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前世只是一個理科生,本業是造船的,在軍事上也只是一個愛好者,完全不具備成爲一個軍事家的素質。但他有個別人沒有的優勢,那就是可以借鑑前人的經驗,可以靠抄襲成爲一個僞軍事家。當然這個僞軍事家也不是好當的,他也必須審時度勢,創造條件來實現‘偷來’的構想。
而趙昺之所以對文天祥收復重慶感到異常的興奮,是因爲如此就可以實現‘藩籬三層’的設想,最大程度上保證江南的安全。但是這個設想也並非是他的原創,而是來自本朝的名將孟珙,他只是對其的構想進行了調整,並努力踐行而已。
在淳佑元年春,孟珙改任京湖安撫制置大使兼夔州路制置大使,後進封漢東郡侯爵,兼任京湖安撫制置使,統領長江上游、中游的防務,正式成爲南宋兩個戰區的主帥。縱宋朝300餘年,沒有任何一個武將能達到他的職權。儘管如此,孟珙依然盡心盡責地爲國家出力。
宋蒙戰爭的局面基本穩定下來後,孟珙開始着手大本營京湖戰區的建設及建立整體性的防禦體系。其引用三國名將陸抗的話:“荊州,國之藩表,如其有虞,非但失一郡,當傾國爭之。若非增兵八萬併力備禦,雖韓、白復生,無所展巧。”
孟珙指出,長江從上游的秭歸到中游的北鄂州防線漫長,既有渡口,又有關隘,處處防守的話令人堪憂,因此必須傾全國之力守住荊襄一帶。中游重鎮江陵城,四周都是良田,孟珙發現這個情況後認爲這樣的平原沒有阻攔,敵人騎兵能夠很快到達城下。因此他親手繪製工程圖,組織軍民在江陵附近以沮、漳、漢三條河流爲依託,建起堡壘和隘口。後來襄樊的失守直接導致南宋滅亡,證明了京湖對於南方政權的重要性。
其次是屯田。孟珙認爲兵以衛民爲天職,民以養兵爲義務,兵與民相依爲命,“立砦柵”與“安耕種”相輔相成。從秭歸到漢口,孟珙大興屯田,調夫築堰、募農給種,共有十八萬八千頃。屯田使得軍隊的後勤供應得到了充分保障,朝廷也降詔獎諭。
而孟珙貢獻最大的是藩籬三層理論。他奏請朝廷,準備設立三層防線,第一層設在川東的涪州、萬州,第二層設在湘西北的鼎州、澧州,第三層則設在湘西南的辰、靖及廣西的桂州一帶,稱爲“藩籬三層”。理宗對此也深表贊同。
爲了能更有力地支持孟珙的工作,理宗還特地撤銷了四川宣撫司,將孟珙的四川宣撫使改爲夔州路制置大使兼屯田使。而按照宋制,宣撫使要高於制置使,不過這樣四川制置司就只管利州、潼川府、成都府三路,四川成了三川,而剩下的一川被納入了孟珙的直接管理下,如此卻可以更加便利他的工作展開。
不論是當時,而是後世,“藩籬三層”的戰略構想皆評價很高。以爲是具有遠見卓識的,尤其是當時不被重視的第三道防線。孟珙已經指出蒙古軍從雲南、廣西迂迴進攻湖南的可能性。但是他反對朝廷隨意向廣西邊境派兵的做法,認爲那裡遍佈少數民族部落,只需要擇數地,分治生夷,險要形勢,隨宜措置,創關屯兵,積糧聚芻即可,就算蒙古人入侵。
孟珙的設想強調,是擔心如果在戰爭爆發時得不到當地土著的支持,必然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而一味增兵,不但空費糧餉,甚至可能會激化同當地人的矛盾。而其的擔心也在他去世六年後,忽必烈、兀良合臺等人過吐蕃、滅大理、入湖南,得到了應驗。但他反對在廣西屯駐重兵和放棄大理的做法及少數民族政策也讓人詬病,認爲其的失策導致南宋長江防線的崩潰。
但是趙昺明白中國人自古至今皆活在一個“以成敗論英雄”的環境裡,既有李白詩云: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也有民間俗語說:成者爲王敗者寇。所以中華數千年的歷史中,數以千萬計的英雄人物無一不在“成敗論”中接受後人的評說和議論。
不過趙昺認爲只是以失敗來論英雄,歷史很可能就會成爲一筆糊塗賬,成功者必然有其值得世人欽佩之處,而失敗者也未必事事皆遭受後人指責,決定成與敗結果的因素有很多,個人的主觀努力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是不以個人意志爲轉移的天時、地利、人和等客觀因素,在歷史上卻往往發揮着更大的作用。
這就如詹何所言那般:見義勇爲真漢子,莫以成敗論英雄。而事實上,就算是英雄如秦始皇者,也是有血有肉之人,他既有卓越之處,更有凡人之弱點,而所謂的成敗,也不過是一時、一事之結果。
論成功,秦檜也是一種反面的成功者;論失敗,岳飛反而是徹底的政壇失敗者;論強弱,南宋永遠比不過大金,侵略日軍永遠強不過中國人民。而趙昺當了皇帝后,更加清楚所有的成功與失敗,都有其人爲與非人爲可控制的因素在其中。
因爲成大事者,需有英雄之才、有可乘之勢,能把握之機遇,勢、機,天不遂人願,英雄也必然失敗。從這一意義上來說,存大志者,皆爲英雄,歷史有成敗,但放在過往史書中,他們的成敗無高下之分。所以方寸之地當然容不下東海蛟龍,成敗之尺自然也不能評價那些在歷史上激起過驚天駭浪的人物……
七月十三,荊襄地區的文武官員接旨後齊聚宜城,接聖諭在總管府覲見。待衆臣接旨進府卻是各懷心事,他們皆從各種渠道知曉陛下近日所爲,短短數日間,第八軍主將移位,第六軍主將遭到嚴厲申飭,一個師統制被撤職查辦,一個團統領被處決。
這種局面誰都能看得出小皇帝對荊襄衆臣多有不滿,接下來必定會有一場風波,但是誰會被風吹上雲頭,誰又會被波濤拍進深淵,還未可知。而當他們進入總管府,就感到其中籠罩着一片肅殺之氣,內外的警衛皆已被御前侍衛營接管,他們全副武裝,刀槍出鞘,面目肅然,讓那些百戰之將也無不駭然。
衆臣排班進入帥堂參拜之後,見小皇帝也是沉着臉,沒有一絲笑意,而倪亮黑着臉侍立在陛下身後,連王相也是正襟危坐,滿面肅然之色。凝重的氣氛讓衆人盡皆屏息斂氣,唯恐驚了聖駕。
“朕來到荊襄,對這裡的局面十分不滿,對其中一些人的所作所爲很不高興!”趙昺掃視了眼衆人,冷冷地說道。
“臣等無能,不能陛下分憂……”衆人感受到了皇帝話中的冷意,連忙齊聲請罪。
“朕不願聽這種屁話!”趙昺擺手打斷了衆人的話道,“朝廷花費了無數錢糧,百姓承擔着繁重的課稅,供養着你們,是爲了保境安民,開疆拓土。可你們都做了什麼?朕看到的軍政不修,紀律廢弛,十餘萬大軍居然對襄陽束手無策!”
“朕聽聞有的都統居然不知自己手下有多少兵,卻知道宜城中有幾家青樓瓦肆,哪個小娘子最紅;有的人不懂如何排兵佈陣,卻知道如何避開監察金屋藏嬌,把十幾房妻妾調理的井井有條;還有的軍將違反禁令,在軍中飲酒,天天是美味佳餚,否則就吃不下飯,可卻看不到軍卒碗中有沒有肉,吃不吃的飽!”
“朕還聽說有的軍將聽聞朕得了兒女,昨天是好一陣忙乎,四處籌錢魏真採辦賀禮,深更半夜的敲開人家店門。甚至有以籌辦貢物之名,脅迫富戶出錢,強索寶物的事情發生。真是一片忠心啊!”趙昺一拍案几道。
“……”衆人聽了心中無不駭然,有的人臉色煞白、有的人腿如篩糠,還有的強作鎮定,可謂醜態百出。
趙昺看着衆生相,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他清楚統帥在戰場上的重要性,其實戰爭說白點兒就是一種高級別的羣毆,一個優秀的將領可以帶出一羣精兵,一個擁有極佳統率能力的將領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改變局勢。正所謂,兵是將膽,將是兵魂!
這也說明統帥不是普通的戰士,而是在大型羣毆中鼓舞人心的存在,是激勵士兵們抗爭向上的存在,更是一支隊伍的靈魂。盛唐時期傳奇將領薛仁貴,平日裡一身伙頭兵的裝扮,但上了戰場,必是一身白衣白鎧甲,手中揮舞着兩把亮晶晶的長戟,整個人閃閃發光——爲什麼?
爲的是讓自己人看到自己,也爲了讓敵軍看到自己。友軍從他身上看到勝利,敵軍從他身上看到死亡,他就是鼓舞人心的所在,就是一支隊伍的旗幟,一個合格的統帥就是這種存在。而眼前的衆人已經不能稱爲兵魂,而趙昺要做的就是要找回這支部隊的魂魄,重樹起戰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