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宮就這麼點人?”
??左瑛端坐在書房的案几前,居高臨下地看着玉階下跪着的七八個宮女內侍。
??這些人因爲惠妃得寵,所以皇帝的面是不少見的,但是在被傳喚過來的過程中已經打聽到之所以被傳召是因爲他們宮中出了刺客才被叫來問話,所以心裡都惶恐萬分,以至於左瑛問話也一時不會回答了。
??“無禮奴才!陛下在問你們話呢,快快回答!”一個內侍喝道。
??“奴婢彤管,回、回陛下……”這時候纔有一個看起來像是衆人之長的宮女如夢方醒地顫聲道:“甘露宮本來有內侍、宮女共二十九人。惠妃仙逝後……大部分人都已經出宮或轉去其他宮室。”
??“大膽奴婢!竟然敢在陛下面前撒謊!”左瑛身旁的內侍又喝道,“宮中主人離世,內侍宮女都須守孝百日,方能除孝。如今你們非但沒有戴孝,還私自離散,簡直就是視宮規如無物!”
??宮女彤管神情苦澀,欲言又止。
??左瑛身邊另一個內侍看起來似乎跟甘露宮的宮人有點交情,連忙低聲催促道:“你們到底有什麼隱情,快快在陛下面前稟明。”
??可那宮女彤管依然低頭不語,泫然若泣。身邊的其他跪着的人也都一個個緊咬嘴脣,神情糾結。
??“既然無話可說,那就都推出去,斬了。”左瑛淡淡道。
??候命的侍衛連忙領命上前,就將那些人往外拖。
??“陛下!冤枉!冤枉啊!”宮女彤管掙脫侍衛跪倒在玉階下,磕頭道:“陛下!我等皆願爲惠妃守孝,如今無禮實在是因爲……因爲……”
??“因爲李皇后不准我等守孝!”一個被侍衛押着的內侍忍不住高喊道,“李皇后不光不讓我等守孝,還不給甘露宮發放俸祿補給,所以他們才託關係出宮、轉去其他宮室……”
??“陛下,”宮女彤管擡頭看一眼左瑛,見她雖然年紀輕輕,但是眼神中的深思遠慮和身上的氣魄似乎遠超過她的年齡,“這裡留下來的幾個人,都是感念惠妃和先皇生前恩德,誓要偷偷爲惠妃守孝百天。奴婢該死!奴婢本不應搬弄**娘娘之間的是非,但是我等情同手足,奴婢不願看見大家蒙冤受屈、含恨而死,只好向陛下稟明。”
??果然是要嚇唬一下才說真話的,左瑛揚了揚手,示意侍衛們放開那些人。
??“你們情同手足?”左瑛玩味道,“那麼,有梅行刺的事,你們當中肯定有同謀了?”
??“陛下!這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有梅是絕對不可能幹出這種十惡不赦之事的!”宮女彤管大驚失色,身後的衆人也不停磕頭。
??“那是朕搞錯了?”左瑛沒打算輕饒的樣子。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彤管磕頭再三,“奴婢跟有梅相處多年,知道她是個安分守紀、心地純良的人;而且她家中父祖世代爲官,雖然只是小官小吏,但是也聽她時常將聖恩念掛嘴邊,她決不會犯下此滔天大罪,請陛下明察!”
??左瑛作思考狀,“世代爲官?她家裡還有什麼人?也許能證明她的清白?”
??“回陛下,奴婢曾聽有梅提起過,她父親英年早逝,雖然當時在七品縣丞任內,但是清廉貧苦。爲了贍養家中老母,有梅入宮爲婢,她的兄長尉遲南則爲天牢充任獄卒。”宮女彤管稟告道。
??“好,那就派你帶他哥哥來這裡問話。其餘人全部關押起來,等這件事查清楚了再處理。”
??左瑛說這話的時候,賀蘭楚已經在御書房門外等候。跟他一起的還有司天監徐靈光。聽說陛下正在關門自行審理所謂“行刺案”的時候,徐靈光不由一笑,湊近賀蘭楚身後低聲道:“若真有行刺大案,難道不應交由廷尉審理查處?如此閉門自行審理,有如兒戲,陛下看來果然是童心未泯。”
??不多會兒,內侍通傳道陛下召見,兩人邁步走入殿內,跪在玉階下山呼萬歲。
??做了皇帝排場果然是不一樣,儘管並不是發自內心,可也的確能討人心情舒暢。左瑛微微一笑,“平身。兩位愛卿有什麼事?”
??“啓稟陛下,”賀蘭楚起身道:“臣欲爲陛下挑選良師數人充任太傅,以助陛下精進學業、早日親政。臣廣詢衆議,衆口皆稱博士劉元表、長史慕容填等人德高學厚,可爲帝師。臣已將其列述於此奏摺之內,請陛下過目。”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像在宣告鐵律一樣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一個內侍上前從賀蘭楚手中接過奏摺,送到左瑛案上。
??還要上課?左瑛沒想到自己告別學校將近十年之後還有要重返書桌的一天。
??選師傅,這可不是國事,左瑛必須自己說了算,否則不用說,上來的都定是他賀蘭楚的人。她不置可否,不緩不急道:“朕先看看,有了主意再讓愛卿去辦。”她不留餘地給賀蘭楚強調,將目光轉向徐靈光,“徐靈光,你有什麼事?”
??徐靈光一頓,上前拱手道:“啓稟陛下,臣以爲郊天祭祀之事不可久延,明日便是良辰吉日,臣請陛下降旨,明日前往圜丘祭天。”
??“請陛下降旨。”賀蘭楚也拱手道。
??郊天祭祀、爲天下祈福本來就是每個新登基的皇帝第一件要做的大事,左瑛以現代人的眼光雖然覺得很無稽,可也知道不可能迴避。而且,所謂“請陛下降旨”只是表面好聽而已,實際上政令皆出太師傅已經是婦孺皆知的事實,再加上司天監徐靈光是賀蘭楚的人,他們要操縱皇帝什麼時候離宮祭祀連黃曆都不用看一眼。
??“準。”左瑛玩味地一笑,“朕累了,你們下去吧。”
??兩人於是謝恩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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