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葉至珩一番話,顧鎮川頓時眉開眼笑。
“王爺說的是,是小民見外了!”
“舅兄無事吧?”葉至珩又轉頭看向喘氣的顧興和。
聽到他的問話,顧興和撲通亂跳的一顆心終於平穩下來,看向葉至珩,鄭重道謝。
“多謝魏王救命之恩!今日若不是幸運遇到魏王,小生只怕早變成了一灘血水!”
“舅兄客氣,人無事就好。”葉至珩的態度和藹可親,簡直和平時不是一個人。
顧嫋嫋瞧着,心中不屑,這人,可真是會裝!
“不知王爺今日緣何會在此處,小民帶着妻女出來郊遊,若是王爺可有時間,賞臉來喝些魚湯。”顧鎮川熱情邀請。
葉至珩就轉頭看了顧嫋嫋一眼,笑眯眯的問她:“不知顧妹妹可歡迎?”
顧嫋嫋自然是不歡迎的,立刻皺眉拒絕。
“王爺日理萬機……”
“您願意賞臉是給小民臉上添光,她偷笑還來不及,哪裡由得她歡迎不歡迎。”顧鎮川眼一瞪,橫了顧嫋嫋一眼,對着葉至珩一陣賠笑。
“既然顧妹妹如此期待,那本王便不說那些客套話了。”葉至珩輕輕一笑,隨着顧鎮川往樹林外走去。
顧興和跟個跟班一樣跟在兩人身後,臉上笑呵呵的。
只有顧嫋嫋,臉色看似平靜,但跳動的額角卻泄露出她的惱火。
才走了幾步,顧興順領着人往裡衝,看到完好無損的顧興和頓時鬆了一口氣,王翠芝更是直接哭出聲來。
一番行禮,終於出了樹林子。
李綺華用力拐顧嫋嫋胳膊。
“我怎麼覺着魏王是故意的呢?會不會他心裡其實還是有你的?”
顧嫋嫋冷笑,“你覺得呢?”
李綺華擰眉想了想,用力搖頭,“應該不是,哪兒有人會對自己喜歡的人這麼狠的。”
“那就是嘍。”顧嫋嫋勾脣,弧度清冷。
顧老夫人聽說了事情的經過,慶幸的拍着胸口,而後拉住葉至珩的手,一個勁的道謝。
“真是好孩子,嫋嫋能跟着王爺您,那真是她上輩子積來的福氣!王爺您快坐,嫋嫋她今日釣魚,親自上手煨魚湯,她做的魚湯可好喝了!”
在老夫人的手拉上葉至珩胳膊時,葉至珩的眉角明顯抽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疏冷抗拒,僵着半邊身體沒有動。
“快坐呀,跟祖母客氣什麼。”老人家力氣還挺大,一把將葉至珩拽下來坐在自己身邊,慈眉善目的打量他,臉上笑眯眯的。
興許是被老人身上的慈祥感化,葉至珩眼底那廝疏離抗拒消散,眼角劃開一抹柔和。
“嫋嫋你還愣着做什麼?快去釣魚去,王爺還等着呢。”老人家一扭頭看到呆鵝一樣杵在一邊的顧嫋嫋,皺眉教育。
顧嫋嫋心裡那叫一個鬱悶,看看被自己親愛的祖母拉在身邊的葉至珩,心底竟有些嫉妒,然而更讓她生氣的是,在她看過去是,葉至珩還得意的朝她揚了揚眉毛。
看着那得意的模樣,顧嫋嫋心中很是惱火,暗暗翻了個白眼,忍氣行禮。
“王爺慢坐,民女去釣魚了。”
“去吧。”葉至珩眉目舒朗,看着心情十分不錯。
顧嫋嫋轉身,和李綺華往河邊走去。
釣到大半桶魚後,她拉着李綺華來到臨時搭建的簡易竈臺前,吩咐丫鬟殺魚,又讓李綺華切生薑。
要說做魚湯,她還是十歲那年師父教過她,只做了一次,卻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就在兩人忙碌時,河邊上的顧興順‘哇’的叫了一聲。
顧嫋嫋回頭一瞧,就見那小子雙手抱着一條大大的鯉魚,笑的見牙不見眼。
“哇!好大一條魚!”李綺華一陣驚喜,丟下生薑就跑了。
顧嫋嫋搖搖頭,轉身將洗淨的魚下鍋,耐心的煎炸。
陽光正好,斜斜照射下來,打在她的髮絲上,漾出七彩的光圈。
葉至珩眯了眯眼,一時竟有些挪不開眼。
魚湯煨好,王翠芝上前來幫着拿碗盛湯,這看在顧興和眼底,又添了一抹笑意。
兩張桌子,和生辰那日一樣,男一桌,女一桌。
顧嫋嫋將顧老夫人拿碗吹了吹,才推到老人面前,輕聲說道:“祖母,可以吃了。”
“噯!”顧老夫人眯着眼接過碗,笑的露出掉了一顆的牙齒來。
“娘,這裡沒有刺。”王翠芝將自己碗裡的魚肚皮夾下來放進莊六娘碗裡,笑容乖巧。
“噯!”莊六娘歡喜的將魚肚皮吃了,一雙大眼眯成了一條縫。
另一桌,葉至珩看着面前的魚湯,拿了勺子淺淺嘗了一口,那抹鮮香的味道,忽然就勾起了他記憶深處的某種回憶,仔細去想,卻又想不起來,那種熟悉感來自哪裡。
喝光了奶白的魚湯便將碗推開了,那碗裡整條的魚是一口都沒動。
“王爺是不愛吃魚嗎?”顧鎮川好奇的問。
“嗯。”葉至珩應了一聲。
“味道都入了湯,這魚也沒多大味道了,吃不吃都可。”顧興和笑着附和。
這頓魚湯便是今日的早飯了。
魚湯下肚,下人們開始收拾桌子,顧老夫人則有些疲累,莊六娘扶着老人家去帳篷休息,顧鎮川看着都是小輩,也找了個藉口回帳篷歇息去了。
顧興和和王翠芝肩並肩在花叢見散步,兩人皆是面帶桃色,恍若新婚,丫鬟們都遠遠跟着,不敢上前打擾。
顧興順一到外頭就成了野馬,終於沒了大人的約束,立刻帶上小廝去了東邊的淺溝裡抓螃蟹。
李綺華也是個愛湊熱鬧的,聽說要去抓螃蟹,跟着就跑了。
餘下一個顧嫋嫋——和有限喝茶的葉至珩。
“本王記得顧妹妹曾經說要教本王釣魚的,今日時光正好。”他看過來。
顧嫋嫋本不想理會,卻又深知這廝的奸詐,若是不理他,他肯定有辦法讓自己不好過,那樣不划算,那就先順着他,將他哄好了,再悄悄下毒讓他放屁拉肚子,看不噁心死他!
看着她一閃而逝的奸詐,葉至珩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說道:“顧妹妹也看到了,祖母對本王喜歡得很,要是本王有個頭疼腦熱不舒服的,祖母必定擔憂掛心,這老人家可經不住擔驚受怕。”
聽到這句話,顧嫋嫋臉綠了一下,也不過瞬間就恢復了正常。
“既然王爺有雅興,那民女自然是樂意陪同的。”
葉至珩起身,理了理壓皺的衣袍,邁開長腿往河邊走去。
顧嫋嫋衝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才緩步跟上去。
釣具還都在河邊沒有收,也不需要準備什麼,直接就可以上手。
“釣魚也沒什麼技巧,只要找好地方,窩打好了就可以釣到。”顧嫋嫋將魚竿遞到他手裡。
葉至珩接了魚竿,將魚鉤拋出去,矮身坐在了小凳子上。
丫鬟們都立在遠處。
顧嫋嫋往後退了一步,轉身準備離開,就聽他說道:
“劉元是樞密使,只要他站在本王這邊,皇兄便不敢對本王如何。”
腳步頓住,她回頭,看着他寬厚的背影。
“劉元一心爲大夏,忠貞不二,是個好官,不該死。”
“所以我就該死嗎?”顧嫋嫋猛的轉身,盯着他的背影,心底翻騰這怒火。
“民女經歷了什麼王爺您難道不清楚嗎?您覺得劉大人是個好官不該死,那民女就是個壞人該死了嗎?”
“本我沒有這麼覺得。”葉至珩側頭眉峰蹙在一起。
“可您就是這樣做的!”顧嫋嫋低吼。
“您總是冷眼旁觀,等到民女反擊時您總會輕輕揮一揮衣袖將民女的力量擊碎。您若是討厭民女爲何不直接殺死?您若是喜歡民女又爲何不珍惜維護?您若是利用民女,拿在民女還有價值時您又爲何總是將民女丟棄在危險之中?”
一連串的問話,帶着怒火和怨氣砸向葉至珩。
他握着魚竿的手緊了一下,嘴脣動了動,卻沒有去解釋。
他確實很討厭她,他討厭她身上的光芒,總是能瞬間吸引他的目光,討厭她身上的香味,讓他喜歡到欲罷不能!明明想要靠近,卻總是不相信將她扎傷,驕傲自負的心卻不肯低下頭解釋……
劉啓明害她,他並非不想理會,是因爲皇上沈家幽王三方的步步緊逼,讓他無暇他顧,等知道時,事情已經到了那一步。
在他的心在還屬於他自己時,生與死似乎都無關緊要,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讓他留戀不捨的事情,皇兄對他起殺心他老早就感受到了,可就算知道,他也不屑逃避。
但是,當他的心屬於她後,他的想法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不能死,他要強大的活着,守着她,保護她。
所以,他要部署,曾經不屑的拉攏,現在在他看來也十分有必要。
可這些要如何向她說呢?越是愛的濃烈他便越是難以啓齒……
顧嫋嫋緊盯着他孤冷的側臉,看着他抿緊的冷硬的脣角,輕輕笑了一聲,低低開口。
“民女能明白王爺的心思,無非是討厭民女,卻又剛好有用得到民女的地方,是以忍着厭煩卻不殺,所以,每每看到民女陷入危險便高興,但您又不會真的讓民女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