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璇招待衆家小姐用過午膳,趙芸等人也到了告辭的時候。張青璇和貼身丫鬟,親自到門口相送。
“青璇姐姐,今兒很開心。桂花很香也很美,等我家院子裡的秋菊開好了,我下帖子,你也一定要來。”劉潔抿嘴笑着發出邀請,見張青璇點頭應下了。又扭頭看向趙芸,“芸妹妹也是,我家的名花不多,但秋菊開好了,也極美的。”
因爲大家的玩笑,劉潔一直有些避着趙芸,此時倒放開了。
趙芸也不推辭,笑着點頭,“劉姐姐邀請,趙芸自是要去的。可惜我家的農莊今年纔開始拾掇,沒什麼好景。待得明年,花田裡的薰衣草開了,再邀各位姐姐去農莊遊玩。”
“這感情好。我早聽丫鬟說,你在農莊外劃出了好大一塊花田,全都種上了薰衣草。若全都開花,景色定是美極了。明年,我可等着芸妹妹來請我了。”張青璇讚了一聲,接嘴道。
“會的。”趙芸臉上兩個酒窩又浮出來,笑容純真可愛。
張青璇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那我們約定好了,你可別忘了。”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青璇姐姐,放心吧。”趙芸給了張青璇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抽出手,躬身行禮,“姐姐,時辰不早,我也得趕緊回家去了。”
“我也要往南邊走,芸妹妹上我的馬車吧,我們還可以說一會兒話。至於你的馬車,在後面跟着就是了。”劉潔見狀,誠摯的邀請道。
羅馨和徐嬌幾人紛紛捂嘴偷笑,“趙瑞之要是知道潔兒和芸妹妹如此要好,肯定也會對潔兒你青眼有加的……咯咯……”
劉潔羞惱的瞪眼,扯着繡帕道:“羅馨,你有完沒完了?我不過是看同路,想多和芸妹妹說說話,你就這樣編排我!真、真是……懶得和你說!”
“好了好了,羅馨、宋嬌你們都適可而止罷。女兒家的悄悄話,私下裡說說就罷了,這大門前的,別張揚了。”王巧蓮和張青璇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她隨即上前一步,走到幾人中間,柔聲安撫。
張青璇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亂的徐嬌,伸手喚過她的貼身丫鬟,叮囑道:“扶着你家小姐上馬車,早些回去吧。免得在這亂起鬨。”
前面句是叮囑丫鬟的,後面句,卻是嫌棄徐嬌了。宋嬌嘴巴一撅,伸手抱住張青璇的手,不依道:“青璇姐,我哪裡亂起鬨?嘻嘻,明明是劉姐姐表現的太明顯了!”
“還說!”張青璇擡手在宋嬌的額頭上敲了一記,隨即轉頭對劉潔笑道:“阿嬌就是這個性子,潔兒你別跟她計較。”
劉潔不在意的搖搖頭,抿嘴道:“張姐姐放心罷,等阿嬌遇到中意的男子時,我肯定不笑她,”
說是這樣說,但話裡的打趣,誰也聽得出來。
“好啊,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宋嬌臉一下紅了,仰着小臉就要過去撓劉潔癢癢。
劉潔早有準備,沒等她動作,便已經在丫鬟的幫助下上了馬車。她一手了撂着布簾子,得意的笑,“叫你取笑我,有本事上來啊。”
宋嬌年紀比趙芸大一歲,但卻是衆人之中,最矮的那個。劉潔的丫鬟接到示意,早在劉潔上車後,就將凳子收了起來。徐嬌要想爬上馬車,就得四肢並用。這樣不雅觀的事,一名官小姐自然是不能做的。何況,這裡還是在大門口,街上那麼多人呢。
宋嬌氣得雙頰通紅,趙芸瞧了瞧另外幾位又是幸災樂禍又是忍笑的,也不由得抿了抿脣。這幾位之間的感情倒是不錯,只是不知道這感情有幾分真。
王巧蓮的父親是縣衙主簿,本該是張縣令的左膀右臂,如今被朱縣丞架空了不說,人也搖擺不定,不知道要站那邊。宋家是官宦世家,根基之深,沒人能摸得清。這豐樂縣是他們的大本營,若能爭取到宋家的支持,張縣令要革除朱縣丞的勢力,就會容易很多。而劉家是豐樂縣的大商戶,錢袋子更是鼓鼓的。
看幾個女孩兒相處的狀態來看,這三家人對與張縣令合作,並不是完全無意。特別是徐家,和陸家走的近,陸家又和張縣令關係匪淺……
趙芸回想着趙麒寄回來的書信上的內容,脣角勾了勾。若不是趙麒提點,她還想不到如此深的地方去。和張縣令的接觸,也不會如此的順利。現在,她更是登堂入室,由張青璇親自引薦,成功進入了這個農家女很難接觸到的上層圈子。
不過,趙芸並不覺得沾沾自喜。豐樂縣雖然是大縣,但在她看來,也真的太小了。在這裡,縣令家的千金是最尊貴的,可這錦國上下,又有多少縣令千金呢?
“芸妹妹你在想什麼?”劉潔扯了扯趙芸的衣袖,好奇的出聲問。
趙芸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瞌睡。”
“是了,我在家,每天中午都會小睡一會兒的。今兒和姐姐妹妹在一起,倒是忘了。”劉潔歪了歪頭,“不說還好,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困了。”
“撐一撐吧,馬車上悶熱,回家睡舒服些。”趙芸有些好笑,劉潔之前還神采奕奕,這會兒一說,眼睛便要睜不開了。這瞌睡,來的還真快。
“我家小姐一向入睡得快,今兒中午又沒有午睡,撐到回家怕是難了。”一旁的小丫鬟見狀,有些擔憂的瞧了劉潔一眼,對趙芸請求道:“趙姑娘,要不你和我家小姐說說話,讓她別睡過去了。不然一會兒回家,奴婢沒法兒向夫人交代。”
“你家小姐我困得受不住,你倒只想着和我娘交代了……”劉潔撐着頭,指着小丫頭假裝生氣道。
“小姐,您現在是不是有精神罵奴婢了?您可千萬別睡着了,奴婢小胳膊小腿兒的可背不動您。”小丫鬟嘻嘻一笑,也不在意。
劉潔聞言,笑出聲,眉宇間的睏意果然減少幾分,“當着芸妹妹的面,你也和我貧嘴,沒大沒小。讓芸妹妹見笑了。”
“琴兒對劉姐姐是真心愛護呢。”趙芸笑着接嘴,然後從腰間取出一個香囊來,遞給她道:“這個香囊劉姐姐收下吧,提神醒腦很好用,我自己做的,姐姐別嫌棄。”
劉潔好奇的接過,將香囊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只覺得一股清涼的氣息從鼻孔鑽入四肢百骸,整個腦袋瞬間都清明起來。她驚喜道:“好厲害,聞一下腦子就清醒了。”
“香囊裡裝的是山奈、雄黃、樟腦、丁香等藥材,是我請教了身邊的一位長輩配置的,最是能提神醒腦。”趙芸笑着解釋,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這些藥材雖然能提神醒腦,但讓劉潔瞬間清醒的關鍵,還是在她接過香囊的瞬間,她打入她體內的那道靈氣。
劉潔不知道那麼多,她拿着香囊在手裡把玩,一邊又湊到鼻尖輕嗅,端是喜歡。“妹妹送我香囊,我高興都來不及呢,哪裡會嫌棄?若是方便,芸妹妹可否和我說說這香囊的做法?”
“自然。”趙芸點頭,便開口仔細和劉潔講解這香囊裡的藥材的配比。一個說得認真,一個聽得認真,很快,便到了趙芸下車的時候。
“芸妹妹,我身上沒別的東西好送你,這個鐲子你別嫌棄。別推辭,就當是見面禮了。我喜歡和芸妹妹說話,下次家裡的秋菊開了,我下帖子,再邀你來家裡玩。”劉潔在趙芸下車之際,喊住她。從手腕上退下一個清透碧翠的玉鐲子,戴到趙芸的手腕上,一臉真誠。
趙芸眼神閃了下,這劉潔未免對她也太討好了些。難道她真看上趙麒了?一個念頭亂入,趙芸頓了下,便將雜念排出去,笑着收下了劉潔的好意。
之後,又客套了一翻,兩人道別,趙芸上了自己的馬車。
“走吧。”葉秋扶着趙芸坐穩,然後吩咐外邊的丘山道。
丘山應了一聲,鞭子一揚,馬車便緩緩地動了起來。
“姑娘,張縣令前些日子頻繁的秘請王主簿和杜典史喝酒。朱縣丞知曉後,對兩人很是猜忌,在縣衙也沒少給兩人找麻煩。林捕頭說王主簿和杜典史前日和朱縣丞生了口角,不歡而散。這次,兩人怕是真的倒向了張縣令了。”
趙芸面色不變,手指在膝蓋上輕輕點着,“他們兩個要做牆頭草,也要看張縣令和朱縣丞同不同意。林捕頭一個小小的捕頭,也得站位,何況是他們兩個?”
葉秋瞅了一眼趙芸,有些遲疑道:“不過,就算王主簿與杜典史站在張縣令這邊,朱縣丞的勢力也沒削弱多少。上任縣令,來勢洶洶,可也不是被朱縣丞擠兌走了?姑娘,我們這樣攙和進去怕是不好,要不我們……”
“葉秋,你越分了。”趙芸擡眼,淡淡的看着她,打斷她後面的話。
趙芸芯子是現代人,但她已經快年滿三十,人人平等這種天真的想法已經離她很遠了。一個主子,必定要在下人面前樹立威信,不然,根本別指望這些人乖乖的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事。更何況,她現在的身體,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孩兒。不拿出點兒本事來,根本鉗制不住下人。
趙芸冷淡的眼神看得葉秋一愣,不過她很快反映過來,躬起身體,垂眼請罪,“姑娘,奴婢知錯了。”
“你是一片好心,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考量,日後,但凡我吩咐的,你只管按照吩咐去做事,別的我自有分寸。”趙芸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才擺了擺手示意葉秋起身。
“姑娘的話,奴婢記下了,下次不會再犯。”葉秋面色鄭重,心裡也在反省自己的越矩行爲。主子的決定就算是錯的,她作爲僕人,也是沒資格去反駁的。
趙芸年紀小,家裡又只有她一個主子,這樣的情況,最忌諱的就是奴大欺主。剛纔她居然還想給主子拿主意!想到這一點,葉秋心有餘悸。這要是在別的大戶人家,她恐怕已經被拖出去打得半死了。
瞥見葉秋眼底的警醒和後悔,趙芸岔開話題,“除了之前說的,還有沒有打聽到別的消息?”
葉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着彙報道:“林捕頭他們一直盯着三婆,今天終於發現她出門去了一間磨坊。磨坊裡,關了許多女子和小孩,應該是被他們拐來的無疑。林捕頭他們已經在加緊查探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之日,便是張縣令和朱縣丞定勝負的日子。趙芸勾了勾脣,“只要張縣令能找到朱縣丞與這案件的牽扯,朱縣丞就翻不了身。”但要是中間出了差錯,張縣令便打草驚蛇,日後再想抓朱縣丞的把柄,就難了。
她是牽扯出夏婆案件的源頭,她哥哥趙麒又是張縣令看重的人,到時候,朱縣丞會放過他們纔怪了。
趙芸凝眉沉思着,馬車卻突然搖晃起來。
“丘山,怎麼回事?”葉秋眼疾手快的扶住趙芸,又抓住馬車內壁穩定身形,才大聲問道。
丘山咬牙切齒的聲音傳進來,“姑娘,有人故意撞我們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