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等人出了行營,向北進入前軍的營帳。大軍紮營要因時就地,揚州城外地勢平坦,他們便西依運河立‘方營’。按說靠河紮營乃是大忌,一旦營寨被攻破就不得不背水而戰,有被全殲的危險,而宋水軍當下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依河下寨不僅能方便從水路補給,且可爲大軍用水提供便利。
何爲“方營”呢?其實就是一種外觀看起來比較方正的營盤。作爲主力的中軍佈置在營地的中央,並逐層散開,比較精銳的先鋒和殿後部隊的右、左虞候軍佈置在營帳外圍,以此在遇到夜襲的情況下,可以爲主營爭取到時間恢復秩序,並反擊敵軍。
佈置完基本營地,其實並不算完。在古代軍營,至少是中國軍營佈置,每個營帳之間其實都有很大的間隔,在《衛公兵法》中,就明確要求“務取營裡寬廣,不使街巷窄狹。”這一佈置雖然使得營地龐大,更加容易遭到敵人進攻,但同時也便於軍隊快速反應,士兵有足夠的空間聚集、列陣,然後“得相統攝,急緩須有救援。
除了一般所熟知的軍營中必備的瞭望塔、木柵還有拒馬之外,如果是要進行長期圍城戰時建立的營寨,還會挖掘壕溝。這樣一方面在進攻時,可以方便士兵躲避城上的箭矢,另一方面還可以阻礙敵軍出城夜襲。除了壕溝,如果圍城一方兵力充足,而且打算長時間圍困,那麼還會在軍營外建羊馬牆。這樣將整個軍營徹徹底底變成一個小型城池,並以此讓敵軍沒有可趁之機。
除了軍隊的大營以外,還要佈置相應的“輔營”,也就是主營外的外營。其作用,是在發生夜襲時,可以及時從敵軍後方,對敵人發起進攻,也就是《衛公兵法》中所說的“如夜中有賊犯大營,其外鋪看賊與大營交戰,即從鳴鼓大叫,以擊賊後,乘得機便,必當克捷。”在軍營本身的佈置上,其實本身也是講究頗多。
總的來說,其實一個防備妥當的軍營,且有合格指揮官管理的軍營,基本是有能力抵禦敵軍的夜襲。但最可怕的往往並不只是夜襲本身,因爲當一個將領決定對敵軍展開夜襲時,他往往會對被夜襲的對象,進行包括情報收集、收買奸細在內一系列的的秘密活動。
畢竟即使在堅固的防禦,終究會有漏洞存在,因此一旦被敵軍抓到了這個漏洞,那麼需要考驗的就不僅僅是將領對於營地的安排了,更多考驗的是將領的應變指揮能力與運氣了。
“陛下!”趙昺一行人行至前軍大帳,護軍一旅旅長田忠接到皇帝巡營的報告後,立刻前來相迎,立正敬禮道。
“還未休息,辛苦了!”趙昺接着大帳前的燈火,看看田忠披掛整齊,靴子上還帶着泥,顯然並非臨時準備的,擡手還禮道。
“羣敵在側,屬下不敢大意,亦是剛剛巡視歸帳!”田忠回稟道。
“倪都統出營擊敵未歸,你暫代主將之職,要坐鎮帥帳,不可擅離職守啊!”趙昺叮囑道。
“都帥離營時已有交待,屬下謹記在心。可陛下……”田忠卻笑着道。
“咳……”田忠話未說完,可趙昺卻面露尷尬,乾咳幾聲藉以掩飾。
“怎麼?倪都統截擊泰州敵援軍居然尚未歸營!”王應麟聽了極爲驚訝地問道,“陛下親征,可是有言在先,太后也是一再叮囑倪都統必須時時護衛陛下身邊的,快將其召回營中。”
“王知事,此時事關機密,切勿高聲,朕稍後再行解釋!”趙昺聽其有些氣急的大喊大叫,急忙拉拉其衣袖低聲道。
“陛下定要給臣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勿怪臣上稟太后。”王應麟知道兩軍交戰,皆會相互派遣探子,若是營中混進敵探,自己高聲確是不妥,左右看看才壓低聲音憤憤地道。
“如此,陛下便請會行營休息,也勿要屬下難做!”這時田忠在旁笑嘻嘻地道。
“野外紮營,主將必須夜巡,此乃軍規,朕怎能知法犯法!”趙昺一瞪眼沉聲道。大營野外紮營也要配備相應的巡隊,且往往是由每個營的主將負責掌管,他們的任務一般是負責檢查是否有士兵缺勤,或者逃亡,同時還要負責檢點馬匹和其他各類物資存放是否安全等等。這些巡隊由於基本都是精銳,因此他們時常也要擔負防止敵人潛入營中,亦或是在敵軍突然發動夜襲時,要擔當先頭阻擊部隊。
“據屬下所知,陛下應允衆臣在距戰場五十里外指揮調度衆軍,才得以率軍親征的。當下行營距揚州城只有十里之遙,已然違諾了。而屬下暫代南營主將,巡營自是屬下的職責,怎敢讓陛下代勞!”田忠卻是不怕,也板起臉拽住了皇帝的小辮子拉了拉道。
“你……”趙昺被噎得‘咯嘍’一聲,可又無可奈何,只能低聲半是哀求,半是命令道,“朕是三軍主帥,自然有督察之責,巡營當然也是份內之事,豈能是汝所能限制的,讓開!”
“陛下,都帥臨行前也有帥令,若是陛下臨近前沿,便砍了屬下的腦袋。”田忠立正稟告道,然後便是一副你看着辦的神色。
“唉,朕原想出京後能自在些,可沒想到依然是束手束腳,沒有半分自有!”趙昺這會是泄了氣,哀嘆道。
“陛下龍體身系社稷,容不得有絲毫損傷,更不能涉險,還請陛下移步行營!”王應麟這會兒也意識到自己被皇帝給誆了,板着臉言道。
“那……那朕上望樓上看看總是可以的吧!”趙昺還是不死心,指指中軍用於調度全軍的望樓言道。
“這……好吧,但陛下看後必須速返行營!”王應麟看小皇帝滿臉的哀求之色,猶豫了片刻還是心一軟答應了下來。
“好、好,朕看後便立刻回營,絕不失言!”趙昺雖不心甘,但也知見好就收,否則以後再想出來就難了。
望樓高有七、八丈,在譚飛和田忠等幾人的陪同下登上了望樓,他憑欄遠望。在前世充滿光污染的夜晚中,可能黑夜經常不是那麼的黑,但是在此時,儘管繁星點點,夜晚的能見度可以說是相當的低,也往往會給敵軍襲營提供了極大的隱蔽效果。
趙昺向西望去,可見運河上的桅燈閃爍,西營中點點燈火。向北看去,能夠看到十里外揚州城頭上的燈火連成一線,將城池上下照的通明。而己方營中卻是燈火稀疏,但大營周圍的壕溝前每隔二十步便點起一堆篝火,將寨前照的通明,人馬無處遁形。
做好防備夜襲,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好在夜間的預警工作,因此好的哨兵就非常重要了。同時除了巡隊之外,還有配備專門的守夜人,趙昺知道在寨前百步之外的黑暗中還伏有數組‘聽子’,每組二人,一更一替,監測敵情,一旦有人探營他們便會突然奮起,斬殺敵探。
另外還有偵騎“各領五騎馬,於營四面,去營十里外遊弈,以備非常。”在哨兵發現敵軍接近時,便“如有警急,奔馳報軍。”同時受到襲擊的軍營要擊鼓傳警,這樣一是可以及時傳遞遇襲方位,同時能警告其他營地加強戒備並派來援軍。直到敵襲結束時,擊鼓纔可以停止。
但即使如此,軍隊在夜間紮營時,往往要設置“犬輔”,也就是軍犬來輔助哨兵。,一方面狗出色的嗅覺能夠讓它們在黑夜,或者是不熟悉的地形環境下,比人類更早發現敵人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人類在黑夜中,受到生物鐘的影響,往往難以集中精力,而這一點狗就要好上不少。
不過趙昺狗在戰場上的作用,可並不只是用來警戒放哨,實際上在古代,也有讓狗與士兵並肩作戰的例子。在古羅馬時代,羅馬人除了會讓狗來協助哨兵放哨以外,在作戰時,還會讓這些狗率先出擊,去擾亂敵軍的陣型。
據趙昺所知蒙古人在征戰中也豢養着一支‘猛犬軍團’,跟隨他們南征北戰。而最先組建猛犬軍團南征北戰的是生活在藏區北部的党項人。成吉思汗統帥軍隊征伐格林威治期間,党項羣落受其徵調,作爲北路先鋒軍直逼歐羅巴洲。
這支軍隊中的“猛犬軍團”,“領有五萬多名戰士,都是清一色的藏獒,它們以敵方的屍體作爲吃喝,鋪天蓋地,一路橫掃,建立了讓成吉思汗驚歎不已也羨慕不已的功勞,其感嘆道:經百戰,雄當萬夫,巨獒之助我,乃天之戰神助我也!
不過讓趙昺感到幸運的是,藏獒必竟是獸類,雖然訓練有素,猛犬軍團打到歐羅巴洲後,但進攻後,勝軍與敗軍都一散不可收,不能戰後全部歸隊,後來一部門隨着党項人回到了党項大雪山,一部門被蒙古人接管,留守在了歐羅巴洲,一直沒有返回老家。從而沒有用於徵宋的戰場上,否則他還得想法子對付這支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