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菜餚當真是美不勝收。”岑慕凝忽然開口說這麼一句。
讓正要離去的太后心頭微微不悅。按說這個時候,不是該勸她別走麼。怎麼還有心思去欣賞一旁的佳餚。“瑞明王妃覺得,這佳餚有什麼不錯的?”
太后這麼一問,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這岑慕凝身上了。
她起身走到太后身邊,笑吟吟的說:“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人就已經深知以花入饌的奧妙。所以有’春食鮮花夏吃果’的說法。而今日皇上與公主所準備的花宴,更是深諳其中的奧秘。只是不知太后可否允准妾身細細爲您道來。”
貞太妃連忙道:“太后,您賜了那麼珍貴的簪子給慕凝,想必是喜歡她的。她也是一番孝心,不如就讓她細細說說吧。”
“那好吧。哀家也想知道哀家喜歡的百花宴,都有那些功效。”太后勉強坐下。
岑慕凝含笑走到她身邊:“妾身一定儘量說清楚,如有不到之處,還請太后海涵。”
太后落座,莊凘宙心裡稍微鬆乏了一些。
其餘的人也都跟着入座。
岑慕凝先讓婢子將一品茉莉烏雞湯呈上太后面前,溫和的說。“啓稟太后,這一品茉莉烏雞湯,是用最嫩的茉莉花十朵,配以去了皮,撇淨油的烏雞,加些白興齋的料酒,蔥姜以及一些適量的胡椒粉點綴。湯清香不油膩,茉莉花待湯烹調好,最後撒入。即可保留花的清香,也能讓茉莉花,理氣解毒,有助睡眠開鬱的功效滲入湯中。”
岑慕凝親手舀了一勺湯,端去太后的手邊:“不僅如此,餐前先用一些湯,可以溫潤腸胃,再用菜餚便利於吸收消化,不會積食。好處多多呢。”
她的聲音委婉動聽,面色溫柔,柔軟的手指端着碧翠的玉碗,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有食慾。
“唔。”太后聽着入味,就喝了兩口。“果然不錯,既有花的清香,又清潤可口。”
莊凘宙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母后喜歡兒子就高興。”
“讓皇帝費心了。”太后語氣稍微溫和了許多。
“太后,不如再嚐嚐這道灼灼其華桃花瓣。”岑慕凝利落的爲太后佈菜,又細細的講了桃花的功效,以及這道菜的做法。
太后一樣吃的有滋味有味。
席間,莊凘宸溫眸不語,同樣品着面前的每一道菜。但不知道爲何,總覺得沒有他在府裡吃的小菜入味。原來岑相培養了一個能做廚娘的嫡千金。
他有幾分好奇,岑慕凝下廚的時候,該是個什麼樣子呢?
而最最讓他有興致的,還是莊凘宙的眸子。那雙素日裡什麼都藏在心底的眼眸,今日破天荒的流露出多美好的嚮往。好似格外欣賞岑慕凝。
這就耐人尋味了。
“不錯不錯。”太后歡喜的不行,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皇帝準備的百花宴果然比哀家宮裡做的好多了。加之有瑞明王妃細緻的講解,哀家只覺得吃着也落胃。倒是難爲你了。”
太后握住了岑慕凝的手:“你一直爲哀家佈菜,自己卻一口都沒品嚐。”
“妾身能侍奉太后用膳,實在是幾生修來的福氣。”岑慕凝嬌美一笑:“太后高興,妾身就知足了。”
“還是老九有福氣。娶妻娶了個賢惠的。”太后臉色微微陰沉了一些,這顯然是話裡有話。
而岑慕凝沒有心思猜測這些,只是溫和的賠笑。
“好了,哀家也用好了。”太后慢慢的起身:“該回宮午休。”
貞太妃少不得跟着起身:“那我陪太后一併回宮。”
“也好。”太后滿意點頭。
一衆人恭敬行禮,口中齊聲道:“恭送太后,恭送太妃。”
“風硬,身子要緊。”莊凘宸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件斗篷,恰到好處的擇了這個時機,給岑慕凝披在身上。”
“多謝殿下。”岑慕凝與她笑容相應,格外甜美。
“朕卻不知道,岑相調教出是千金,不光是口才了得,還深諳藥與膳之道。竟能把這普通的百花宴,描述如仙品一般,令人垂涎。”莊凘宙投來讚許的目光。
岑慕凝連忙屈膝:“是皇上不嫌棄妾身愚笨罷了。”
“朕心裡卻有個疑問。”莊凘宙當着莊凘宸的面,直接開口。
“妾身,願聞其詳。”岑慕凝面色柔和,還保持着方纔的端莊。只是心口微微一緊。明知道躲不過去,也就沒有什麼可避諱了。
“那一日,太后的鳳鸞殿走水,朕讓人去詳查過。”皇帝不悅的說:“偏巧是九弟妹你曾經清修的那間廂房,先着起來。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不妥當?”
“這……”岑慕凝輕輕搖頭:“妾身卻不知了。當日太后恩典,讓妾身安心精修。妾身便長跪於佛前,靜心誦經,並不敢有半點不專。後來太后入禪房同妾身說話,妾身便陪着太后聊了些時候。是皇上將妾身從鳳鸞殿帶去御書房,之後的事情妾身也不得而知。”
這麼聽着,好似的確與她沒什麼關係。可莊凘宙纔不信這裡面就沒有她的心思。“是這樣啊。”
“皇兄今日盛情款待,臣弟先行謝過。”莊凘宸忽然開口:“只是內子身子有些孱弱,若是皇兄沒有別的事情,那臣弟夫婦就先告退了。”
“也好吧。”莊凘宙瞥了一眼一旁的御婢。“朕也準備了一樣飾物,算是謝九弟妹今日爲朕解圍,討了太后的歡心吧。”
“謝皇上恩賞。”岑慕凝當然不好拒絕。
御婢拿了錦盒打開,取出一支白玉鐲子。
岑慕凝靈機一動,將袖子往上扯了扯。那意思是讓她給自己戴上。
御婢會意,把鐲子套在她手上往腕子上推的時候,明顯看見了一些還沒散盡的瘀痕。且離着瑞明王妃這麼近,她身上那股藥味,卻是身上的胭脂香氣遮蓋不住的。
有些不自然的縮回手,岑慕凝再度向莊凘宙行禮:“妾身告退。”
待她與莊凘宸離開,那御婢才轉而向皇帝稟告。“瑞明王妃身上的瘀痕十分清晰,縱然是用了最好的藥,也沒有消退乾淨。想必是遭受了毒打。”
“朕便是知道,老九絕沒有那麼好的心腸。她被朕待回御書房,他自然會心生疑惑。”莊凘宙卻有些惋惜的說:“難爲她吃了那麼多苦,又被母后折磨,人前還能保持如此端莊的姿態。爲朕和太后化解誤會……”
這樣一個聰慧的女人,若是能替自己辦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御婢輕輕開口,語氣有些擔憂:“皇后娘娘那邊又鬧起來了。聽說連皇上前幾日賜的玉如意都砸碎了。”
莊凘宙閉上眼睛,煩不勝煩:“喜歡砸就讓她砸個夠。同爲女人,她爲何就這般的不知進退。也難怪母后瞧不上她。”
拂袖而去,莊凘宙心裡不免後悔。聰明的女人怎麼都賜予別人了。偏是自己身邊留下的這些,又蠢又鈍。
“懂得不少麼!”
馬車上,莊凘宸用一種奇怪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叫人聽着怪彆扭的。
“多謝殿下誇獎。”岑慕凝卻雲淡風輕的笑了下。“母親生前,也很喜歡以花入饌。妾身不過是見得多了,便知曉一些皮毛。”
就這麼簡單?莊凘宸心裡不滿。“你何止是能討太后的歡心。”
“殿下看見妾身的時候,從來不笑。便足以說明殿下不喜妾身。”岑慕凝望着他的眼睛:“又何來能討別人歡心。”
她就是故意揣着明白裝糊塗。
莊凘宸轉過臉,不再搭理她。
她卻熱絡的湊到他身邊,輕輕的說:“妾身瞧着殿下也沒進多少東西,等下回去,再爲殿下預備幾道小菜可好?”
莊凘宸有些意外,她以爲她的全部心思,都用來討好太后,籠絡皇帝。沒想到竟然還有關心他。“嗯。”
他點了下頭。
岑慕凝便不再說什麼,安安靜靜的當他身邊的陪襯。
其實送進王府的那些女子,她也多少見了些。雖然不見得個個沉魚落雁,但好看的絕不在少數。
那麼多嫩的能掐出水來的妙齡少女,都不曾走進他的心。足見那個叫紫瓈的姑娘,一定在他心底留下了極爲深刻的烙印吧!
這樣一個人,就竟要怎麼能獲取他的權勢來複仇呢?
岑慕凝只覺得心有餘,力不足。
“啊……”馬車忽然猛的一晃,她猝不及防的歪進莊凘宸的懷中。
偏巧莊凘宸下意識的把她護住了,自己的肩膀卻撞在車窗的位置。
“殿下恕罪。車輪有些裂了,是屬下沒有檢查清楚。”外頭殷離趕緊告罪。
可莊凘宸卻覺得沒有他說的這麼簡單:“趕緊走,別停。”
“是。”殷離應了聲,鞭子用力的擊在馬臀。馬車走的更快了些。
“多謝殿下。”還被莊凘宸護着的岑慕凝,溫軟的落吻在他臉頰。
“你……”莊凘宸推開了她,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你幹什麼。”
他嫌棄的用帕子擦了自己的臉,不悅道:“本王不喜滿腹詭計的女人。尤其是你這種主動貼上來的。”
“哦。”岑慕凝點了下頭,表情平靜的說:“妾身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