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同樣驕傲的人,如今爲何又甘願替人賣命呢?”申屠白神色不變,盯着青桐反問回去。
青桐沉着臉,眼神閃了下,低聲道:“你在說什麼,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申屠白挑眉,輕輕笑了笑,“指使人偷盜朝廷命官的官印,意圖破壞社稷根基。兩次不成功,如今你人都站在了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什麼時候,你開始掛念朝廷和社稷了?當年我認識的紅衣惡魔,可不是如此婆婆媽媽之人。”青桐嘲諷的看了申屠白一眼,冷哼一聲道。
“您過獎了。”申屠白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微笑着坦然的收下了青桐的評價。
青桐陰晴不定的瞧着申屠白,半晌沒開口。這次的見面,對他來說本就突然。二十年的光陰,申屠白也改變了很多,他腦海裡的印象卻還是以前留下的,兩相對比的陌生感,讓他一時間難以適應。
“爲什麼?”申屠白直視青桐,緩緩開口,“這個陣基的存在很隱秘,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不追問。我不明白的是,你爲何要這麼做?家國天下,你腳下踩的土地,是根,是你的,也是我的。一旦陣基被毀,大陣不能開啓,那便是大廈將傾之日。你我雖有幾分本事,但沒了腳下的這塊地,那也是無根的浮萍。那樣的日子不會好,你可明白?”
“申屠白,那你真變了。不會是年紀大了,老了,所以心腸變軟了吧?”青桐忍不住嗤笑一聲,他實在不能相信,這樣一翻話會是出自邪肆狠厲的申屠白之口。反倒是他們的那個入了黃土的正直古板的師傅,喜歡一慣的憂國憂民。
“或許。不過,我對誰都能心軟,但對你,我不會。”申屠白垂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放在身側的兩手緩緩擡起成合抱之勢,澎湃洶涌的靈力在其間匯聚,“有我在這裡,你的陰謀是絕對是不可能得逞的。現在,你是要戰呢,還是要戰!”
“呵呵,看來你不會給我第二條路走了。”青桐沉沉的笑了笑,眸子裡陰霾密佈。
渾厚的靈力捲起大風,黑暗的夜裡,樹葉瓦礫被吹得簌簌作響。一身紅衣的申屠白沉默着,墨色的長髮飛舞,目光灼灼,蓄勢待發。
視線在申屠白的身前洶涌的靈力上停留一瞬,青桐抿直了脣角,“這些年,你倒是沒有荒廢了修煉,修爲長進不少。今天就到這裡,不過,我會再來的。”
說完,青桐毫不猶豫的轉頭,飛身而走。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申屠白擺明是做好了準備在那裡等着他的,若是冒然與之交手,結果很可能不盡如人意。他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愣頭青,要想讓他上當,沒那麼容易!
沉着臉,抿着脣,青桐翩然的落到一片蕭索的屋頂。回頭對上依舊站在遠處凝視着他的申屠白的目光,蠕動幾下嘴脣,冷冷一笑,才隱匿到黑暗裡,消失不見。
他說,“小師弟,你最好能日夜不離的守在這裡。不然,這個陣基,你守不住。”
申屠白收回外放的靈力,面無表情,自言自語道:“日夜不離麼?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七叔,您說師傅到底怎麼了?好好的百花園不住,幹嘛非要在城東那片廢地上建院子?”趙芸皺着眉,十分不解的看向忙碌的七管事。
七管事噼裡啪啦的打着算盤,頭也不擡,“被人刺激得腦袋不正常了唄!芸丫頭你別想這些了,桌上是底下管事送來的採買清單,你有空去幫我瞧瞧,東西對不對得上數。百花坊上一季的賬本昨日剛送來,你看我這邊分不開身,督建院子的事,你就多多費心些。”說到這裡,七管事見趙芸要張嘴推辭,又道:“你是家主的徒弟,家主對你的看重大家有目共睹,你插手這些事是光明正大的,無需顧慮太多。你就當給七叔分憂了,行不行?”
“好吧。”話都說到這裡了,趙芸無法,只能開口答應。申屠白突然的決定讓趙芸不解,本想過來問一問,結果沒見到人不說,還被派遣了一個不小的差事。
搖搖頭,趙芸拿着採買清單與七叔告辭,才從屋裡出來。四月中旬,桃花開敗了,薔薇卻正是嬌豔。粉的、紅的、紫的,一籠一籠的,枝條順着牆壁、樹幹、假山肆意攀爬,生機勃勃,填滿了院子的整個角落。
“可以給我兩朵麼?”趙芸看得喜歡,走到那繁盛的薔薇面前,微笑着輕聲絮語。
“當然可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漂亮的姑娘,你能喜歡我,我很高興呢。”一根開着三四朵粉色花朵的枝條
調皮的湊到趙芸面前,書生弔書呆一樣得意的晃了晃。
趙芸見狀,微笑着摸了摸它枝上的花,才伸手摺斷枝條,笑着讚道:“謝謝,粉色很漂亮。”話音落下,她掌心卻是靈力涌動,然後那根被折斷的枝條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了出來。只是,顏色更生嫩,也沒了那幾多漂亮的花。
“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果然無知是福麼?”黑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芸轉過身,就見他雙手抱胸,冷冷的瞧着自己。
“師兄。”淡淡的開口喊了一聲,趙芸心裡卻無奈。明明是她先拜師,但因爲黑風從小在申屠白身邊長大,申屠白又在之前許諾過,她就變成了人家的師妹。這其實也沒什麼,她想得開。只是從府城回來後,黑風似乎看她越發不順眼了,也
看她越發不順眼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
黑風盯着趙芸看了半晌,最後視線從她手裡的那枝薔薇上掠過,“師傅爲了你,煞費苦心。你卻什麼都不知道,悠哉悠哉的過日子,我真心羨慕你。”
趙芸眉頭皺了皺,抿脣道:“師兄有話,不妨直說。”申屠白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裡。但他們是師徒,不可能像商人做生意一樣,將恩情一分一毫都計算清楚了,然後再回報回去。若那樣做了,倒不是像要報恩的,反而像是要斷絕關係的。
“你以爲,師傅爲何放着好好的百花園不住,非要在城東的那片廢棄之地上建宅子?”黑風垂眼,眼底閃過一絲晦澀。
“師兄知道?爲何?”趙芸聞言,忍不住反問。她今日過來,就是想要知道這裡面的原因。但是七叔語焉不詳,什麼都不肯說明白,至今她也是雲裡霧裡的。
“因爲那塊地下,有一個陣基……”黑風擡頭,目光灼灼的直視趙芸,像是要從她的眼裡看出些什麼來。
趙芸愣住,真正的陣基在她的郊外的那個溫泉莊子地下。那還是申屠白親口與她說的,不可能出錯。那麼,現在冒出來的這個,八成是申屠白費了心思僞造的。而他這樣做的緣由,趙芸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
“我都不知道。”近似與呢喃的開口,趙芸面色有些怔然。
“這些事,師傅自然不會與你說。這個計劃,我也參與了,所以,我最清楚師傅的良苦用心。事實上,對方的人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經來過了。在確定地點之後,基本上都被滅口了,唯獨一個人重傷,回去通風報信。算算日子,師傅等的那個人,怕是也來過了。如今爲了進步一讓對方深信,師傅纔會在那裡建宅子,打算長住在那邊守着。”黑風盯着趙芸,一字一句說得特別清楚明晰。
“爲什麼?”爲什麼不早些告訴她?趙芸擡眼,盯着黑風,心裡卻在想申屠白。
“爲什麼?你自己不該清楚麼?”黑風有些嘲諷的彎了彎脣。
“……我不清楚。”趙芸頓了頓,垂下眼瞼。
“你遲疑了。”黑風不容她逃避的提醒。
“我,只是想不通。”趙芸將視線停留在那粉色的美麗的薔薇花上,神情恍惚。
“我也想不通。師傅對我有養育之恩,授業之德。百花園本來也是平靜美好的,我不喜歡因爲一個你,徒生波瀾。”黑風聲音低沉,神色認真。趙芸心裡咯噔一聲,那一瞬間,覺得有什麼被打破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七叔讓我去城東看看,我先走了。”心裡沒來由的慌亂,趙芸說完話,就扭頭急匆匆的離開。只是,一顆石子投下了,心湖到底還是起了漣漪。
之後的日子,趙芸要麼是待在趙府裡忙碌,要麼就回蚌蘭村的農莊。申屠白在城東建院子的事,自從那天她爲了完成七管事的委託,去看了眼之後,就再也沒多問過一句。
京城,皇宮,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裡,一名面容姣好、氣質高貴的女子端坐在梳妝鏡前。一名宮女站在她身後給她梳頭,又一名宮女懷裡抱着一個打開的紅木匣子,將裡面的華麗的珠釵展示給女子看。
“娘娘,今日戴皇上賞的鳳頭釵可好?”
女子轉動眼眸,瞥了眼紅木匣子裡的東西,凝眉想了想,否定道:“不了,就用那邊那個翠玉簪子吧。”
“是。”宮女恭敬的應下,將紅木匣子闔上,擱到梳妝檯上放好。這才附身取過一枚渾身通透翠綠的簪子,遞到另一名正幫女子梳頭的宮女手裡。那宮女接過,小心的將簪子插入女子濃密的黑髮裡固定,才稍稍退後,微笑着回稟道:“娘娘,好了。”
女子對着鏡子左右看了看,滿意的點頭,“你的手藝倒是越發長進了。”
那宮女笑了笑,躬身道:“那是娘娘您天生麗質,怎麼打扮都是好看的。”
“天生麗質又有什麼用?在這後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女子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不過,很快她就露出一個淡淡的溫和的笑容,吩咐道:“讓各司的司官進來到偏殿等着吧,本宮一會兒就過去。”
“是。”一名宮女應聲而去,又有人恭敬的上前將女子扶起身。女子順着力道起身站定,從容的張開雙臂,兩名宮女就手腳麻利的將一身大紅色的精緻衣衫給女子穿上。等一切收拾完畢,女子在一羣宮女和內監的簇擁下,走出房門,穿過迴廊,來到一間明亮的宮殿。
“皇后娘娘駕到。”
一聲唱傳聲響起,在宮殿裡等待的各司司官都收斂了神色,轉身朝向門口,恭敬的行禮,“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
皇后目不斜視的走進殿裡,在宮女的服侍下,在正位上坐了,才刻意壓低聲音開口道:“都免禮吧。”
“謝皇后娘娘。”底下的人齊聲唱喏,站直身體,重新轉過身來,面對皇后。只是,視線都規矩的停留在皇后前方的地面上,不敢有稍微的逾越。
“蔡司官,今年的皇商選定之事進行得如何了?”皇后微微頷首,看向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直接開口問道。
蔡司官躬身出列,拱手道,“回稟皇后娘娘,今年參選皇商的商家很多。不過昨日,會計司已經做好了初步篩選。”說着,他從袖口裡摸出一分名單,雙手做呈
,雙手做呈遞狀,“這是通過初步篩選的商家名冊,還請娘娘過目。”
“很好。”皇后微微點頭,旁邊貼身侍立的宮女見狀,挪動腳步將名單拿過,轉呈給皇后,自己又默默的退後一步,站到一側待命。
皇后打開名單,仔細的看了一遍,發現上面除了一些熟悉的商號外,還有一些陌生的完全沒聽過的。突然,她的視線在一個名字上停留下來,擡頭開口問道:“這個趙記進貢的是香皂?聽名字,該是沐浴之物。皇宮之中,一向慣用撫州夏家進貢的帶有龍延香的香胰子,爲何將其替換掉?”
蔡司官也不慌張,朝皇后拱手彎腰行了一禮後,才慢條斯理道:“回稟皇后娘娘,這趙記是近三年才興盛起來的商號,在這次競爭皇商名頭的幾家商號中,底子算是最差的。不過,下官對比過他們各自呈上來的東西,趙記卻穩勝一籌。”
“哦?”皇后不置可否的看了蔡司官一眼,明顯對他的話,有些將信將疑。
蔡司官自然也察覺到了,他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私以爲,撫州夏家這幾年上貢的東西,比不上趙記。”
皇后凝視他,半晌,淡淡的開口:“蔡司官這樣一說,本宮倒是好奇了。這趙記的香皂,到底是有多好,竟讓蔡司官如此推崇。”
蔡司官胸有成竹的一笑,“趙記呈上的實物樣品就在會計司,下官立即讓人將其送來。”
“既然你說趙記的東西比別家商號的都要好,那就將他們的東西一併都送來讓本宮瞧瞧。看看這趙記,怎麼個穩勝一籌!”皇后笑吟吟的開口,語調柔和,但話裡潛藏的深意,卻是讓在場的人都心頭一凜。
蔡司官自然也聽出來了,皇后有意維護撫州夏家。不過,夏家這次,說什麼也是沒機會的。
很快,一羣小內監每人手裡端着一個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放着這次參選商號的實物樣品。不過,上面有紅布遮擋着,也看不見具體的。但因爲這些東西的出現,空氣中瀰漫起一片雜亂的香氣,或濃郁,或清幽……
其中,有一股特別清冷醒神,在場的人都知道那是龍延樹葉的味道。
皇后的貼身宮女指揮着內監排成一排,一一將托盤上的紅布揭開。皇后漫不經心的從那些托盤上掃過,下一瞬,卻是被其中一個托盤上的東西吸引住了。
正紅,淡粉,青綠,鵝黃,乳白,無色透明……精巧的盒子裡,一塊塊質地細膩,造型精美的香皂靜靜的呈現在皇后的面前。女人都愛花,在錦國,愛花之人更多,皇后自然也不例外。她瞧着那些香皂裡或繾綣,或盛開的花瓣,眼裡不由得閃過一絲驚豔。不過,皇后見慣了好東西,這精巧別緻的香皂,也只是讓她驚豔了一瞬。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蔡司官將皇后的表情小心的看在眼裡,心裡有些得意,“皇后娘娘,這就是趙記的香皂。與撫州夏家用龍延樹葉的汁液添加到皁角裡的製作方法不同,趙記的香皂是用天然的花卉做底香,再用煉製過的動物油脂調配精製而成。下官讓人試驗過了,這香皂的不僅美觀實用,而且還滋潤皮膚,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真有這樣好?”皇后有些不相信,香胰子雖然去污能力強,但冬天用過後,皮膚尤其乾燥,必須要擦滋潤的油膏才行。
“下官不敢撒謊。趙記香皂有很多種香型,形狀美觀,質地細膩柔潤,最適合娘娘您這樣金貴之人使用。而且,除了這些,趙記還有藥皂,祛痘的,祛斑的,美白的……在宮外,很受大戶人家裡夫人和小姐的喜歡和追捧呢。”蔡司官笑着,言辭懇切道。
“哦,那還真不錯。”皇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端了茶水喝了一口道:“不過,趙記的香皂都帶花香,陛下怕是用不慣。這樣,宮中妃嬪的月例中,香胰子就換成趙記的香皂。陛下那裡,還是用撫州夏家的東西吧。”
“趙記也有專用供男子使用的香皂,同之前一樣,下官除了找太醫院的太醫檢查過,還親自試用過,各方面都比夏家上貢的東西好。”蔡司官眼神閃了閃,給捧着托盤的其中一名小內監使了一個眼色,小內監會意的上前一步,將東西呈給皇后。
皇后也不看,只啪一聲放下茶盞,一字一句道:“蔡司官,本宮說的話,你沒聽見麼?陛下那邊,依舊用夏家的。”
“下官聽見了,請皇后娘娘恕罪。下官作爲會計司的司官,有職責將最好的東西,呈送到陛下、娘娘和宮裡的各位小主面前。趙記的香皂比夏家呈上的東西要好上許多,下官只是如實的向娘娘稟報,自認並無不妥之處。不過,娘娘既然已經吩咐了陛下那邊繼續用夏家的東西,下官自然不會再有異議。”蔡司官狀似惶恐的看了皇后一眼,深深的彎腰解釋。
“蔡司官還真是盡職盡責。”皇后陰晴不定的看了他好幾眼,才淡淡的轉開視線,“林司官,華英殿修繕到哪兒了?陛下明旨,入夏之前必須完工,如今已經是四月中旬,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一名精瘦的老者走出來,謹小慎微的行了禮,“回稟皇后娘娘,華英殿的……”
林司官事無鉅細的稟報着,皇后也狀似認真的聽着,在場的其他人就像木頭樁子似的站在原地。一時間,誰也看不到列隊之外,保持着鞠躬姿勢的蔡司官。
後宮,皇后處理着宮務。德仁
宮務。德仁宮的書房裡,錦國的皇帝,也專心處理着政務。只是,沒一會兒,就有內監回稟說趙麒求見。
“瑞之?讓他進來。”一個聲音淡淡的響起,吩咐內監道。
內監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一名身着藍色儒服的俊朗青年,便走了進來。仔細一瞧,可不就是趙麒!三年的磨礪,讓他臉上本就所剩不多的青澀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幹練、英氣勃發。
他走到書房中央位置,屈膝跪地,“學生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一名劍眉星目,威嚴赫赫的中年男子放下筆,擡起頭,脣角染上點點笑意的開口。
“謝陛下。”趙麒飛快的瞧了皇帝一眼,站起身來,拱手道:“陛下,學生幸不辱命。”
皇帝聞言,眼遞閃過一絲精光,“哦,似乎是好消息?”
趙麒微微躬身,垂着眼,雙手擡起,掌心赫然是趙芸遣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城的那封書信。旁邊一名白面無鬚的內監見狀,接過趙麒手裡的書信,恭敬的遞到男子手邊,“陛下。”
皇帝拿起書信,看了眼上面的落款,眼睛眯了眯,卻沒急着拆,“哪裡來的?”
趙麒拱了拱手,回稟道:“學生不敢隱瞞,這封信,是從許山身上搜出來的。陛下說許山逃出京城後,前些日子竟是逃到了學生的家鄉安南省,讓學生出出主意。主意學生沒有,不過,學生回去之後,去信給留在老家的舍妹,讓她留意一二。沒想到事情湊巧了,舍妹上府城與人談生意,就將許山給碰到了。當時許山還差點兒將舍妹身邊的貼身侍婢給殺了,好在程大人他們及時趕到。”
“許山最後僥倖逃了,舍妹卻是受驚不小。不過,好歹沒造成實質的傷害,所有人都覺得慶幸。本以爲這件事應該能告一段落了,談完生意舍妹覺得府城不怎麼安全,就趕緊回了縣城。哪裡想到,許山竟是陰魂不散,也跟着到了縣城裡。索性舍妹身邊的護衛武功不錯,許山又受了重傷,纔將他成功拿下。”
“舍妹本想讓人將許山送到程大人處,剛好收到學生的信,就讓人審了許山,又搜了身,在他的內衣夾層裡找到了這封信。看過之後,覺得事關重大,就立馬派人將信送往京城。今天一早,學生收到之後,就趕緊來求見陛下了。”
皇帝瞭然的微微頷首,這纔將書信打開,仔細的看起來。
半晌之後,他一掌將信拍在書桌上,幽深的眼底滿是冷厲,“哼,好一個傅廣延!朕對他夠好了,他卻不知足!”
趙麒靜靜的站在原地,並不開口。傅廣延是朝廷一品大員,他如今雖然在皇帝面前露了臉,但只有舉人功名在身,有什麼資格開口評判?皇帝的寵信最是捉摸不定,今日或許還金銀珠寶賞賜不斷,明日就可能面不改色的將人送上斷頭臺。趙麒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不過,沒一會兒,皇帝的怒氣就成功收斂起來:“瑞之,這次你又立了一功。朕許你一個要求,如何?”
趙麒垂着頭,拱手道:“能爲陛下分憂,是學生的榮幸。不過,會試將近,學生想回孔學院閉門專心讀書一段時間,還請陛下應允。”
“這是什麼要求?換一個。你就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只要不過分,只要你開口,朕就許給你。”皇帝愣了下,隨即笑着搖頭道。
“謝陛下好意,學生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趙麒眼底閃過一絲暗光,身體更往下彎了彎。
“你啊,就是太無慾無求了些。”皇帝見狀,感慨一聲,隨即眸光一閃,便又道:“說起來,能順利拿到這封信,你妹妹倒是功勞不小。朕也得好好獎賞她一翻纔好。朕記得,她似乎單名一個芸字?如今也不過豆蔻之年?”
趙麒擡眼,隱晦的打量下皇帝的表情,卻什麼都看不出來,只能恭敬的回了一句:“是。”
皇帝瞭然的點點頭,沒再多說。但是第二日,趙麒就得到了消息——皇帝欽點了趙記爲皇商,還派了身邊信任的內監親自去豐樂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