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尚滿頭都是黑狗血,此時在水缸裡撲騰着慘叫!
那聲音就像用刀在他身上割肉似的,幸虧我家單家獨戶,不然的話一定會引來左鄰右舍,以爲我家在殺人。
“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花和尚撲騰着,把藥水盪漾了出來,他試圖用手去擦臉上的黑狗血,但是最終忍住,雙手扣着水缸沿,頭上冒着騰騰的熱氣,汗珠子和水氣以及黑狗血一齊往下流,那樣子猙獰恐怖,好像他的頭頂上被砍了一刀在冒血一樣。
“花大師,你忍忍。”我說,“不然的話你體內的毒去不掉。”
花和尚一把將我的手抓住了,使勁的掐,掐的我都要叫出來,我爹看見掐我自然心疼,讓花和尚掐他就好,不要掐他兒子。
他一把鬆開了我,疼痛讓他掐人的勁也沒有了,他顫抖着手指了指水裡,我一看,只見他的身體毛孔打開,每一個毛孔裡都長出了一條白色的東西,像絲線那麼細,在水裡飄來飄去。
“你長毛了。”我爹說,“花大師,你怎麼像只羊似的長毛了?”
花和尚哭笑不得:“長生爹,你才長毛了。那是毒,你離遠點。去找些雄黃在家裡四處薰一薰,可千萬不能讓這東西禍害了你們。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我爹趕緊去找雄黃來薰屋子,他走後我問花和尚那些蟲子真有那麼毒?
“我是以防萬一。這些小蟲子單獨出來不是很毒。我擔心的是,那個最毒的,就是在那下面的那個大蠱蟲,它在那裡面多少年了我們不知道,但是今天給它開了洋葷,吃到我這麼好的陽氣,我擔心它會上癮,會順着那些小蟲子的氣味找過來,到時候就麻煩了。”
“那大蟲子如果就在下面,始終都是一個隱患。”我說道,“村裡還有這麼多人呢,萬一出了問題,人命可不是鬧着玩的。”
“所以我說我們還得下去啊。下去把那個妖孽除了。可短時間內我去不了,你也不能貿然行動,因爲我們還沒弄清楚那東西是個啥,不知道怎麼對付,下去的話,會帶來不必要的傷亡,我是陰陽師不假,但是也有我用法術鎮不住的東西,比如這個蠱蟲。”
花和尚忍着痛給我說了不少,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會一個人下去看。
之前我確實是有這個想法,等着今晚下去再看看究竟。
不過看到花和尚這種大師都栽在這小小蟲子的手裡,看他在藥水裡痛得恨不得撞死的樣子,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爹把家裡都薰了雄黃,花和尚一天要泡三次藥水,直到從毛孔裡跑出來的東西不是白色汁水而是紅色血液的時候,纔算把身體裡的毒清理乾淨。
於是就只有我和長樂守着三叔。我不在的時候,長樂一直守着,他喜歡黑暗,所以就一直在裡面呆着。
我去看的時候,長樂直勾勾的看着三叔,我進去把他嚇了一跳。
“三叔今天如何?”
長樂搖搖頭:“不好。他胸口的那點兒光,越來越暗淡。長生,三叔是不是醒不來了?”
“別亂想。你只要好好守着他就行。”我說,“這血玉的光芒暗淡,說明血玉正融入身體內部,所以光線被遮擋了。這是好事。”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口上這麼說,但是我心裡沒底。
血玉光芒暗淡,難道不是血玉的氣數越來越弱嗎?
現在三叔倒了,不巧的是花和尚也被蠱蟲咬傷,沐珺的下落也沒找到,黑苗族知道了我和三叔的下落,說不定今晚趁天黑又會來偷襲我們。
我告誡長樂,今晚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他只要守着三叔就行。
我見他鬱鬱寡歡的樣子,問他是不是後悔了?
“從來沒有後悔過。這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和他融爲一體了。既然這是人間,就有人間應該經歷的苦難,我不怕苦。”
長樂的話讓我心裡平復了些。
白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天快黑的時候,我接到了沐桐的電話。
我頭皮一緊,聽見沐桐的聲音我就心慌,我們沒有找到沐珺,這怎麼給沐桐交代?
不過沐桐的聲音不是那麼焦急,他反而很輕鬆的告訴我們,他知道了我們的去處,也知道我們遇到了麻煩,所以他要派一個人來幫我們。
“沐珺呢?”我問,“是不是沐珺回來了?”
“我知道你們沒有找到我姐姐。不過我姐姐現在暫時沒有危險。”沐桐小聲而神秘的說道,“還是那個人告訴我的。他說了你們現在所在的地方,說你們需要支援,所以我派了個人來幫你們。”
這又是那個狐仙在支配着沐桐。
聽到沐珺沒事,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
我問沐桐給我們派來了什麼人?
沐桐說那人已經出發,到了我們村的時候會聯繫我,讓我去村口迎一下。
“是男的還是女的?我萬一迎錯了呢……”
沐桐笑着說:“你們村子裡的人你都認不完嗎?你不會迎錯的。那人到了那裡也會給你自我介紹,你放心吧!早點回來,說不定你們回來的時候,我姐就回來了。”
沒容我再問一句,那邊就掛了電話。
他給我派人來,不知道派的是什麼人,是不是像他姐姐那樣厲害的人?
這個狐仙,讓我們找沐珺,現在沐珺沒找到,他反而過來幫我們,他到底想做什麼?
吃了晚飯我就匆匆的到了村口去迎沐桐派來的人,等了約莫一個多小時,連村裡的狗都睡了,村口愣是沒出現一個人影。
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打沐桐的電話,好傢伙,他關機了。
這小夥子不會忽悠我吧?
我等得半身發涼,冷得不行,在村口走了幾圈,月亮出來了。
今晚的月光很冷淡,灑在孤寂的小山村裡,顯得格外蕭瑟,我走走停停,耐心一點點耗盡。
四處張望的時候,冷不丁我看見奶奶墳墓那裡有一個黑影一晃而過。
有人?
今晚的氣氛確實有些不對勁,我也料到黑苗族的人不會那麼容易就放棄,他們悄悄的來了?
花和尚擔心的事情要發生了。
我惦記着三叔和花和尚的安危,也不想等人了,轉身就往回走。
身後卻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同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你就是林長生?”
我轉身一看,月色下站着一個女子。
她就像今晚的月光一樣清冷。
她的身形瘦瘦的,五官有棱有角猶如刀刻,我第一次見一個女人長着這樣的面容,就像男子似的,英氣逼人。
“我是林長生,你是沐桐派來的?”
“我就是沐桐派來的。”
她把那個“派”字說得很重,明顯就是對我上一句話的不滿意。
我笑了笑說道:“原來是沐桐的朋友……”
“我叫涼靜。涼薄的涼,安靜的靜。我們是見過面的。”
“我們在哪兒見過?”
“你忘了?在沐桐的藥店,我在櫃檯裡抓藥。”
“當時匆忙,真不好意思,我……我沒注意。”
“沐桐讓我來幫你,你住哪兒?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我聽涼靜說是櫃檯裡抓藥的,我就想沐桐到底派這個女人來幹什麼?
一個年紀輕輕二十歲左右的女人,會抓藥是好事,可我們這裡不需要看病。
三叔和花和尚的病,是涼靜看不好的。
今晚要是打起來,她幫不上忙不說,我還得保護她。
但是人家既然來了,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客客氣氣的把她領回家,想着明天找到機會讓她走吧。
涼靜走到我家門口,還沒進去,就使勁吸了兩下鼻子,進門的時候踢了兩腳,嘴裡嘀咕着什麼,像是咒語似的。
她不會是沐珺的弟子吧?她剛纔那神叨叨的樣子還真有點像沐珺。
可我從來沒聽說過沐珺有弟子。
我讓她喝水,她看都沒看就把一杯水倒在了地上。
“這是?”我不解的問。
“帶我去看看他。”涼靜站起來說。
“看誰?”
“你是不知道還是在裝呢?”涼靜沒好氣的說,“這屋子裡有人中了蠱,命在旦夕,你剛纔的茶水裡都有蠱蟲,你讓我怎麼喝得下去?”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問。
“帶我去看。”
我把涼靜帶去花和尚那裡,花和尚正在泡藥水,這一天泡下來,他的肉都漂白了,整個人浮腫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魔陌生女人站在面前,竟然尖叫了一聲。
“你這泡的什麼水?”涼靜問。
花和尚依次說了裡面的成分。
“你那都是辟邪驅鬼的東西。蠱不是鬼,不是邪,而是一種病。你這去表不去裡,就算泡一輩子,只會驅散你皮下的毒,深入肌膚和骨髓裡的毒會越來越深。”
花和尚激動不已:“姑娘你是明白人啊?長生,你是從哪兒請來的高人?”
我還沒說話,涼靜搶着說:“我不過是醫學院畢業的學生而已。”
“現在大學都這麼高級了?”花和尚驚訝的說,“姑娘,你會給我驅毒?”
“當然。”
“那真是太好了!”花和尚高興得要從水缸裡爬出來,隨即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噗通一聲又滑落下去,那樣子別提有多滑稽。
“你穿好衣服再說。”
涼靜說完就走了出去,花和尚跟遇到救星似的,激動的對我說他就知道他那種法子不行,可沒辦法啊,現在沒有別的法子。
“這姑娘你是從哪兒請來的?”
“沐珺弟弟給介紹過來的。”
花和尚想了想,一拍大腦袋:“她是不是叫涼靜?”
“你認識?”
“是的話那就對了!我早就聽沐珺說過,她手裡有個跟他弟弟學醫的女子,喜歡她弟弟就跟到了她弟弟的藥房!那女子是雲南的,家族裡慣會用蠱,她是用蠱解蠱的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