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顧興和這樣一番話,司寇綰心中的鄙夷稍微淡了些許,她目光看向一直關注這邊的顧鎮川和莊六娘。
兩人臉上雖都含着憤怒,但眼底卻充滿了期待。
不管怎麼樣,顧興和都是顧家的長子,顧鎮川和莊六娘肯定都希望他能越來越好。
司寇綰點了點頭,道:“好。”
帶走一個顧興和還是沒問題的,李慕絕對不會放行的人是顧鎮川和莊六娘。
見她點頭,顧興和臉上揚起笑意,眼底滿是激動,‘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草民多謝女皇陛下!”
“你要真的感激,就好好把握這一次機會,莫要再想以前那樣糊塗。”司寇綰意有所指。
雖然心裡其這個大哥,但不管怎樣,他還是她的大哥,感情上無法割捨,曾經在沒有王翠芝的時候,大哥也給予過她許多溫暖,令她懷念。
看見這兄妹倆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有所緩和,顧鎮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但臉色卻越發嚴肅。
“興和,你本性是不壞,但是你耳根子軟,婆娘跟你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沒有一點自己的主見。”
“是,兒子知道錯了。”顧興和低下頭,臉上滿是羞愧。
顧鎮川嘆氣,“爹和你說這些並不是要挑撥你和你媳婦兒的關係,爹只是覺得,一個男人應該有自己的主見,婆娘說的話可以聽,但也要只有自己的判斷,你明白嗎?”
顧興和用力點頭,“爹,兒子明白,其實……在王家將我們家的生意搶走之後,兒子就明白了,只是,兒子沒有臉來見您……”
“唉……”顧鎮川又是一聲長嘆。
“人無完人,誰都會犯錯的,但是隻要知道改正,就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興和,你是個好孩子,娘心裡一隻這麼認爲。”莊六娘看着顧興和的目光中滿是慈祥,似想起了什麼,又叮囑他。
“對了,你去凰族這事兒一定要翠芝商量好,不管怎樣她都是你的媳婦兒,可不能一走了之,知道嗎?”
這次顧興和停頓許久才點頭,“娘,兒子明白。”
顧鎮川便朝他擺手,“明早就出發了,你自己回去收拾收拾,就不留你吃飯了。”
顧興和麪色訕訕的退了出去。
看着顧興和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後,顧鎮川扭頭看向靜默不語的司寇綰,低聲說道:“你大哥他本性不壞,就是容易犯糊塗,相信他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也會明白許多事情。”
司寇綰點頭,“爹放心,去了凰族女兒一定會將他安置好,如果他能勝任至最好了,如果不能,那女兒就給他一些銀錢讓他在凰族安穩度日。”
“好!嫋嫋想得比爹爹周到!”顧鎮川眼眶一紅,腦中不禁就想到了幾年前的夏天。
他珍重的將府裡的生意交到年齡幼小的女兒手中時,曾對她說過一番話,那番話便是早就料到了顧興和如今的下場。
司寇綰則是響起了顧興順,她對顧鎮川和莊六娘說道:“爹,娘,因爲形勢不明,所以女兒無法帶你們去凰族,不過你們放心,女兒一定會努力盡快帶你們去凰族的。”
顧鎮川和莊六娘齊齊笑了。
“傻孩子,爹孃要你操那些心做什麼,你只要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爹孃在哪兒都行的。”莊六娘眼角有淚。
好不容易纔盼回來的女兒,她還沒有看夠竟然就要走了……
“嫋嫋安心的去,爹孃在這京中過的很好。”顧鎮川也是紅了眼眶,其實心中也是想跟着去凰族的。
做了一輩子低賤的商人,被人嘲了一輩子,笑了一輩子,現在自己的女兒當上了皇帝,他自然是倍感自豪與有榮焉。
如果能跟着去凰族,他自然是高興的。
司寇綰如何能卡看不明白爹孃的心情,老人家被人看不起一輩子,突然有一天子女發跡了,自然想要跟着一起去享福呢。
可她現在還沒有那個能力。
但是不要緊,很快就有了……
“回來那天,小順和我說希望我能帶你們離開,他自己留在這裡,當時我答應了他,可是後來卻沒能做到。”
提起這個,司寇綰心裡有些內疚。
莊六娘只以爲女兒是因爲無法帶自己走而難過,便柔聲安慰,而顧鎮川卻從中嗅出了些味道,他隱隱的明白了些什麼,心中涌上來一個感動。
“爹和娘知道,小順肯定也會明白的,嫋嫋你就安心的去。”
莊六娘覺得氣氛太過凝重,便主動開口問起顧興順,打破凝重。
“小順呢,他今天不是束脩麼?怎麼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他?”
冬姑立刻道:“奴婢去請四少爺。”
司寇綰將她叫住了,“不用了,他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人待會兒沒事兒,咱們收拾咱們的。”
顧興順昨晚那麼晚纔回來,那麼肯定是知道了李綺華的現狀,他年紀小,對李綺華的愛戀懵懂美好,陡然看到記憶中蒙着一層金色陽光的姑娘,忽然變成了一個形消骨瘦的悽苦女子,內心的震盪可想而知。
小順不需要別人的安慰,他只需要自己一個人好好平息自己的心情,他需要自己慢慢想開。
次日。
司寇綰來時的兩輛馬車,再出發是直接變成了八輛。
最前面一亮是她和絳紫,兩輛空的,一輛是柔兒,還有一輛則是顧興和與王翠芝,最後的全部是行李和亂七八糟的一些東西。
司寇綰不知道顧興和與王翠芝是怎麼談的,但是從早上她面見她的態度中可以看出,顧興和必定狠狠責罵過她。
她想,只要這兩口子能好好過日子就行了,也好讓顧鎮川和莊六娘少一樁憂愁。
“你們不用送了,路上人多,擁擠,都進去吧。”司寇綰從窗口朝臺階上的幾人揮手。
顧鎮川尚能忍住,莊六娘則直接哭出了聲兒,帕子捂着臉,肩膀抖個不停。
顧興順的面色相對平靜,隔着些距離跟她說話,“大姐要保重,我會好好照顧爹孃的。”
“好,進去吧。”
司寇綰覺得鼻子一酸,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便匆匆放下窗簾,靠在車座上閉上了眼睛。
沒事兒,再見面也要不了多久。
從顧府出發之後,司寇綰分出兩輛馬車去接李綺華,最後與李綺華在城門口回合,八兩馬車風風火火出了城。
城樓上,李慕揹着手看着掀起滾滾煙塵離開的馬車,目光悠遠,在他剛剛準備轉身離開時,眼皮底下忽然竄過一匹黑色的馬兒,馬兒上坐着個青衣少年。
顧興順?李慕皺眉。
官道上行人有些多,所以馬車走的並不快。
司寇綰靠着馬車閉目養神,絳紫卻忽然搖了搖她的肩膀。
“陛下,您看那兒!”
司寇綰睜開眼,疑惑的朝着絳紫的手指看過去,卻見樹木淺淺的山坡上,一個少年騎着一匹黑馬,‘噠噠’走在坡上,少年的目光看着這邊。
“是四少爺,四少爺肯定是捨不得您,所以騎馬來送您!”絳紫激動的說。
司寇綰卻輕輕搖了搖頭,無奈的長嘆。
他爲的是她後面馬車裡的李綺華。
“小姐,您看。”鳳仙吃驚的指着窗外,讓自家小姐看。
李綺華睜開眼,臉上透着些許疲憊,勉強朝着鳳仙的手指看出去,臉色頓時一呆。
是……他。
“小姐,顧家四少爺肯定是捨不得家姐,特地來相送的。”鳳仙笑眯眯的說。
李綺華卻在心裡說:不是,他是爲我而來。
心裡不其然涌上一股熱熱的東西。
她眯眼看着山坡上那個被山風吹起一片一腳的少年,視線忽然模糊,她忙那帕子擦掉眼淚,再看去,少年因爲陡坡停在了原地,但是卻朝着她的方向快速揮了揮手。
李綺華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小姐,您不用傷心,凰族和大夏離的並不遠,您要是想夫人老爺了,隨時可以回來呢。”
李綺華低低‘嗯’了一聲,目光望着窗外,知道再也看不見。
足足走了十天,一行人終於到了凰族。
墨燃早得到消息,親自守在入口接應,看到司寇綰的車隊過來,他立刻上前恭迎。
回到凰族,司寇綰先將跟過來的李泗交給墨燃,讓他們兩個商量藥材生意,然後吩咐戎舒給顧興和兩口子還有李綺華安排住處。
戎舒是戎丞相的侄兒,戎丞相去東夏之後,便將戎舒推舉給她。
將這些人安排好之後,司寇綰將柔兒帶回宮,第一個就將凃長老叫進宮查看她的病情。
看完柔兒的病症之後,凃長老的臉色十分凝重,他皺眉說道:“這姑娘和凰族什麼關係?稔機竟然捨得拿睡美人來毒她。”
“你怎麼知道是稔機下的毒?”司寇綰驚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凃長老摸了下鬍子,臉上閃過一抹心虛,“實不相瞞,這毒藥……是臣做的。”
司寇綰的臉色頓時難看。
“陛下莫要生氣,那些年稔機他氣勢如虹,臣身爲他的部下手他要挾,所以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來做,還有……”
“說。”
“先皇所中之毒……也是這睡美人。”凃長老將頭埋的很低。
“所以,本皇的母皇是你害的。”司寇綰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語氣卻透着殺氣。
凃長老不敢說話。
“所以也沒有解藥。”司寇綰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疲憊。
凃長老連忙搖頭,“當年是沒有,但是經過這麼多年,臣已經研製出瞭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