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修雙手背在身後,漫不經心的打量空下來的寶慶齋。與平日裡的開時的熱鬧不同,顯得冷清和空蕩。不過,等將這裡盤下來之後,他相信經過他的手,這裡會很快恢復熱鬧和繁華,甚至成爲京城達官貴人們不得不來的地方。
王掌櫃一走出來,就瞧見了通身富貴的周明修。想到兌鋪子時,從封四嘴裡聽到的消息,王掌櫃眼神一閃,恭謹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禮,客氣道:“小人姓王,是這裡的掌櫃的,敢問公子貴姓?”
周明修打量了王掌櫃一眼,挑眉道:“你就是王掌櫃?我聽過你的名頭。趙記所有的分店都是你在打理,深得趙家小姐的信任。如今這寶慶齋居然需要王掌櫃親自來接管,看來趙記又有大動作了?”
“這個小人就不清楚了。小人不過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王掌櫃微笑,直接開門見山道:“剛纔聽聞夥計說,公子欲買這寶慶齋?”
“是。”周明修眸光閃動,肯定的點頭道:“早在封四放出消息前,我就派人與其接觸過,想要兌下這寶慶齋。只是,沒想到倒讓你們趙記搶了先。”
王掌櫃笑着搖了搖頭,拱手道:“公子說笑了。做買賣講究的是你情我願,何來搶先一說?”
“之前的事情,暫且不談。我今兒來,就是想要兌下這寶慶齋,價錢好說。”周明修不置可否的勾了勾脣角,笑着道:“我知道京城的鋪面不好尋,貴號既然兌下了這寶慶齋,肯定會不捨得賣。不過,據我所知,貴號所經營的貨物,對位置要求不算高。所以,若是貴號東家同意,我也可以用別處的鋪面與之交換。”
王掌櫃頓了下,躬身拱手,略帶歉意道:“怕是要讓公子失望了,這寶慶齋,我們不賣。”
周明修擡手,不以爲意道:“王掌櫃,你雖然是趙記的大掌櫃,但這麼大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吧?等你回去稟報了你家主子之後,再給我答覆吧。哦,記得替我給你家主子帶句話——在這京城,與人方便,才能與己方便。”說完,周明修深深看了王掌櫃一眼,輕笑一聲便要轉身離開。
“公子這話是何意?我聽着怎麼有些威脅的味道?”趙芸從裡間慢慢走出來,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明修,“與人方便會如何,不與人方便又會如何?公子可否說得清楚一些?”
周明修腳步一僵,猛的回頭,就見一名陌生的少女站在王掌櫃的身後,微笑的看着他。目光一閃,他有些驚疑不定的出聲道:“趙小姐?”
趙芸微微垂頭行了禮,客氣又疏離道:“趙芸見過公子,公子好眼力。”
“沒想到趙小姐也在這裡。”周明修盯着趙芸,有些神色莫測。京城最近到處都是關於這名少女的傳言,但真正見過本人的不多。沒想到今日,他也成了這少數人裡的一個。
趙芸笑了笑,盯着他亦真亦假道:“恰巧今日有空,就過來瞧瞧,沒想到剛好聽到公子與王掌櫃的那一番對話,有些驚訝呢。”
心裡有些尷尬,周明修面上卻絲毫不露,“哦?那趙姑娘覺得在下的提議如何?”
“要聽實話?”趙芸歪了歪頭,明亮的雙眼盯着他,脣角還帶着絲絲笑意。
周明修有些晃神,隨即咳嗽一聲,沉聲道;“自然。”
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趙芸垂眼,捋了捋衣袖,漫不經心道:“寶慶齋的位置好,地方大,我很滿意。所以,這裡不賣,也不會與人交換。”
“沒有轉圜的餘地?”周明修抿直了脣角,沉聲道。
趙芸微笑,聲音輕柔但充滿堅定,“沒有。”
“我希望趙小姐不會爲今日的決定後悔。”從未有人如此不給他面子,周明修沉下了臉,冷冷的拋下一句話,便拂袖離開。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周明修的貼身小廝看向趙芸衆人,嘟囔一聲,才緊跟着追出去。
王掌櫃眼底閃過一絲擔憂,“姑娘,剛纔那位怕就是封四說的周國公府的二公子。今日咱們這樣得罪他,是不是不太妥當?”
“若不這樣,我們就不會得罪他了?”趙芸掀起眼皮子,看了門外一眼,抿脣道:“只要他打寶慶齋的主意一日,我們之間的矛盾就解不開。既如此,何須客氣?”
“可是……”
王掌櫃還想說什麼,被趙芸擡手打斷:“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你做好你本分的事就行。”
“……是。”王掌櫃瞧了眼面無表情的趙芸,想到最近京城裡大街小巷對她的熱議,最終恭敬的躬了躬身。
趙芸進京前,有許多人就對她抱有好奇心。不過,這裡面數商人最多。等她面聖之後,又得了陛下豐厚的賞賜,甚至連紫陽令牌都拿到了手。這時,她引起的就不僅是商人的注意了。
只是,自從那日趙芸將青靈郡主收拾了一頓後,皇族之人就沒再來攪擾過她。她自己忙着生意上的事,也鮮少出門,這讓許多抱着好奇心的人很是失望。
“芸芸,你會去的吧?來京城已經一個月了,怎麼也該出去露露面了,大家對你都很好奇呢。”侯培珍雙手捏着趙芸的臉,將頭湊到她面前,確認的問道。
“我去還不行麼?”趙芸苦笑,掙扎着解救自己的臉。
侯培珍聽到她的回答,雙手揉搓了兩下,纔將人放開,得逞的笑道:“你答應了,可不能食言。”
“是是是,不食言。”趙芸摸了摸臉,無奈的笑了笑。侯培珍已經來了好幾次了,每次都被她找藉口推脫掉了,這次看來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好在,該安排的事情,她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端起茶杯低頭喝茶,趙芸眼底閃過一絲晦暗。周明修自從那天被她當面拒絕之後,表面上一直按兵不動,可背地裡的小動作瞞不過她的眼睛。
夏家也對寶慶齋垂涎三尺,最近老是有些遊手好閒的人在寶慶齋周圍晃盪,她也清楚。不過,對方暫時沒有大動作,她也樂得保持不動。反正夏家,也沒多少日子可以悠哉了。
“芸芸?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侯培珍放下茶盞,擡手在趙芸的眼前搖了搖,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說的話你倒是聽到沒有啊?”
趙芸回神,尷尬的笑了笑,“嗯,那個……什麼?”
侯培珍搖了搖頭,重複道:“我是說,明日你直接上府裡去,不用備禮。你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靖侯夫人喜歡什麼,孃親索性將你的那份一起準備好了。”
“那怎麼成?”趙芸愣了下,隨即遲疑道:“這不合規矩。”
侯培珍拍了拍趙芸的手,不在意道:“這有什麼?也就這一次。明日就是靖侯夫人的壽辰了,時間緊着呢。現成的禮不用,何苦再折騰?”
“好吧,反正姐姐很快就會和我成爲一家人,我也不拘禮了。”趙芸想了想,坦然的開口道,這麼短的時間,她確實不能保證自己準備的賀禮不失禮。
“真該拿針縫上你的嘴,老說些笑人的話!”侯培珍故作嚴肅的瞪她,眼底卻是一片坦然的笑意。
趙芸最欣賞的就是侯培珍的大方坦蕩,她身上有種區別與張青璇和周蘭心的開闊大氣,讓人見之望俗。一如前幾日在京城的大街上,看到的身穿衙差制服威風凜凜挎刀巡街的帥氣女子的莫名驚豔。
靖侯夫人生辰,雖不是整壽,但府裡也是熱鬧非凡。京城裡的皇親國戚,達官貴人,能叫得上名號的,基本上都到了。不僅如此,一溜兒的皇子或出於自願、或出於被迫,都到了靖侯府湊熱鬧。
不過,趙芸並不知道這些。她跟着將軍夫人和侯培珍進到靖侯府,入眼的都是喜慶和熱鬧。
靖侯夫人是一名外貌和善的老婦人,除了鬢角的幾根銀絲透露了她的年齡,她的臉看起來倒是紅潤光澤。將軍夫人進屋的時候,她笑呵呵的站起來迎接,兩人拉着手,熱絡的寒暄一翻,各自坐下。
靖侯夫人這才笑眯眯的將視線轉向侯培珍,“許久不見,珍丫頭倒是愈發標誌了。”
“多謝老夫人誇獎。”侯培珍大方的笑了笑,躬身行禮,“阿珍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靖侯夫人笑呵呵的點頭,看了眼一旁的趙芸,問將軍夫人道:“這位小姑娘倒是面生,是哪家的千金?”
將軍夫人笑了笑,將趙芸拉到自己跟前,語調輕快道:“正想與老夫人介紹呢,這是趙芸,剛來京城不久。我想着她一個人在府裡怪無聊的,遂帶着她出來走動走動。”
屋內嘈雜的聲音頓時一空,各家的夫人都略帶好奇的看向趙芸。
坐在一旁的靖侯府長媳眼神閃了閃,略帶驚訝的開口問道:“趙芸?可是之前陛下親自召見過的那位?麒麟才子的親妹妹?”
“芸芸與瑞之和麟哥兒,確實是親兄妹。”將軍夫人微笑着頷首,拍了拍趙芸的手介紹道:“這位是侯府大夫人。”
趙芸聞言,微笑着躬身行禮,“見過老夫人,大夫人。祝老夫人青春永駐,鶴壽延年。”
“呵呵,快起來、快起來。”靖侯夫人笑呵呵的出聲,伸手將趙芸扶起來,認真的打量了兩眼,朝將軍夫人讚道:“這孩子長得有靈氣,討人喜歡。”
“可不是。芸芸這丫頭,乖巧又能幹。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我已經將她當自家女兒看待了。我家老爺和老大、老二幾個也很喜歡她呢。”將軍夫人慈愛的看了趙芸一眼,笑呵呵的附和道。
侯培珍伸手攔住趙芸的肩膀,笑道:“娘,你怎麼單單漏掉了我。我可是最喜歡芸芸的。”
……
將軍夫人和侯培珍對趙芸的維護,在場的衆人都看得出來。因爲這,初次亮相的趙芸,雖然收到了許多打量的目光,但周圍的氣氛也還算和諧友善。
老夫人又一臉慈祥的問了趙芸的年紀、讀沒讀書、平日裡有什麼愛好等等,才笑呵呵道:“珍丫頭帶小姑娘去外邊的涼亭裡坐吧,小雅她們都在那邊呢,免得你們在屋裡待得無趣。”
侯培珍徵詢的看向將軍夫人,將軍夫人同意的點了點頭,她才拉着趙芸從沉悶的屋子裡出來,“總算能透口氣了。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湊熱鬧,那邊的亭子沒人,我們去那兒吧?”
順着侯培珍的手,趙芸瞧了眼不遠處臨近湖邊的亭子,微笑着點頭道:“好。”
只是,慢悠悠的轉過兩個迴廊,剛要踏上亭子,一聲慘叫響徹耳際,讓人想要忽略都難。
侯培珍扭頭與趙芸對視一眼,沉聲道:“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