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這兩日過去我一直心繫妹妹的傷情,竟然忘了要遞個消息回府,這會兒父母怕是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杜千陌一怕腦門,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回事。
杜子衿不可避免的想起被她趕走的月冥,心中難免愧疚。若非她任性,連一時都忍不了,又豈會發生意外累的父母擔心着急?“三哥哥幫我取來筆墨,待阿滿修書一封回家給父母,以免他們繼續擔憂。再者,如今所有人皆以爲阿滿失蹤遭遇不測,眼下反倒是最安全之時。阿滿想在不驚動兇手的情況下重新回到白衣庵,配合查案,同時也爲洗脫加註在阿滿身上的嫌疑。”
杜千陌在聽聞杜子衿最初的要求已經快步走到桌案取了筆墨折回了,聽到她下面的話動作一頓忙驚聲阻止。“萬萬不可,阿滿妹妹如今身體虛弱,且兇手暫未歸案,妹妹怎可再次涉險?緝兇一事,還是留給官府吧,若是妹妹想知道案情進展,哥哥隨時可以出去替你打探。”
“三哥哥有所不知,重陽白衣庵之事明顯是針對我們杜家而來的,或者說我們杜家是他們的目標之一。而出事之時,我恰巧就在白衣庵,我相信若是回去,肯定能對案情進展起到作用。”杜子衿接過杜千陌手中的筆墨,又取過牀頭櫃上的一本詩冊墊在下面,就執筆快速寫下自月冥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以及目前平安和想去白衣庵協助查案的想法。“此事我會稟告父母,相信他們定會支持我這麼做的。”
既然都搬出父母了,杜千陌一時也不該怎麼勸,一時啞口無言。
擱下筆,杜子衿擡頭杜千陌無奈又心疼的樣子,便軟下聲音央求,“阿滿自小任性,三哥哥多多擔待。”說着伸手輕輕扯了一下杜千陌的袖子,“你放心,阿滿凡事會謀定後動,絕不會衝動行事的。”
一番動作,又是寫信又是說話,畢竟是剛醒不久,杜子衿說完便有些氣虛了。
杜千陌見此,心疼之餘只能無奈妥協。“那行,不過必須讓我陪同隨行。”見杜子衿似要開口拒絕,又馬上態度堅決的補充,“這是我唯一的條件,也是我的底線,不然你就只能留在書院養傷,哪都不能去。”
杜子衿眼下一個人根本沒法回到白衣庵,望着杜千陌固執的眼神,也只能妥協。伸手將手中的信紙遞給杜千陌,點頭道,“即使如此,勞煩哥哥將信找個可信之人送回到父母手中,千萬不要驚動旁人。”
杜千陌接過,並沒有看上面的內容,只是仔細摺疊收妥,笑着保證。“阿滿且放心,你先躺回去休息,等你身體好一些咱們便啓程去……”
“不,我已經耽擱了許久時間,等哥哥把信送出,咱們就起程去白衣庵。”話雖輕,但語氣卻堅定如鐵。
…………
“如何了?有萱蘭的消息嗎?”陳府後院,陳老夫人吩咐身邊的英嬤嬤將屋裡的閒雜人等全部遣散出去之後便開口詢問其子陳廣久。
陳廣久如今領的是從六品的禮部閒差,這還是看在五皇子的面上不至於太難看皇上才默許的。
四十許的陳廣久面容瘦削,一雙眼睛看着卻是極精明的樣子,只是平時爲避鋒芒裝作憨厚老實的樣子。“一直沒有消息,但是白衣庵那邊也沒有傳出抓住兇手的消息,依我看,萱蘭應該是被困在白衣庵了,不過暫時還沒有被人識破身份。”
小心謹慎慣了,即便在家中,陳廣久還是擔心隔牆有耳,說到機密之事還是會下意識的壓低聲音。
陳老夫人聽後沉默許久,滿是褶皺的臉看着十分嚴肅,似乎在心中盤算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
“母親,眼下這麼等下去也不是法子,要不想想法子……”陳廣久等了許久不見陳老夫人開口,便忍不住出聲,想要想想法子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以便萱蘭脫困。
“閉嘴,成大事豈可婦人之仁。”陳老夫人及時出聲呵斥,打消了陳廣久未說出口的念頭。“萱蘭不過是陳家一個丫鬟,顧家的丫鬟死得,我陳家的丫鬟就不能死?”
“母親!”陳廣久卻是驀地心頭一跳,臉色發白急辯,“萱蘭可不只是一個丫鬟,你明知道她是陳家的骨血!”
“住口!”對於兒子的婦人之仁,陳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怒拍桌子訓斥,“到目前爲止,萱蘭都只是陳家的一個丫鬟。必要的時候,爲了陳家即將重新崛起的輝煌,無論怎麼死都會死得其所。別說她只是一個見不得光上不得檯面的私生女,就算是陳家名正言順的女兒,就算是央央,該捨棄的時候也要捨棄。”
萱蘭名義上是陳家的丫鬟,其實卻是當年陳廣久在外養的外室所生的女兒。那外室頗得陳廣久喜愛,可惜命薄早逝,這麼多年了倒是在陳廣久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陳廣久一下子就蔫了,陳老夫人的話一下子重重敲在他心上,對於權利富貴的渴望掩蓋住了人性中僅有的一點溫暖,又說不出的心冷,以至於失神久久無語。
“你派人給萱蘭遞個消息,必要的時候……一力擔下。”陳老夫人狠絕果斷的吩咐,“她立下的功勞會記在她生母頭上的,陳家會感謝她的。”
“母親的意思是……”陳廣久眼睛一亮,一臉期盼的看着陳老夫人。
“只要此次事情完美落幕,不會牽扯陳家,那我便記萱蘭一功。”陳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閃,雖不情願,但還是一字一頓的保證,“那我便去找族長,擇吉日讓倩娘入陳家宗譜。”
“真的?”陳廣久一下子又高興起來了,倩娘紅顏薄命,卻不得母親接受,至死也只能在外頭,這一直是他心中之痛,這麼多年累積下來便成了一個結。如今想不到這個結還能解開,陳廣久一下子心頭疏朗起來,對比之下陳萱蘭接下去的犧牲也算不上什麼了。
至少,她如母親所說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放心便是。”陳老夫人見兒子這麼多年還記着那個命薄的女人,心頭未免不悅。可是爲了穩住兒子,還是堅口如初。
卻不想自古世家大族,即便是擡進府的貴妾,也從沒有能上宗譜的。等事成,她只稍說族長不允,把一切責任推到族長頭上,屆時他也不能奈她何。
陳老夫人能想到的,陳廣久又何曾想不到?可只要母親這邊鬆了口,屆時他總能說服族長將倩孃的名字記在陳氏宗譜之上的。
兩人心下各有打算,卻又心照不宣的不去點破,爲了大局暫且維持了表面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