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是中毒。”青稞從屋裡出來,走進另一個屋子,對等候在這裡的人說,“和之前幾種毒都不一樣,但也並非完全不同,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之前幾種毒?她還中過多少毒?”老王一聽就激動地叫起來。
其餘幾人都看向他,輕重不一的都有些什麼生氣了。
人家大夫還沒說完呢,是講現在的情況要緊還是給你解惑要緊?
老王告了聲罪趕緊閉上嘴巴,示意青稞繼續。
青稞道:“讓她中毒的東西嘛,就是這張紙。”他把手裡小托盤上的綠紙放在桌上,這之被蒼蒼又揉又緊攥過,已經皺巴巴的不像樣了,依稀可見上面有黑色字跡。
“這張紙在毒汁裡浸泡過,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它散發的幽幽的綠光,蒼蒼大概就是注意到這點,所以已經用手帕先包了手再碰紙。如果只是這樣問題不大,可惜她後來一直捏在手裡,毒素就透過手帕滲進了她的皮膚。”
“她現在什麼情況?”未名問。
“幸好不是太致命的毒,她中毒又輕,加上發現早控制及時,人是沒有大礙,只是虛弱幾天是難免的,現在餵過藥正在睡。”青稞說,“如果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他這話一說完未名就不見了,其他多少都想去的人一致停住了動作。
再快誰也快不過未名。
鍾離決坐回去,神情複雜,手暗暗握到青筋暴起。
連姨想想還是不放心,還是要去,王南悄悄拉了拉她,搖搖頭。
安行沉聲問:“山谷裡怎麼會有這種紙條?”
殷翼嚴峻點頭:“是我的責任,的確要好好查了。”
連姨忙回答:“是藏在放着脂粉的箱子裡的。”當下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青稞笑一笑。默默退出屋子,接下去的事就不需要他參與了。
他出來看看蒼蒼的那間屋子,裡面透出開柔柔的光,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什麼場景,他轉身去了相反的方向。
討論還在進行,聲音斷續傳出。
“帶進山谷的東西怎麼會被夾帶了這種事物?叫沈秋來!”
“……莫非是在山谷裡才被人做了手腳的?那……”
“所有環節都徹查!”
未名聽着那些話語,目光沉沉地落在蒼蒼臉上。
跟上次一模一樣。
這才過了幾天?又出事了,出事又總是昏迷,看着她這樣不聲不響一動不動躺着,讓人多擔心恐慌知不知道?
“在一起。你受傷,我離開,你又中毒。這樣多災多難的。你讓我怎麼做纔好?你讓我怎麼放心?”
低低的聲音在屋裡響起,未名拂開蒼蒼額前的碎髮,手貼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然後慢慢落下去,滑過眉心。眼瞼,挺俏英氣的鼻樑,最後落到雙脣。
冰涼,乾燥,本該如花瓣嬌柔潤澤的雙脣此時完全失血,隱隱發青。白玉般的拇指不捨地摩娑。
“咳咳。”他忽然抽回手抵脣咳了兩聲,恰好這時候門被敲響,他離開牀邊些許。開口道,“進來吧。”
連姨推門進來,看看未名的位置眼神閃了閃:“聽鍾離說你白天基本沒吃什麼,我做了些糕點,你吃點吧。”
未名點點頭。卻不拿來吃,而是問:“跟我說說她中毒前的事吧。怎麼發現紙的。包括反應。”
連姨嘆了口氣,緩緩說來。
有些細節未名會問得很細,比如蒼蒼看到紙上面的字時的表情,比如她自言自語時說了什麼,這些剛纔安行他們可沒有問,連姨一律詳詳細細地告知,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
“她沒有瞞着的意思,她本來就是要說實話的,可惜太巧了被打斷了,如果早點說,她就不會一直捏着紙條,也不會……”
連姨痛苦地說。蒼蒼所受之難,她是百倍同受之,煎熬,擔憂,不安,這一切都快把她逼瘋了,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都只能看着她受苦而自己束手無策。
“如果我早點打開匣子就好了。我打開了,她就不會再打開,也不會被嚇到……”
“不是被嚇到。”
“什麼意思?”
“那時候她之所以會扔掉匣子不是因爲被嚇到。”未名看着昏迷無知的蒼蒼,眼神溫軟,“她從來不是膽小脆弱的女孩,當初眼睜睜看着別人在眼前慘死都沒有恐懼失措,一顆被凍過的首級而已,嚇不到她。”
“那她……”
“怕是那時候毒已經發作,她體力不支,兼之憂于思索毒煞會在哪裡、有什麼目的,可以說心力焦悴了,吃驚之下情緒波動,這才滑了手。不過那時候誰都沒察覺,她自己也沒有。”未名慢慢地說,“其實也是好事,把毒發的時間提前了。”
連姨聽罷恍然大悟,生出幾許慶幸,就是說這一嚇倒嚇得好了?感謝老王。
未名又問:“有沒有頭緒是誰把紙條放進去的?那晚你可察覺到蒼蒼房裡有異樣?”
連姨不解:“怎麼斷定是那晚紙條才放進來的?也許是更早就……”
“不會,既然蒼蒼之前曾打開箱子看過,那麼那時候就一定沒有紙,她很細心謹慎,感官又十分敏銳,不可能漏看的。”
真是無需理由的信任。
連姨想了又想說是沒有發覺異常,接着又疑問:“若真是有人趁夜摸進來放了紙,可既然能做到這一點,爲何不直接對蒼蒼下手?”
“因爲讓蒼蒼死或是受傷,或是將她擄走都不是對方的目的。”就好像那日前線周子演沒有殺她一樣。她死,並不是目的,相反她活着才更合他們的心意。
因爲活着的人才有價值。
連姨一驚:“是因爲要用蒼蒼來對付你嗎?”
“也或許純粹是要她害怕,看她掙扎。”
“……變態!”連姨咬牙半晌最後憋出這麼句話。
未名看看她,這詞語當時蒼蒼氣急時也罵過。
“是夠變態的。”
連姨悄悄觀察他,他怎麼好像並不生氣似的,蒼蒼毒發至今,他的神態一直平平的,若不是他第一個衝過來,怕是沒人會認爲他在意着蒼蒼。
怎麼可以這樣呢?他上次在前線的瘋癲欲狂跑哪去了?
連姨是除了未名那邊的人和蒼蒼外,唯一一個知道他離奇經歷,知道他實際上只活了也許十年都不到的人。未名在她眼裡,有時候就相當於一個十歲的孩子。
可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麼可以這麼冷靜?冷靜到近乎麻木冷血。以前他對蒼蒼好歹還是緊張的,好歹還會把那份緊張表現出來,可是現在呢,連最後一份感情都掩藏起來,這個人簡直成了機械木偶一般的存在。
猜,別想猜透,接近,接近不了。連姨不禁想象他到底遭遇過什麼,是怎樣長大的。
想想也挺同情他。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現在躺在那兒的是他,醒着沒事的是蒼蒼,蒼蒼大概要難受死了,一分一秒都無法安坐提心吊膽,她這顆本就偏了的心就瞬間不平衡了。
她就是怕,怕蒼蒼的付出得不到同等的迴應,現在,莫非,果然如此?
想着,她一刻也等不及,立即正色問:“未名,這些天你去哪了?”
未名看看她,又轉開臉沒回話。
“我知道你沒有義務一直守着蒼蒼,你有你自己的事要做,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所以因爲你不在才發生這件事的話我也不說了。”
明明正在說了。
“但有一件事我總要幫蒼蒼問個清楚。”她嚴肅至極地盯着未名,簡直像官差審問犯人,“你對蒼蒼到底什麼態度?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這個時候,什麼十年不十年孩子不孩子通通給她拋到腦後了,未名就是什麼都懂也什麼都該懂的成年人。非如此不可,否則這話要什麼時候才問得出口?
蒼蒼總說她年紀還小,人生大事現在不急,還說給未名足夠的時間他總能成長。
可是她不急,她這個做長輩的急啊。
女孩子的青春有多短?一眨眼就老了,最要命的是,人會老,心中的熱情也會熄滅,一旦沒熱情了還有什麼未來可言,其實是完全完全耗不起的呀。
再者,最不靠譜的就是這個等未名成長了。
他現在或許什麼都不懂,所以他對蒼蒼無兒女之情是正常的,可是等他什麼都懂了,卻發現對蒼蒼毫無感覺怎麼辦?到時候他拍拍屁股走人了,去找自己的真愛了,可蒼蒼呢,她就完了呀!
連姨其實從來沒有對這兩人放心過,可有什麼辦法?蒼蒼喜歡啊。
好吧,那就再看看吧。
上次未名發狂,分明是在意到了骨子裡的表現,即使不是男女之情,也是有特殊感情的,再說愛情這回事本來就是要靠培養,蒼蒼那麼好,有什麼道理未名會喜歡不上?
所以,就支持吧。
可是,這些日子來未名的冷淡表現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全部打碎了,她又開始日也憂夜也煩,這樣不穩定的男人要不得呀!
除非他有什麼苦衷。
連姨現在就想聽聽這個苦衷,聽聽他的心裡話。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等來等去會等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