未及瓜熟蒂落便墜地。院判爲臣妾熬藥的時候,在小廚房裡察覺藥渣不對勁,從而發現此事。既然有人這樣陷害臣妾,臣妾決不能容忍,故而懇請皇后娘娘爲臣妾母女做主。”
冰凌和青犁對視一眼,不禁皺眉。難道先前廖嬪沒發現藥渣裡有催產藥?這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
“怎麼會這樣?”欣悡心頭一緊:“姐姐所服的安胎藥,一直都是院判親自準備,湯藥也是在自己宮裡熬製的,誰會在那藥裡做手腳?誰又能做手腳?”
“是啊。”廖絨玉跪着,臉色清冷的不行:“臣妾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竟然有樣的劫難。皇后娘娘,臣妾懇求您徹查此事,還臣妾和幼女靈慧一個公道。”
“既如此,那便查吧。”岑慕凝沒想到廖絨玉是真有精神,才過坐蓐期,就這般按耐不住的出手了。難道是因爲自己不能再生,就打算破罐子破摔麼!“冰凌,你去查錦來殿所有接觸過安胎藥的宮人,青犁,你去查太醫院的脈案以及爲廖嬪安胎的御醫。其餘人都散了吧,廖嬪,你宮裡吵鬧,你還是先回去照顧靈慧。等下查清了這件事,本宮自會去錦來殿講明。”
“有皇后娘娘替臣妾母女做主,乃是臣妾的福氣。”廖絨玉這才就着欣悡的手起身:“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