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若水到玉城之後,見了雪漫也沒躲避,但是臉色任誰都看得出不好看。
一年半的時間不到半個月了,南宮若水用腳指頭都想得到七色蓮恐怕無法這麼快解除,那麼七色蓮的第二波藥性就會影響雪漫。
所以,他沒辦法避開雪漫,只跟夜陵一個人說這件事。
儘管這件事不宜被外人知道,但他仍然想暗暗守着她平安,哪怕只在玉城等着,讓丫鬟通報她的消息也行。
“我想和夜陵談一談。”南宮若水頭一回沒有和雪漫寒暄,也沒有伸手去抱撲騰着要他抱抱的夜安兒,他語氣十分沉重,神色也充滿着疲憊。
現在的他,沒有精力去應付任何其他事情。
而若可以,他寧願代替雪漫去死,也不要她受這種屈辱折磨。
雪漫當時一顆心就沉了,她中七色蓮是南宮若水發現的,而現在南宮若水如此神態來到玉城,還要求和夜陵單獨談話,想必是事情又有了什麼不可逆轉的變化……
難不成,七色蓮除了影響女子房事之外,還能讓女子丟了命嗎?
雪漫的心沉了下去,夜陵的心裡也是憋屈慌亂惶然不堪,總感覺到,他將面臨比現在他妻子更糟糕的狀況。
“是京城方面的事吧?”夜陵佯自鎮定,他只當雪漫還不知道七色蓮一事,回頭衝雪漫勉強一笑:“雪兒,你先帶安兒回房玩一會兒,本王和南宮去處理公務。”
雪漫回過神來,淡淡扯出一抹笑容:“好。”
“哥哥!哥哥……”夜安兒挺敏感的,叫聲微弱了下去,只留小小的抗議,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南宮若水被她孃親抱走了。
南宮若水沒有回頭,夜蘭兒的叫聲已經充斥不進他苦澀的心。
兩個男人在雪漫抱着夜安兒離開後,挺有默契地一同轉身,走向書房。
當夜陵和南宮若水走進書房各自坐下,房門爲肖樂所關上後,夜陵苦澀地開口:“說吧,本王什麼都承受得住。”
最不濟便是與她死同穴,然後,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他痛不欲生的?
“七色蓮有半年的潛伏期,而後一年的藥效是讓女子房事困難,再往後一年……”南宮若水抓緊扶手,語氣艱澀:“她無論見着哪個男人,都會動情,都會……”
‘啪嗒’!夜陵抓着扶手的手爆發出一股內力,捏碎了整個椅子。
他震驚異常地在四分五裂的椅子中起身,聲音顫抖:“這,這可是真的?”
“二長老全都招了,他存的心思便是讓我來與你搶……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反正雪兒到時候也不會再介意與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誰……”南宮若水幽幽嘆息,然而二長老錯估了他待雪兒的心,他只願她幸福快樂,又哪會使此卑劣手段……
“該死!”夜陵再毀一桌,書房內被強勁內力捲風而過,連帶着書籍都被毀了,而夜陵是最愛書之人。
但此刻,全天下,也比不得他的女人將要面臨的困境。
他的雪兒呵……那般驕傲,怎麼容許……怎麼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雪兒心高氣傲,若遇着此事必定大受打擊,所以我馬不停蹄趕來見你,希望你能帶她離開,到一處沒有任何人打擾的地方避世,只帶丫鬟,避免與你之外的任何男子相見!”南宮若水目光灼灼,這是他能想到的最能保護雪兒的方法。
如果只有夜陵一人陪着她,那麼她的自尊心不會受傷,因爲即便是她動情,也只是對着夜陵一人罷了。
夜陵心口一暖,聽見南宮若水這個建議,他是徹徹底底對這個美得不染塵埃的男子折服了!哪怕這個男子戀慕着他的妻子,他也認定這個男子是乾乾淨淨的!
“但是,此事必須要辦得穩妥。”南宮若水眉間染上一絲憂慮,他目光清澈地看着夜陵,強調道:“你要知道,倘若被任何一個男子再闖入她視野中,那麼她一定會察覺到真相。”
“不會!若七色蓮果真無解,本王這輩子陪她避世!”夜陵心痛難忍,是他沒有保護好她,竟讓她一再受此磨難。
如今,他又怎麼能讓歹人折了她驕傲的雙翼?南宮若水能如此待她,他身爲她的丈夫若不能保護於她,那他就枉爲她所愛的男人了!
“連丫鬟也不能帶,沒有下人,沒有暗衛,只有你和她,你能做到嗎?”南宮若水再次強調。
夜陵明白南宮若水的意思,倘若半月後真的七色蓮還是無解,那麼他和雪兒身邊不宜再出現任何一人,哪怕是女子!
因爲,心高氣傲如她,哪能容許自己那般模樣被其他人知曉?
“本王爲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夜陵握拳,斬釘截鐵。
“呵……”一聲輕笑逸出脣角,南宮若水虛無縹緲地輕嘆:“夜陵,爲她死容易,要守着這樣的她一輩子,只有你與她兩人,卻是不難做到,你……要考慮清楚。”
“不必考慮,本王可以爲她做任何事,做任何忍耐。”夜陵看着南宮若水,隱約感到南宮若水一再強調,似有下文。
果然,南宮若水頓了片刻後,緩緩揪緊膝上白袍,聲音暗啞:“夜陵,我只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夜陵墨眸閃爍了兩下。
“如果……如果你厭煩了,不願再守着這樣的她了……”南宮若水垂眸,五指收攏得更緊,微微失神呢喃:“就……由我照顧她下半輩子吧……”
夜陵有那麼一刻,是想爆發出怒氣的,但看着面前長長睫毛已經溼了的男子,他突然一腔怒意全消。
這一刻他明白,南宮若水並非是要和他搶雪兒,而是想給雪兒最好的。
所以,南宮若水只要一個‘如果’,如果有一天,他夜陵不想守着雪兒了,那麼就讓他南宮若水來守護她。
只不過……
夜陵淡淡一笑:“你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南宮若水倒是沒有失落的表情,反而釋然地淺淺一笑:“我想也是。”
夜陵若能愛護雪兒一輩子,他當然是放心的,他只怕夜陵會負了雪兒,所以才說那個‘如果’。
“只怕本王那些暗衛不會放過本王。”夜陵突地想起什麼,便道:“南宮,本王如今也當你是好友,所以本王和雪兒的下落,只有你一人知曉,往後傳遞消息也要靠你,所以這玉城……你得替本王看好了。”
南宮若水一怔,沉默半晌,倒也沒有推託,只道:“他們未必會聽我的話,所以我也只能代你暫管。也許……七色蓮還是可以解的吧……”
但最後一句話,明顯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只因南宮若水知道,七色蓮幾乎無解。
“本王走之前,會留下手諭與王印。”夜陵淡淡一笑,對這點並不擔心:“至於夜王府衆人,你無須擔心,他們只要見到手諭與王印,都會忠心聽你的話。”
南宮若水微微頷首,似是想起什麼,又道:“安兒你也無須擔心,聖水宮那邊我就暫時不理會了,交給我表哥也挺好。我會一直留在玉城,代你看着玉城,代你撫養安兒,直到……你和雪兒回來爲止。”
夜陵眉梢微動,心中動容。
換做是他夜陵,他決計做不到如斯地步,這個纖雅不染塵埃的男子,真是讓他敬佩!
“本王承你這份情了。”夜陵緩緩擡手,抱拳,朝南宮若水深深鞠了一躬。
南宮若水眸色淡雅,受之無愧。
他這麼做,只是爲了她而已……
南宮若水和夜陵談話結束時,雪漫正神不守舍地在房裡看着夜安兒鬧騰,毫無誠意地哄女兒兩聲,並不似往日那般耐心。
若水爲什麼會露出那樣的神情?當真只是爲了京城之事麼?
不,絕對不是!如果只是京城事變,若水應當飛鴿傳書,或派下人送信,絕對不會風塵僕僕趕來夜王府,甚至於……連她和安兒都沒有功夫理會。
聯想到之前南宮若水離去前一日診斷出她中七色蓮一事,雪漫的喉頭沒來由發緊!
應該是……應該是與她體內所中的七色蓮有關吧?
但不知若水又得到什麼消息了,她又會面臨什麼樣的境況?難不成,還有比現在更差的,連藥物都不能借助了嗎?
若真是如此,她該怎麼和夜陵相守終身啊……
雪漫胡思亂想着,一次次抓回不安分的女兒,終於夜安兒也不再鬧騰了,安靜地在她懷裡沉沉睡了過去。
夜陵回到房間時,看見的就是雪漫失神抱着夜安兒的場景,那略帶着幾分悽美的側臉,讓他幾乎忍不住想殺人!
殺光那些,傷害她的人!
但更多的,還是他胸口傳來的強烈疼痛。
他默然上前,將女兒從她懷中抱了出來,低聲說道:“讓安兒跟綠環去睡吧。”早晚也是要習慣的,習慣沒有爹孃陪伴的日子。
雪漫回過神來,看着夜陵將女兒抱出房間,突然有種可能很久見不着女兒的錯覺,下意識想要起身追回女兒,卻被折返回來的夜陵抱住了。
“夜陵……”她喉頭哽咽,她不敢問,若水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