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之所以沒有給應節嚴送信也正是想讓他們置之事外,不被牽連其中。當然他也真心不想讓朝廷登島,將自己剛有起色的‘事業’搞得亂七八糟。而皇帝,趙昺以爲那是當下最高危的職業,所以願意爲皇兄每日祈禱一萬遍,祝願他長命百歲,使他能生活在太后的羽翼之下,躲在皇兄的陰影之中,做一個有可以自己說了算的一片小天地的藩王,哪怕賜予他的只是這人人避之不及的窮州,但他知道這很難。
早有‘侯門似海,官場如刀’之說,趙昺清楚自己已經一腳踏進了泥潭,想要掙扎出來就要付出點代價,起碼要讓皇帝哥哥多活幾年,因而因公因私都要拼命救他們。可他不知道自己的三位師傅已經決定想要把自己培養成一代明君,而他也沒有時間去想,現在劉深所部已經進入七洲島海域,他也率隊進入待機點,準備隨時出擊……
船體是封閉的,又隱於島間的水道中,敵我雙方都看不見,趙昺卻有些安奈不住,命令升起哨樓親自察看敵情。剛剛經歷一場大戰,雖然有大海的幫助,但想消除一切痕跡是不可能,且有漏網之魚,他相信劉深已經知曉了戰果,自己又故布疑兵,虛張聲勢。按照常理,即便不被嚇退,也應該謹慎一些,派人查探虛實。可劉深船隊卻只是降半帆,放緩船速繼續前進,使陣型略顯緊密,並無其它動作。
“這貨是託大,不將自己放在眼裡,還是有病?明知前方有埋伏還要闖,難道名將都不走尋常路!”趙昺喃喃道,但他已經斷定劉深擺出如此陣勢就是在向自己示威,告訴他我來了,也識破了你的計策,不要跟我故弄玄虛。現在我就要大明大擺的過去,有本事你便出來一戰,不然我就走了。
“有病,他絕對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輕!”看着逐漸靠近的敵船隊依然陣形不變,甚至連警戒船都沒有派出來,趙昺斷定劉深這傢伙已經不是自傲,而是虛榮狂了。
趙昺不是神仙,當然也沒有能掐會算的本事,且倆人面兒都沒見過,更不用說看手相和相面了。但他有無孔不入的事務局,劉深這麼有名的人物定然會照看些,而生活習慣和有關其傳聞都會記錄在案的。其中有關其的兩件事讓他印象深刻。
一件是劉深吃飯必吃家鄉所產的稻米,當然這是在其發跡之後的事情了,否則有這毛病的人早就餓死了。他是當朝大將軍的頭銜,又有萬戶的實職,想吃點家鄉新米也無可厚非。但不要忘了,他家是大都寶坻人,離江南有千里之遙,這個時代又沒有發達的運輸系統,也沒有無處不到的快遞小哥兒,這可就不是奢侈的問題了。
第二件是劉深喜歡穿鮮豔、華麗的衣服,喜歡用金子打造的器具。乍看沒啥稀奇的,誰有錢了。當領導了都是如此,可按說到了他這個地位的人,都要低調,收斂一點。其卻每日都要換身不同的衣服,上面再掛滿各種金飾品。而他使用的兵器,飯碗、筷子、馬鞍都要用金子裝飾,據說還有一隻金夜壺,極盡張揚,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無論是在這古代,還是現代都是活脫脫的土豪範兒。
但趙昺十分理解,前世這種人他見得多了去了,暴發戶們整棟的買房子、購遊艇、包機出國購物,甚至自己買架飛機玩兒,無非就是告訴大家別惹我,我有錢,錢多的足以砸死你。而他們之所以這樣無非是從卑賤爬上高位後,因爲長期的磨難和飽受欺凌,有可能在心理上會造成某種缺陷,但這只是有可能,並非每一個從卑賤爬上高位的人都會造成心理缺陷,他們只是通過炫富滿足虛榮心。
事實上,也有不少從底層竄升到高位的人,心理上並沒有發生異常的變化,並且變的十分謙和。但是這個從卑賤爬上高位的人,如果心胸本來就比較狹隘,比較陰暗,不夠健康,這就要引起高度警惕了。這種人在爬上高位後對自己並不自信,有着嚴重的不安全感。一旦被別人揭了自己的瘡疤,對自己表示出蔑視,就會很快點燃心中的復仇的火焰。這種復仇的火焰燃燒起來,極具破壞力和摧毀力。
在趙昺看來劉深便是那種‘不夠健康’的一類。想想其生在薊州,可卻是個漢人,在女真人統治時期便是天生的二等公民,生就低了一等。待蒙古人來了這種局面不但沒有改變,反而又降成了三等國民。這使得‘胸有大志’的劉深愈加想改變自己的低賤的地位,但他也只能通過從軍改變這種現狀,而在蒙古人稱雄的軍中要出人頭地要付出何種代價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出來。
不過劉深最終成功了,並打破了不得由漢人擔任軍中主官的慣例。皇帝的信任,地位的改變讓那些昔日在他面前趾高氣揚的蒙古人、色目人都要聽從自己的指揮,劉深的虛榮心也隨之爆了棚,把過去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不能幹的事情都幹了。同時爲了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還要做出些出格的事情顯示自己的權威和性格。但趙昺從前也只覺劉深炫富是表現個性而已,如今在戰場上看卻是病入膏肓了。
如果放在過去,趙昺對劉深這種人萬萬不會輕易招惹的,以免引火燒身,被個精神病纏住是很麻煩的。但今天不同了,首先自己將其前軍給滅了,得罪他已經是肯定的,恐怕早生出將自己煮煮吃了的心思啦;再有,劉深都打到自己家門口了,要抓他的老孃和親哥,便是想躲也沒地兒躲了。現在別說引火燒身,就是拼着粉身碎骨也要跟他幹到底了;最後,既然其有病,那自己就趁他病要他命,打不死也得打殘了他,讓其聽到自己的名都恨不得遠遠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