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嫋嫋踏進廳裡,走到莊六娘面前問道:“怎麼了?”
聞聲,莊六娘擡頭,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長嘆一聲,卻不回答。
“怎麼了?”顧嫋嫋轉向顧興順。
顧興順張張嘴,有些不好開口的樣子,身後的李綺華立刻道:
“我想起來家裡還有些事情,伯母,嫋嫋,你們先忙,我明天再來。”
“好。”顧嫋嫋點頭,吩咐丫鬟送她出去。
等李綺華走了,顧嫋嫋又嚴肅問顧興順。
“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了?”
顧興順無奈的嘆息一聲,說道:“還不是大哥大嫂,不知道怎麼了,兩人吵架把屋頂子都差點掀了。”
“啊?”顧嫋嫋皺眉。
“唉……當初也是娘心急了,發生了周公子那件事情之後,娘就該慎重的考慮考慮,畢竟兩家中間隔了些事情。”莊六娘拿下帕子,一臉的後悔。
“現在看看,這兩個是三天兩頭的吵,都說家和萬事興,這樣下去,這家裡哪裡興的了!”
莊六娘說着,臉上就浮起怒色來。
“娘,現在這個時候就不要說這個話了,他們兩個吵架是他們小兩口的事情,您不用憂心也不要過問,就當做不知道的。”顧嫋嫋開口安慰。
“娘怎麼可能裝作沒不知道,你是沒聽見,隔的老遠娘就聽見了摔東西的聲音,你說吵架就吵架,摔什麼東西,這屋裡的東西哪一樣不是你爹辛苦掙回來的,也是他們沒受苦就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莊六娘臉色十分難看,因爲先前那些事情,她對這大兒媳就有些不喜,現在看到兩人在家裡吵架摔東西鬧的家宅不寧,心底自然是越發不喜歡了。
“吃穿不愁,萬事不過心,不知道她還要鬧什麼!”
看着娘氣怒交加的模樣,顧嫋嫋暗暗嘆了口氣,在她看來,小兩口吵架確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但是站在家裡長輩的立場看來,也確實十分心煩。
“大姐,要不你去看看吧,大哥最是聽你的了,你問問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從中勸和一二,也省得祖母知道了擔憂。”顧興順思量着說。
顧嫋嫋皺眉,她十分不想摻和這種事情。
但看看莊六娘希冀的表情,她只能無奈的嘆息,緩緩點了點頭。
“唉……也是爲難你了,你去走一趟,能勸和就勸和,不行就回來,再不管他們。”
莊六娘語氣微冷,滿臉都是對大兒子和大兒媳的不滿,但眼底卻藏不住的關切和擔憂。
顧嫋嫋又是一聲長嘆,心底十分清楚,這小兩口之間,只怕是任何人去了都勸和不了的,王翠芝對這個家有隔閡,因爲她的表哥周揚。
和顧興順一起走出正院。
“大姐,我知道讓你走這一趟是委屈你了,大嫂對你那態度,我心裡也明白……”顧興順一邊走,一邊低聲開口。
“可是我去了也是無用,大哥不會聽我的,再來看到大嫂那樣子,我心中也去不過,所以只能委屈大姐你去。”
顧嫋嫋擡手在他後腦勺拍了一下。
“這些事情要你操心什麼,你好好養身體,好好讀書,不是說要奮發圖強麼,姐姐我還等着看你金榜題名呢。”
話題轉到科考上,顧興順那皺巴巴的小臉瞬間亮堂起來,眼底掩不住的期待。
“再有一月便是秋闈,大哥也要下場,以大哥的努力肯定能中個舉人回來!”
顧嫋嫋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隨即拂過一絲陰霾。
這些日子,顧興和的努力和用功,家裡人都看在眼裡,再有李慕對他的點撥,她相信他是可以中舉的。
只是……王翠芝這三天兩頭的鬧,大哥只怕也沒有心思讀書,就怕下場時分心考不出真實成績。
“到了,大姐你進去吧,我先回去了。”顧興順停腳,說了一聲轉身便走了。
顧嫋嫋朝他笑了笑,才擡腿往裡走。
進到院子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小丫鬟看到她,立刻進去通稟,好半晌纔出來。
“大小姐請留步,我們家夫人身子乏,要歇息了,您要不晚些再來……”
顧嫋嫋往裡看了一眼,笑着說道:“我是來給你們夫人診脈的,看看這些日子身體恢復的如何了,你進去和你們家夫人說,我診脈就走,不耽擱休息。”
小丫鬟猶豫一二,還是進去了,然後就聽到裡頭傳來一聲瓷杯落地的響聲,伴隨着壓低的怒語聲。
聲音隱去,小丫鬟出來,臉色十分不自然。
“大小姐……我們夫人真的不舒服,您還是請回吧。”
“呵,你們家夫人是什麼嬌貴的身份?大小姐親自過來給她瞧身子,她水都不給喝一口就趕人,是什麼意思?”
顧興和不知何時立在了庭院裡,想來溫潤的臉龐,此刻掛着寒霜,冷冷的瞅着那小丫鬟。
“大少爺!”小丫鬟身子一抖,‘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大哥。”
顧嫋嫋轉身,看到顧興和的樣子,心中一跳,暗道一聲麻煩,恐怕自己這一來,又要激化兩人的矛盾了,這可不是她的初衷……
“女人這時候身子虛,確實要多休息,是我心急了,我晚些再來。”她笑着解釋。
“妹妹你不用替她說話,她衝我吵架的時候倒是精神的很,哪裡有半分柔弱!”顧興和咬牙。
“你這一天天忙的很,本就疲累,就不要管這些事情,回頭給她找個大夫就行了。”語氣很不好。
“大哥……”顧嫋嫋笑着想要緩和下氣氛,纔出口兩個字,安靜的屋裡頭就傳來尖銳的叫罵聲。
“顧興和!你還是不是男人,就只會和着你家裡人來欺負我!你就只會欺負我……嗚嗚嗚……”然後是傷心的哭泣聲。
本來還能剋制情緒的顧興和,聽到這番話瞬間炸毛,兩步衝了進去。
顧嫋嫋臉色一變,立刻擡腿跟進去。
隨着顧興和的步子進到內室,就看到王翠芝靠坐在牀上,臉色通紅,眼裡有紅血絲。
看到進來進來的兩人,王翠芝冷笑一聲,揚起下巴一臉挑釁。
“怎麼?要和你妹妹一起來打我?你來呀!顧興和你有本事你現在就打死我!”
顧興和進來只是想要將事情理清楚,誰知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被王翠芝一陣搶白,氣的渾身直抖。
“你!……你簡直就是個潑婦!”梗了半晌,顧興和蹦出這麼一句。
顧嫋嫋暗暗擦了一把汗,調整了面部表情上前一步站到顧興和身邊,一臉和事老的樣子。
“別吵,別吵,有話好好說,下人都在呢,沒得掉了身份。”
“顧嫋嫋,你不用在這裡裝好人!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別提多討厭我,不僅你,娘也討厭我,你們所有人都討厭我……嗚嗚……我是瞎了眼纔會嫁到你們家裡來……”
王翠芝帕子捂臉,越哭越傷心。
聽她一番話再看她一番動作,顧興和差點沒氣死,聽到那‘嗚嗚’的哭聲,只覺得煩躁惱火。
“你哭!你就只只知道哭,自己胡攪蠻纏無理取鬧還哭上了,我真是從未見過如此不講理之人!”
“我不講理?明明是你太兇蠻,心裡只有娘和妹妹,根本沒將我這個髮妻放在眼裡!你還說我不講理,你欺負我孃家沒人麼?我這就寫信給我哥哥,我讓你們再欺負我!”
王翠芝‘嚯’的坐起來,點着顧興和和顧嫋嫋的鼻子,一臉戾氣。
顧興和氣結。
看着吵的面紅耳赤的兩個人,聽着難聽的話語,顧嫋嫋的腦袋大了一圈,心裡也是很煩躁。
她自問,從王翠芝進門以來可有坐過針對她的事情?從來沒有!
她承認,自己因爲周揚的事情對她有些隔閡,但想着嫁過來了就是一家人,而且周揚那件事情,站在王翠芝的立場上對她有氣也是正常的。
所以從她進門來,她秉承着進水不犯河水的想法,對她該恭敬的恭敬,從未可以爲難過。
可現在卻聽到這樣的污衊,心底怎能不氣。
“大哥,大嫂,你們好好說,別吵了,祖母年紀大了,經不住吵,我先走了。”顧嫋嫋低低的說,說完也不看顧興和,轉身就走。
腳將將踏出大門,安靜的屋裡頭頓時爆發出一陣爭吵聲。
顧嫋嫋皺着眉,踩着爭吵聲出了院子,去了正院。
“怎麼樣?”莊六娘站起來,有些心急。
顧嫋嫋擺擺手,“娘,您以後別管這些事情了,他們小兩口之間的事情咱們越摻和越亂,就當做不知道的,該幹啥幹啥。”
“唉……你說的是,娘這着急也是乾着急,好了,娘給知道了。”莊六娘長嘆。
鼓嫋嫋起身逗了逗胖嘟嘟的顧興平,聽他丫丫學語憨態可掬,心情也好了幾分,又安慰了莊六娘幾句,便起身回屋了。
回到屋裡就疲憊的躺在了貴妃榻上,眼皮一合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周氏上門了。
莊六娘熱情的接待了周氏。
兩人各有心思的說了幾句話,莊六娘便吩咐丫鬟帶周氏去看女兒。
顧興和的院子裡,王翠芝一看到自家孃親,立刻哭成了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