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第二天離開王府,便把木子青叫到了城守府衙。
夜蘭兒那邊,雪漫已經叮囑過了,夜蘭兒自然不會到處亂傳雪漫懷孕一事,綠環更是不會亂說話,唯一剩下的就是木子青了。
爲什麼要特別叮囑木子青,也無非是因爲夜陵和雪漫一樣心如明鏡,知道木子青是極力反對他們要這個孩子的,所以爲了防止木子青做小動作,夜陵必須親自耳提面命。
“屬下參見王爺。”木子青到了城守府衙議事房,給夜陵見禮。
此刻議事房只有夜陵和肖樂兩人,其他人都被屏退了,木子青一進來就知道夜陵找他是爲什麼事,不過他該說的還是要說。
“免禮。”夜陵放下手中案卷,擡眸看了看木子青的表情,有些若有所覺。他伸出食指叩了叩桌,淡淡地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本王找你所爲何事了?”
木子青一聲微嘆,低着頭道:“是的,王爺。屬下猜測,王爺是想讓屬下守口如瓶,以免外人得知王妃有喜一事。”
“知道就好,免得本王再費口舌。”夜陵挑了挑眉,收回手,一副‘沒事了你可以退下了’的表情。
木子青又一聲微嘆,單膝跪了下去:“王爺,屬下還有話要說。”
肖樂一見便翻了個白眼,好了,有些人又要被罰了,真是學不乖。不過,他倒很佩服這類人。
其實王妃有喜一事,他是早上才聽王爺說起的,雖然感慨這孩子非要投胎到王爺家來是個錯誤,但他也不敢勸王爺說不要這個孩子。
其實王爺說要和不要有關係嗎?這個孩子可是在王妃肚子裡,最終決定權還是在王妃手上,所以他根本不費那個勁兒。
而要勸動王妃……抹脖子估計也沒戲!
就像當年王妃鎮定自若喝下那碗打胎藥一樣,王妃自己不願意,誰也逼不了她,何況這是一條生命,更是王妃的孩子,王妃根本不可能爲了那個千年詛咒放棄自己的孩子!
看看王妃對成魅小公子、對阮將軍、甚至於對四皇子的態度,就知道王妃不可能捨棄孩子了。
夜陵頭也不擡地道:“你說,本王聽着。”
木子青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冒死諫言道:“王爺,衆所周知王爺與王妃,一個是夜族寶典繼承人,一個是巫族直系後裔,正應了那陸夢仙所發詛咒的兩方,而王爺與王妃也的確相愛,王爺甚至爲了王妃完全改變,如今王妃有喜,如果不幸真應驗了詛咒中‘血崩’一說……”
“住口。”夜陵淡淡地打斷木子青的話,依舊沒有擡頭,但語氣已經十分冷肅,這是他發怒的徵兆。
木子青也沒有擡頭,他低着頭頓了一會兒,在詭異的寂靜中,繼續把話說完了去:“王爺會因痛失所愛而性情大變,再應驗詛咒中‘萬劫不復’一說,所以屬下冒死進諫,望王爺勸王妃打掉這個孩子,不然,遲則生變。”
‘砰’!
夜陵面前書案瞬間四崩五裂,那俊美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因木子青句句說雪漫會遭遇不幸,而他不允許!
“給本王滾出去!”夜陵周身冷肅氣息爆發,毫不懷疑木子青現在若不走,等待他的將是五成內力的一掌,他至少躺在牀上半個月!
“王爺,屬下……”
肖樂連忙上前,拉着木子青就往外推:“行了鬼醫,你就少說兩句吧,王爺自有分寸。”他一邊推木子青一邊朝木子青使眼色,木子青終於是被推到了門外。
夜陵暴躁地在議事房內走來走去,眼神陰鷙到了極點。
不會,絕對不會!雪兒向來福大命大,何況又與他經歷了那麼多聽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怎麼會被小小的懷孕生子所打敗?不會!
雪兒不會有事,他也不會有事,他們一家三口一定會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想到昨晚懷中女子一臉幸福地睡去,夜陵暴躁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是的,他和她一定會幸福,千年詛咒根本影響不了他們,他一定會讓世人看清楚,沒有怪胎,沒有血崩,沒有萬劫不復!
……
僻靜的小院內,木子青有些機械地重複着劈柴的動作,目光深幽,心思早不知道飛往哪兒去了。
自從那天他觸怒王爺之後,王爺雖然沒有一掌拍死他,但隨後就下達了懲罰的指令:罰他在柴房砍一千擔柴。
這不是什麼重懲,甚至可以說太輕了,想必王爺是覺得他出發點是忠心的,所以纔沒有真對他說按些話而動怒。
“你知道夜陵哥哥爲什麼只罰你劈柴嗎?”不知道什麼時候,阮暮天跳到了木子青面前,還不停地伸手在木子青面前揮啊揮,結果木子青一直在神遊天外。
木子青終於回了神,看見阮暮天這樣子就面無表情了:“我不知道。”他當然有所猜測,但很顯然阮暮天這麼問的話,就是另有內情,他還是不要出醜爲妙。
果然,阮暮天嘻嘻一笑,說道:“夜陵哥哥本來是恨不得殺了你哦,但是後來夜陵哥哥想通啦,他如果重懲你,那就代表他被你的話影響了,所以他只對你小懲大誡,表示他和雪兒姐姐根本不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嘿嘿……”
木子青頓時重重地嘆了口氣,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他果然想錯了。
“我就奇怪了,爲什麼你非認爲雪兒姐姐會血崩呢?”阮暮天託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當年陸初容是否血崩誰也不知道,因爲她生產的時候夜城壁就替她逆天改命了,所以她沒有血崩對不對?”
木子青沉默片刻,點頭:“不錯,只有夜城壁不替陸初容逆天改命,我們才能知道究竟千年詛咒是否爲真。可惜……”
“可惜現在一切都不知道真假了,你又擔心萬一爲真,那夜陵哥哥和雪兒姐姐都要慘遭厄運,對吧?”阮暮天不笑了,臉上有些凝重。
木子青擡頭,見阮暮天如此凝重的樣子,突然難得笑了起來:“阮將軍也有同樣的擔心?”
阮暮天看向了別處,半天后才極爲難得地沉重嘆一口氣:“我是擔心,擔心雪兒姐姐血崩,也擔心夜陵哥哥殉情,他們如此相愛,萬一……我不願見到任何萬一。”
他只要一想到雪漫渾身是血,再無生氣的模樣,一顆心就收緊,發酸,疼痛,如千萬根針在扎着,痛不欲生。
如果能換她安穩,他寧願替她去死!什麼詛咒,衝他來吧!
木子青看着阮暮天眼中萬般變化,略微思索了一下後,說道:“阮將軍來找我,不止是爲了聊天這麼簡單吧?”
阮暮天抿了抿脣,轉過頭來:“我不會做傷害雪兒姐姐的事情,所以我不會配合你傷害雪兒姐姐和夜陵哥哥的孩子。”
木子青一挑眉:“我有這麼說嗎?”把他也想得太壞了,他若要這麼做,就不會去跟王爺死諫了,他會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然後找機會下手。
“你是沒有,但我擔心,所以必須說在前頭。”阮暮天哼了一聲,不過轉瞬表情又嘻笑起來了,“我想你應該也沒有那個膽子,除非你真是不想活了,而且你這等同於背叛夜陵哥哥,你就算死也不會背叛夜陵哥哥的。”
木子青一曬:“阮將軍倒是瞭解我。”
“我們都一樣,既然選擇效忠夜陵哥哥,那就絕對不會做傷害他和他身邊人的任何事情。”阮暮天笑了一笑。
木子青深以爲然,不過他就不懂阮暮天爲什麼來找他了,總不至於是那件事被阮暮天給發現了吧?
下一刻,木子青證實了自己的猜疑。
“鬼醫,我跟蹤你好多天了,從你在雪兒姐姐手裡拿巫族聖蓮那天開始我就盯着你了。”阮暮天脣角翹了起來,他本來是幫雪漫盯着木子青的,結果倒盯出另外一件事來了。
“你知道了?”木子青面色一凝。
“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我知道了應該沒什麼影響吧?”阮暮天笑嘻嘻地說道,他甚至認爲這是好事呢!
木子青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是找出了讓王爺和王妃恢復記憶的方法,不過目前的配方對王妃的身體恐怕有所損傷,王妃不見得肯服藥。”
本來那一日,他是打算跟王妃說完成魅的解藥之後,再去跟王爺說恢復記憶的法子的,沒想到王妃竟然有喜了,以至於這件事被擱淺了。
“你要讓夜陵哥哥和雪兒姐姐恢復記憶,無非是想讓他們各自記起千年詛咒的厲害,畢竟夜陵哥哥當着天下人的面發了誓,而雪兒姐姐也親眼見過夜城壁和陸初容的下場。”阮暮天勾脣一笑,“既然如此,現在又爲何不可呢?”
“你的意思是說……”木子青眉毛微微一挑,“也許王爺和王妃恢復記憶後,會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一半機率吧!”阮暮天搖搖頭,他不是那麼肯定,但他一點都不想那個女子出事,一丁點兒都不想。
可他也不能傷害她,所以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和夜陵哥哥恢復記憶。
然後,讓她和夜陵哥哥自己做決定:是要高枕無憂,還是要險中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