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還得提起赤水在天一閣那裡打聽到的關於這個魔修的信息。
這個魔修,號“鵬”,估計是帶着氣勢雄偉之意。
說起來,魔族,除了是由正道墜落,有名有姓外,自主進化而來的魔族,在次渡劫成功成爲一方強者後,便會給自己選一個字爲號,方便別人稱呼。
再說這位魔修鵬,位居這正道都無法插手之地,按理其消息是不太好打探的。可是,赤水去天一閣一詢問,竟然就問到了。
鵬,化虛後期修爲,城池就叫鵬城,魔衆數十萬,呃,魔衆就是指歸附於他的城民。
赤水聽到時,也不由咋舌,這數量,這實力,可比仙族中歸一期修士了。
不過,她轉而又想到,此地對於她來說是糟糕透頂,可對對方來說,靈臺生在此,卻是運氣暴好到了極點,那魔衆多些也就成了必然。
畢竟不管是正道還是邪道,在這麼一個大環境中,總是想着有個安樂地的。
想到此,赤水對天一閣又高看了一眼,這些信息都是極簡單的,可是赤水估計,在正道聯盟,都不一定能查得出來。
難不成,天一閣與邪道還有什麼勾結?
好在這都不關赤水的事,她能享受到這個便利,也是極爲慶幸的事了。
呃,貌似有些扯遠了,其實赤水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說不管她之前怎麼作態,那畢竟是一個化虛後期的強者,不是那麼好唬弄的。
果然,就見對方臉色變了數變,隨即卻平靜下來,往後退了二步,直身長立,看上去極是豪邁地笑了,邊笑邊道:“哈哈,丫頭,你想要靈泉,我就想問你,你現在只能躲要在臺裡,如何要?難不成,你想讓我給你送上來?”他說着眼睛斜掃過赤水,帶着紅果果的蔑視。
赤水目光一直在引魂笛上,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那個魔修見此,嘴角一掀,嘲諷道:“就算正道聯盟的修士都知道了,又有何懼?只要老夫先將靈泉轉移,他們來了又能如何?”
他眼睛微眯,“再說了,你這丫頭不是將出路堵了嗎?正好幫了我一個大忙。”語氣中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赤水歪着頭,目光卻是炯炯,與對方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集,似是兩道金興閃電一個對擊,出“滋滋”聲響。
忽然,赤水笑了。
很舒緩的笑,如山花盛開。
那個魔修有些怔愣,就聽赤水緩緩道:“道友是可以將靈泉轉移,在下實力低微,自然也無法阻止道友,當然,更不可能讓道友雙手奉上。”
那個魔修聞言,眼中便現出一絲得意,心裡暗自慶幸,幸好有之前的事打底,他一直暗自警醒着,沒有被這個丫頭繞暈了,平白將那優質靈泉舍了去。
他看着赤水在話落時,已是走至傳送陣旁邊,嫩白的手指撫上傳送陣的邊緣,眼皮一跳,總覺得對方還有後招未出。
就見赤水微微側身看向他,嘴角一朵小花綻開,道:“天下之事無奇不有呢,道友說說,爲什麼偏偏在下的靈臺就生在此地了呢?”
那個魔修眼神瞬間變成不屑,這哪是她的靈臺,明明就是被仙族那些僞君子欺負了,丟了這麼個破爛給她,她還真當成寶了?
他就不信,這丫頭還能在此處建立一座仙族的城池不成。沒有城池,也就沒有城民,哪來的收入?她一個下界女修,沒有靈石支撐,又能蹦躂得了多久?
他的表情,赤水自然看在眼裡,她也不在意,“在下的靈臺在此,只是靈臺不能給在下帶來收益,在下總要從其他方面想想辦法的。”她目光低垂,看了眼手中的引魂笛,復擡起頭,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道友猜猜,若是在下將靈臺貢獻給正道聯盟,這裡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那個魔修瞳孔微縮,他自然明白赤水的意思,這個靈臺,就相當於是一個跳板。只要她將之交出去,到時,正道修士入駐,這裡,還談何安寧?一場大的紛鬥是免不了的。
他們魔族也是想到此,纔派他在此攔截,只是沒想到,他一時的疏忽大意,竟是出了這樣的紕漏,這讓他回去怎麼交代?
他心底有數,面上卻是嗤笑道:“這可是你的靈臺,是你最安全的堡壘,你若是交出去,以後渡劫之時,又怎麼辦?”
赤水頓了一下,理論上來說,修士最好的渡劫之地,便是自己的靈臺。因爲安全啊,不會出現被別人趁火打劫的情況。
只是,突破是不分時候的,修士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靈臺內不出去。
修士若是突破時,剛好在靈臺附近,那就是一件大大的喜事了,不管渡劫會不會成功,至少,避免了別人趁火打劫的可能,沒有後顧之憂,修士渡劫成功的機率也相應提高不是。
當然,大多數時候,修士都是在外面渡劫的,比如赤水碰到的那個倒黴的軒澈童鞋。
赤水心裡轉了一圈,面帶哀色道:“這有何妨?渡劫之難,道友也知曉,在下能不能渡過下次雷劫還不一定,這裡又不能給我提供任何收益,在下將之貢獻給仙族,想來仙族也不會虧待在下,總會給上一些好處的。”
她說完,還輕輕地嘆了口氣,很無奈的樣子。
那個魔修心裡一堵,瞪着裝模作樣的赤水,胸口那口氣,硬是咽不下去。
本來,他是要這個丫頭的命,現在拿對方沒有辦法不說,更被威脅上了。難不成,真要將那靈泉給那丫頭?
不行。這樣做,不是稱了她的心,如虎添翼嗎?靈臺始終撐握在這丫頭手裡,只要她不死,這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啊。
想到此,他稍微好轉的心情一下又沉至了谷底,他反覆衡量,恨得直咬牙,但那丫頭不出來,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赤水靜看着對方表情變化,並沒有催促。
直到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那個魔修似是下了某個決定,沉聲道:“你想要那靈泉可以,但必須放棄這個靈臺。”
赤水眉梢挑了挑,對方倒是打的好主意,她搖頭道:“不行,靈臺在下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她也不理對方難看的臉色,又自顧慢悠悠道:“還是之前那個條件,靈泉歸在下,在下保證不會將靈臺交給正道聯盟,並且,只要周圍一千公里內的地域。”
那個魔修蹙着眉頭,沉思了數息,肅目道:“不行,你若要這個靈臺,就是我族的敵人,我族修士將誓死追殺你到底。”
赤水眼眸垂下,道:“若靈泉靈臺在下都不願放棄呢?”
那個魔修哼聲道:“你可要想好了,靈臺重要,可沒有命重要,況且,你若有靈泉在手,在那裡找不到一個好的修煉地,留着這個破靈臺又有何用,只會給你惹來源源不斷的麻煩罷了,就算你將之交給仙族,你得到的東西有靈泉貴重嗎?”
他斜睨着赤水,又諷道:“他們之前不還坑了你一筆嗎?那二人就是來殺你滅口的吧?嘿嘿,你若真要與老夫扯破臉面,到時候腹背受敵、無依無靠的你,又能支撐得了多久?”
赤水眉頭微擰,一時間沒有答話。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對方僅憑之前的事情,就將她的處境猜了個七七八八,確實,她現在敢回仙族嗎?她不敢,她回去了,拿什麼和東陵家族對抗?只有送死而已。
那個魔修見此,揚眉吐氣了一般挺直身,只差沒有叉腰大笑了,終於讓他掐住了這可惡丫頭的七寸,看她一個分神初期的小女修,還如此跟他叫板。
赤水握着引魂笛的手一緊,讓她放棄靈臺,是萬萬不能,她擡眼,望着那個魔修,道:“那我們雙方各退一步如何?”
那個魔修慢條斯理道:“怎麼會退法?”
赤水道:“在下不願放棄靈臺,想必道友也不會將靈泉給在下,那我們雙方各退一步。道友不能動那靈泉,只要在下還活着,有生之年,必會回來取。到時候,若靈泉還在,那在下只要一千公里內地域的承諾依然有效,若不然……”
赤水瞥過手中的引魂笛,未盡之話不言自明。
那個魔修沒想到赤水會放棄立即得到靈泉,他沉吟數息,道:“丫頭你好算計,若想在下護得靈泉,到時你又放出風聲,引得衆強者前來,老夫不是吃大虧了?”
赤水哧聲道:“將強者引來,在下又有什麼好處?道友儘管放心,這等白白便宜了別人的事,在下可不願意做。”
那個魔修眼珠一轉,如果是這樣,倒是一樁可行的買賣。先,有靈泉在,這丫頭必定還會回來,自然就不會將靈臺貢獻給仙族,這算解了他一半的憂慮。再者,這個大陸危機四伏,這丫頭能不能再活着回來,還不一定呢說不定根本不用他對手,她就隕落了,那這個靈臺的隱患也就除掉了。最後,就算這丫頭真的僥倖未死,想從他眼皮下拿到靈泉,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
他當即答道:“好,丫頭,我們一言爲定。”
赤水眼皮微掀,道:“還有一點,這是我二人之事,不會牽扯上別的修士吧?”
那麼個魔修怔了一下,餘光從赤水臉上掠過,道:“你欲何爲?”
赤水道:“關於在下得到這個靈臺之事,在下已封鎖了消息,若不出意外,正道聯盟知道此事的修士將會很少,在下希望道友也能守口如瓶而已。”
那個魔修終於明白了赤水的意思,咂舌道:“你這個丫頭倒是敢提,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麼大一個靈臺懸停在空中,是他能遮掩得了的嗎?
況且,魔族可是極重視這裡的事,不然也不會派他來此了。
赤水哼聲道:“在下不管道友怎麼解釋這裡的事情,只是,在下的信息,若是從道友口中泄露出去,讓在下知曉,在下也不怕魚死網破,便是不要什麼好處,也會將靈臺送給正道聯盟。”
那個魔修聞言,面目一下有些扭曲,這不能怪他,想他本來辦砸了差事,就已經很丟臉了,現在還被一個小丫頭威脅,這讓他回去如何面對其他魔族,又如何向其他魔族交代?
其實,赤水的想法很光棍,“在下微弱之力,生性又極是膽小,實在是不敢也無實力與整個魔族抗衡,道友也要體諒在下不是。”
雖說天下之大,要找一個人實在不容易,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可不想以後時時刻刻都得防着魔族修士的追殺,當然得在源頭就將之掐滅。
那個魔修臉色黑如鍋底,直瞪着赤水不說話。
膽小?他一點都沒有看出來,就憑她和他說這一長串話,像是膽小的人嗎?
赤水道:“其實在下也不是避不開你們,只是不想增加更多的麻煩而已。”
她話落,周身靈光一閃,面目有瞬間的模糊。
那個魔修雙眼大睜,在那裡,竟然出現一個陌生的圓臉女子,僅有築基期修爲,他雙瞳紅光一閃,仍是隻有築基期修爲。
他頓時臉色一變,若不是對方的衣裳和型都沒有任何變化,憑他一直以來的自信,他都快要以爲眼前已經換成了另一個人了。
他仔細將對方從頭看到腳,頭再次痛了起來。
這丫頭究竟是誰啊誰啊誰啊,明明一個下界女修,隨手就能拿出遠距離傳送陣不說,手上還握有那樣一件專門針對魔族的寶物,這還不算,現在又露出這一手幻形術,連他都找不出一點破綻。
他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極是無奈地搖搖頭,這樣的丫頭,掉在人海里,就如同水滴入大海,哪裡還能找得着。
他現在開始懷疑,他之前看到的那個丫頭的相貌,真的就是她本來的面目嗎?萬一要是弄錯了,他可是丟人丟大了。
“罷罷罷”他連嘆了三聲,定定看着赤水,道:“丫頭,一切都依你,老夫不將你的信息泄露出去就是,只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總得有個期限吧?”
赤水唉聲嘆氣道:“在下能活多久都還不一定呢,這個期限,卻是難爲在下了。”
那個魔修見此,手揮了揮,大事商量妥當,也就不在乎這點小事了。他雖然心有不甘,可那丫頭就是能耐了,他現在也無法奈何於她。
“你咋就是仙族的呢”說罷,他還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瞥了赤水一眼,覺得自己真是倒大黴了。
這樣聰明的丫頭,要是魔族,那絕對是個小魔女啊,想到昊城裡那些高昂着頭、喜歡用眼睛縫縫斜睨人的魔尊者,若是與這個丫頭對上,保管讓他們栽個大跟頭不可。
赤水搖搖頭,並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她覺得,她有生之年都不會成爲魔族的了,先不說那種以吞噬別人增進修爲的行爲她無法苟同,便是魔族的規矩,她就無法適應。
魔族向來與實力爲尊,這個她倒是認同,可是他們還吞噬同類啊,仙族至少還有塊遮羞布呢,在魔族,那還不得更加提心吊膽?
赤水想罷,見那個魔修還在原處,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由有些納悶。
就見那個魔修摸了摸鼻子,“丫頭,你還未給老夫說你的名字呢”
赤水目的達成,心情比較好,答道:“在下赤水,以後,便是鄰居了,還請鵬道友多多照顧纔是。”
那個魔修喃喃唸了兩遍赤水的名字,才道:“老夫記住了,赤水丫頭,老夫就等着你回來。”
赤水眼角抽了抽,這話怎麼聽着那麼不爽呢,“打個商量,我們以後就鄰居了,道友換個自稱可好?”
那個魔修聞言,不以爲然道:“老夫都快滿六千歲了,如此自稱,有何不對?”
赤水悶悶道:“那你換個老一點的皮相吧也要相稱不是。”
那個魔修不屑地哼道:“女娃子就是膚淺,皮相有什麼要緊。”
赤水撇撇嘴,“皮相不要緊,道友爲何不換?”
那個魔修不滿了,“老夫生來就這皮相,爲何要換?”
赤水一窒,她能說什麼,難道說她聽着太違和了?想到以後能不能再見到他還是個問題,放棄了與他爭辯。
她哼了一聲,道:“道友可要將靈泉守好了,在下一定會回來取的。”
那個魔修道;“老夫等着呢。”老夫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赤水不理他,轉過身,便走至那個黑色晶體旁。
她伸出手,貼在黑色晶體上,最後往那個魔修看去。
“等等。”那個魔修還未來得及阻止,在他眼前所看到的靈臺內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過兩息,整個靈臺,就變成一個黑氣籠罩的圓球。
他摸了摸鼻子,他這樣算是被嫌棄了嗎?
本來,他還想問問那個丫頭遠距離傳送陣的事,若是能找到賣家,便是花盡他的積蓄,他也願意買上一套。
他看着那個黑球,暗自嘀咕:也不知這丫頭是什麼來路,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好吧看這丫頭將靈臺變成這樣,好歹也算是替他考慮,至少,別人都以爲這是一個魔修的靈臺,算是幫他保留了一分臉面。
想到此,他的臉色略微緩和,咕噥道:“真是個機靈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