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萬載也被應節嚴罵楞了,自己一向自重,最是愛惜名聲,不容自己有絲毫辱沒家門清譽的行爲剛剛他不過代侄子請求回家守孝,這完全合乎朝廷法度與禮法,並無不妥,應老頭卻破口大罵,讓他也十分惱怒但礙於殿下在此也不好當面質問,剛好殿下也是看不公讓其解釋,因而只是怒目相視,若是給不出說法自會與其沒完
“哼,好一個忠烈滿門,不徇私情的古山先生!”應節嚴冷哼一聲,毫無畏懼地瞪了回去道,“那日汝要吾陪同前來王府以對弈爲名探殿下虛實,局中殿下佈下舍子求生之局勝了你汝便藉此要殿下點評當下形勢,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可又與當下何干”江萬載承認了有這事兒,但想不出與今日自己所求有何關係,出言質問道
“承認便好”應節嚴怒氣不減地道,“殿下言元軍因國中內亂有北還之相,又以棋局言說時局稱朝廷應藉此機整頓朝綱、韜光養晦,不應貿然出擊恢復舊土,是也不是”
“嗯,不錯!”江萬載點頭道
“此後殿下的猜測果然應驗,大部元軍停止了進攻,而朝廷卻又要議和,並欲派出質子殿下進宮主動要求出質蒙古,你又讓吾與聲伯相伴前來府中探聽殿下爲何如此,對也不對”應節嚴是一句一問,且火氣不減,鬍子都翹起來了
“對,正是我的主意!”江萬載看看殿下老臉一紅道,自己如此確實有些下作,但當時形勢如此,自己不便出面,只能假手於其,不想今日又被其揭了出來
“殿下分析了當前兩朝形勢,稱議和必會無果而終,而朝廷中稍後必會因形勢緩和,以爲元軍北撤之後便能效仿當年高宗皇帝重複江南之地因而自己是以暗度陳倉之計求得開府,以便脫離朝廷出鎮地方求能尋得一處安身之所,以備不測”應節嚴緩了口氣又說道,“殿下與聲伯有救命之恩,又有半師之誼,最是信任他,纔會將如此機密之事告知,而吾回府後又合盤相告,你聞之後又是如何說的”
“吾稱殿下確實異於常人,所言皆有道理,日後必能印證”江萬載嘆口氣說道,感覺自己就像個小偷被人抓住了一般,不敢直視
趙�現在倒是悠然自得,其實當時他也看出應節嚴是來者不善,劉黻這個老實人不過是被其拉來當擋箭牌的而之所以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不過是將計就計,他也正想將自己的打算借應節嚴之口傳到江萬載之耳,以求得到他的支持要不自己那會兒和應節嚴沒交情,怎麼會將秘密告訴其今天倆人‘內訌’將實情道出,也證實了自己計策的成功,卻沒想到江萬載那時就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當時太后正爲派何人伴隨殿下前往蒙古發愁,你便舉薦自己的侄子在廣州抗敵的江�入幕王府,並以大義鼓動吾及中甫同時前往以避人非議……”應節嚴侃侃而言,卻被江萬載給打斷了
“和父,你入幕衛王府,我何時鼓動過你而是你稱殿下當世奇才,但年紀尚幼,需悉心教導方能成器,才求我在太后前舉薦的,此刻卻又渾說,我看倒是你欲借殿下而成全自己的才名而已!”江萬載憤然地指出其不實之處
“哼,是也不是!”應節嚴翻了個白眼似乎不屑辯解,接着說道,“你大膽的將江�舉薦入府,正是因爲相信殿下所言,已知曉議和難成而如此一來,不僅將江�誆到朝廷,使其遠避刀兵,還可藉此成全你舍親爲國,大公無私的忠義之名現得知殿下堅持開府瓊州,你知那裡兇險不遜於沙場,從而擔心自己從子的安危,便百般推脫不肯促成此事而今見殿下仍不改初心,又生詭計想以丁憂爲名將江�弄出王府,以避免被迫前往是也不是”
“一派胡言!”這回是江萬載被氣得鬍子翹了,他起身怒道,“殿下,老臣若有違心之舉,願受天雷……”
“江大人,此等小事,切不可隨意立誓”趙�見老頭氣得要發毒誓,急忙打斷他知道古人崇信鬼神的,可不像現代人發誓就跟放屁似的,因此這毒誓可不是隨便發的而他不相信江萬載如此做其中沒一點私心,也許只是其不覺而已加上自己今天又不瞭解今天老天心情如何,真給降下雷把老頭給劈了,自己找誰去遊說太后啊!
“殿下,此等沽名釣譽之人攔他作甚!”那邊應節嚴卻依然氣哼哼地說道
“好好,既然和父堅持此見,老夫這就即刻進宮,勸說太后恩准殿下開府瓊州,以消你誤解,還吾清白”江萬載被徹底激怒了欲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並沒懷有私心
“我靠,這可怎麼辦”趙�見兩人是劍拔弩張暗叫不好,他倆可都是武進士出身,功夫自然了得,別看歲數大了,真要是打起來憑自己也攔不住,誰又敢攔,拆了房子不說,弄不好還得濺身血
“哦,只要你能勸得太后恩准,老夫願前往府中負荊請罪但古山先生虛情假意,意圖矇混又將如何”應節嚴顯然是不相信,出言相激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老夫若不能成全此事,便掛印歸隱,再不問事!殿下,老臣告退了”江萬載輕嘆口氣,緩緩言道,說罷向殿下施禮後決然地轉身便走,而應節嚴只是冷笑不已,身子動也沒動,任由他離去
“江大人,江大人,又何必當真……”看到兩人最終還是沒打起來,趙�長出口氣,可他剛剛也看的分明,江萬載的神色由憤怒轉爲寥寂,估計其是想不明白自己傾心相交的密友,爲何突然如此待己,也對應節嚴所爲感到無奈和失望,這一去恐怕兩人便會就此絕交想着因爲自己而導致兩好朋友翻臉爲敵,趙�大感愧疚,連連召喚欲追上去
“殿下!”看到趙�起身去追,應節嚴伸手拉住他使了個眼色
“先生哦……!”趙�擡頭看到應節嚴嘴角掛着狡黠的微笑,猛然醒悟,合着其又是揭老底兒,又是滿口小人、僞君子的謾罵都是爲了激怒江萬載,迫使其無路可退從而達到答應勸諫太后,准許自己開府瓊州的目的不過這目的是達到了,可這招兒也夠損的,將江老兒氣得夠嗆不說,以後恐怕心理都得留下陰影想到此,他向邊兒上挪了一步,要與這‘壞人’劃清界限
“咦,汝爲何又去而復返”趙�正琢磨着如何進入下一步時,應節嚴突然驚訝出聲道,他回首一看只見江萬載又邁着四方步回來了
“呵呵,你們師徒真真演了出好戲,我若不會來,豈不上了你們的當!”江萬載並不理會他,他徑直坐下,端起還未涼的殘茶悠然地喝了一口笑着說道剛纔他拂袖而去,還沒走到門口便冷靜下來,越琢磨越不是味兒,總感到應節嚴前後態度變化太快,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再細想就醒悟過來了,這老小子是在用激將法,只是剛纔自己被殿下親情之言所惑,又被其藉機用言語所激,憤怒之下一時沒有察覺就着了道,因而他又轉了回來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要食言”應節嚴怒氣衝衝地也坐下,雙手扶幾憤然道
“你這老兒最是可惡!居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來激老夫就範,今日若不給老夫個解釋,便是食言你又能怎樣”江萬載卻不生氣,點着應節嚴說道
“你若食言,我明日便將此事告知天下士人,傳於士林,看你如何立足於朝野!”應節嚴顯然沒有料到江萬載會玩兒賴,舔舔嘴脣說道,但在趙�看來底氣已是不足
“呵呵,老夫已是行將就木之人,豈會在乎你這魍魎伎倆,你儘可爲之!”江萬載灑然一笑道,不爲所動
“你、你……”應節嚴這下傻眼了,結結巴巴也說不出所以然,站起來又頹然坐下論權勢,江萬載是朝廷重臣,太后的依仗,自己一個致仕多年的下野官員怎能奈何的了他只有拿其聲名說事兒,可現在人家臉也不要,名聲都不顧了,自己還真拿他沒辦法而自這事情傳出去,毀了名聲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江大人,先生如此也有苦衷,出此下策也是爲了本王,絕無惡意,本王代爲賠罪了!”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趙�也沒招了前世上人們都說‘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江萬載現在耍開流氓,就是皇帝和太后都拿其沒法子,而只能先緩和下再說,希望能給自己點面子,他起身深深施了一禮道
“唉,老夫一生爲名所累,還不若殿下看得明白!”江萬載果然給面子,不敢受禮起身讓過,長嘆一聲道……